第二十一章 露濃花瘦
既然不是師兄,為什麽會在飛羽宮看見他?既然來飛羽宮,自然是來找她的。阿離不由自主地走到他麵前,看著他,沉靜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易昶靜。”他靜靜地回道,聲音低沉,完全不似師兄的聲音那樣清亮好聽。
阿離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玄功氣息,有這樣的能耐的,想來隻有昆侖宮的人了,阿離的單刀直入地問:“你是昆侖宮的人?”
“是。”
“你們不放心昌意,也對,終究我們都是陰陽穀的人,隻是師兄不會為我違背太虛境的規定,昌意更不可能。”
易昶靜沉默著不說話。嬴墨昭卻看不下去了,把阿離一拎,抱進了輦輅,把她扔在錦褥坐墊上。
阿離就笑問:“不是都說末代君主都會與寵信的妃子同輦嘛,你我同輦,你是也準備做亡國之君了?”
“我不是他們,你也不是她們。”嬴墨昭在她身邊坐下,不滿地問:“你老看他做什麽?”
“他跟我師兄長得一模一樣。”
“那他是你師兄嗎?”
“不是。師兄的身上總藏著一種雲淡風輕的味道,眼裏帶著淡淡的無奈憂傷。”
“那你還看他幹什麽啊?”
阿離掀開綾羅帷幕,易昶靜騎在馬上蕭蕭肅肅,那背影如此孤傲,“易昶靜,第一眼看見他,會讓人覺得他似乎冷眼看著發生的這一切,好像與他無關,似乎他有他一個人的世界,把自己關在裏麵,不想走出去,也不允許別人走進來。”
嬴墨昭將帷幕一按,黑著臉問:“你看那麽仔細幹嘛?”
阿離看嬴墨昭那麽認真的樣子,噗嗤一笑,就轉移話題,“我聽說你讓序維君監國,你此番敢讓序維君監國,就不怕他趁機竊權盜國嗎?”
嬴墨昭鄙視地看了她一眼,“端木琮敢讓晉源君輔政讓他位居九卿,難道孤的容人之度還不如他嗎?”
晉源君的身份在端木琮一眾兄弟中算是最高的了,母妃錢太妃原先是婕妤,又是太尉的妹妹。晉源君本人才學超群,也是不可多得的治國之才,也深得眾大臣的愛戴。如果沒有哥哥,他便是南淮王位的不二人選。
阿離感慨地說:“序維君也好,晉源君也好,用這樣的人其實很危險,善用或可助你成就一番偉業,稍有不慎就便是引火燒身。”
哥哥此番甚是大膽,李太後是有所顧忌的,將權力交給這樣一個人,實在不是能讓人安心的事。可是哥哥卻寧願與他商議諸事,也不願見李太後,哥哥的心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解開。
嬴墨昭徐徐道:“曆來成大事者,哪一個不是大膽起用人才?要不拘一格地任用賢才,國家天下之事,眾誌方能成城,既要起用宗室中有才能的人為官,也要對門第寒微才識卓越的士人委以重任,隻要兩相製?,便沒什麽好怕的。”
說的倒也是,晉源君為南淮王所重用,果然不負所望。立法施度,整理戎旅,庶事精練,短短兩個多月,刑律之事嚴謹肅然。隻是有件事卻做得太絕,阿離不由歎息了一聲。
“你歎息的可是晉源君對成守郡太守施以烹刑之事?”
“雖說賞罰分明是好的,隻是未免過於殘酷。”
話說有一天端木琮早朝時詢問地方官員政績,不少人為成守郡太守美言,也有人說?郡太守不理政務。於是端木琮派晉源君前去查訪,並允許他先斬後奏,全權處置。
晉源君一查,原來?郡太守為官清廉,?郡荒地得耕,百姓安居樂業。而成守郡太守搜刮民脂民膏,百姓有苦難言。隻是這成守郡太守朝中有人,?郡太守不善結交權貴,於是到了端木琮那就是非顛倒了。
晉源君當即將成守郡太守押回沛邑,當眾施以烹刑,召集了所有大臣在旁觀看,活生生地將他煮了。連著一幹人等輕則充軍流放,重則斬首抄家。一時間朝野震驚。
端木琮也反對過,可晉源君當即朝堂上跪下來,鏗鏘有力地說:“王上說讓臣弟全權處置,豈可言而無信!”
端木琮無可奈何,隻得允許。端木琮封?郡太守萬戶侯,以示嘉獎,也算是安撫人心。如此就有賞有罰,恩威並施。
“你看此事之後,端木琮更加依仗晉源君,就知道端木琮先前說讓晉源君全權處置,不就是故意把話說死了嗎?晉源君唱黑臉,端木琮唱白臉,為的是除弊清政。端木琮曆來以賢明而著稱,可想而知總有些人不知深淺為非作歹,以為端木琮仁政好欺負。這樣一來,誰還敢掩過飾非啊?倒是小瞧了你這個哥哥,孤這個大舅子著實有些能耐啊。”
阿離得意地說:“怎麽,你怕了?”
嬴墨昭白了阿離一眼,懶散地說:“大舅子固然有些手段,可是卻還不足以做孤的對手。”
阿離不再理他,哥哥是這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嬴墨昭是自戀狂!嬴墨昭看阿離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麽,必然是袒護她哥哥,也不跟她計較。
一路上兩人也算相安無事,倒是易昶靜神龍見首不見尾,連著三日都沒見到人。三日後到了紹寧郡,紹寧郡守馮太守的夫人與西陵亡故的太後是同胞姐妹,是嬴墨昭的姨母。
這日嬴墨昭派安公公來,邀阿離去賞梅,既然要培養感情,總是少不了風花雪月的,“王上請娘娘到花園賞梅。”
阿離就去花園,花園裏的梅花開得正好,綠萼梅萼綠花白,那綠意昭示著生機勃勃頑強的生命力,而花瓣純潔色白透出神聖不可侵犯韻味,花色勻淨,清香撲鼻。
那梅花朵朵抱枝綻放,精巧細致得仿佛是神女精雕細刻的,每一朵都像是藝術的傑作,玉雕般的素淨,極為清雅可人。那美,讓人覺得裏麵必然住著個聘婷清雅的仙女,方才會有這樣動人的神韻。
透過交錯的梅花枝,遠遠的就看見除了嬴墨昭,還有個妙齡姑娘。
稍微再走近些,就清楚地看見那姑娘含情脈脈地看著嬴墨昭,正是花園多情地,隻見玉郎梅下會佳人,妙啊!
“王上是邀我來賞梅花,還是賞美人啊?”阿離慢悠悠地說,說完斜著眼看著安公公,那眼神顯然在詢問怎麽回事,格外地興致勃勃!嬴墨昭的風流韻事,阿離還是很感興趣的。
安公公顯然也是不知怎麽回事,老老實實地回話:“回娘娘,想來是馮太守的三千金,說起來是王上嫡親的表妹。王上到紹寧,是馮太守負責接的駕。”
言下之意,嬴墨昭的行程馮太守必然是知道,故而這馮三小姐知道嬴墨昭來這賞梅也不難,琢磨著是個好時機,假裝巧遇也就順理成章了。那女子顯然對嬴墨昭有意,沒弄回王宮,又斬不斷情緣,顯然不是嬴墨昭的作風。
阿離看著安公公,一臉笑意,看得安公公趕緊低頭接著說:“太後去的時候,囑托王上要好好照顧三小姐。”
這就是了,妾有意,郎無情,嬴墨昭礙著太後的麵子沒好意思下狠手。
阿離依舊笑吟吟地看著安公公,安公公牙一咬,說:“馮小姐仰慕王上多年,王上不欲深宮耽誤年華。隻是此番馮小姐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王上回宮。”
阿離一聽,那可不行!要是擱別的時候,嬴墨昭愛娶誰娶誰,愛帶誰回去帶誰回去。都說端木夫人寵冠後宮,要是嬴墨昭帶著端木夫人出巡結果帶了個美人回去,好歹她也算是南淮的長公主,如此沒顏麵的事是斷斷不能發生的!
隻好便宜墨昭小子了,幫他解決這個麻煩。
阿離施施然地向他們走去,卻故意裝作沒看見他們,在離他們不遠處,拈了一枝梅花,聲音清脆、歡悅地說:“真是春光明媚,草長鶯飛,鳥語花香!哎呀,瀟鳶,忽然想做首詞。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明明梅花怒放,初春寒冷,愣是讓阿離形容成了暮春芳草萋萋的風光無限。
阿離想了想,又自顧自地搖頭,“嗯……不應景,不應景。應該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就見一枝紅杏來出牆。”
阿離一轉頭就看見那馮小姐臉漲得通紅,本就待字閨中的女子,到底臉皮薄,眼中含淚,楚楚可憐地看著嬴墨昭。
阿離故意詫異地看著他們,嬌脆脆地驚呼一聲:“哎呀!昭哥哥,你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