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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節禮

  「唉喲,我可沒有二弟妹那麼好命,一張嘴這節禮就要送幾處,」小趙氏正在金安堂跟婆婆對帳,聽到張氏的來意,酸溜溜的道。


  小趙氏的父親趙老實因為當年與人聯手偷賣了葉家幾船的絲綢,已經被趙氏列為拒絕來往戶,所以平日里就算是想接濟娘家,小趙氏也要悄悄行動,這些年逢節過節,趙老實都會讓兒子送節禮過來,但趙氏是從來不回禮的。以前看到端午中秋的張氏連氏往娘家送禮,都會忍不住咬牙切齒的將西院罵上一場。


  張氏淡淡一笑,「有道是親戚親戚越走越親,大嫂說是不是?」小趙氏偷偷往娘家捎東西這個在葉家是人盡皆知的,老太太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誰知道她還不知足。


  「今年家裡剛辦了事,鋪子里又不如以前興旺,」趙氏心裡盤算著,中秋是大節,往年張氏嫂子在開封,葉家送節禮送上個三二十兩銀子的就夠了,如今分做兩處,一處十五兩的節禮又拿不出手,兩處都要看過去,怕就沒個五十兩不行,再加上江寧離洛陽千里迢迢的,「你哥嫂離那麼老遠的…」


  張氏見她不往下說,可是話里的意思卻還聽的出來,一顆心只往下沉,「母親,咱們送禮雖是兩處,但收禮也是兩處啊,何況,光我娘家送來的奠儀不菲,咱們要是回的輕了…」


  想到兒子喪事時張家光銀子就隨了六百兩,趙氏有些不好意思,但又生氣媳婦不知生計艱難,只顧著娘家,「我知道你們娘家大方,咱們葉家小門小戶的怎麼能和他們比?這樣吧,這一回開封老家的節禮還由公中來出,至於江寧的節禮,就由你們二房單出,」說到這兒她掃了小趙氏一眼,「也省得你嫂子老說我一碗水端不平向著你們二房。」


  趙氏彷彿被觸動了情腸,「你們孤兒寡母的,我原也該向著些,所以任誰說我也不怕!」


  「娘,」從金安堂出來,葉書夏看著靜靜不語的母親,「您別生氣。」


  「今兒這事你來說說,」


  「祖母也是為咱們好,」葉書夏訥訥道,只是聲音里少了以往的堅定。


  「大戶人家的各種禮金都是有規矩的,」張氏覺得要教教女兒了,「張家出嫁女兒的例是一百兩,這次送來的六百兩中,有五百是你舅舅為娘撐面子的。」


  「那那銀子?」葉書夏有些不明白。


  「那些銀子全部入了公中的帳,如今你祖母卻口口聲聲要一碗水端平,意思也就是以後你娘舅家再有什麼事,就由咱們二房單獨行事。」張氏細細跟女兒說明白。雖說是兩房分了家,鋪子也在葉家兄弟兩個名下,但當初趙氏定的規矩卻是每年所有收益由她除掉全年的花用,然後平均分給兄弟兩個,這樣也等於大家的財政大權仍掌握在她這個婆婆的手中。


  因為兩兄弟分家時分的極為平均,而葉大富發跡后陸續為子孫置的祖產祭田也會全部留給做為長子的葉向榮,而長房人口多開銷大,這樣其實對長房更有利些,二房因做著官,把那些差異也不看在眼裡,因此都沒有異議,葉向高更是願意每年再從他的那份兒里拿出二百兩銀子做為葉向榮的補貼,其實說白了也就是彌補葉向高不能在母親身邊盡孝而讓葉向榮多受了累。


  如今葉家的規矩仍按當初定的走,除了二百兩照舊外,二房還要再將所有收益的一成做為葉向榮的車馬費。


  「啊?」葉書夏一時消化不了母親的話,半晌才道,「大伯和爹爹不是親兄弟么?祖母不是最看重爹么?」


  「再心疼人也不在了,」張氏回身將女兒摟在懷裡,「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變的,所以是人凡事都要多為自己想著,你也一天大似一天了,娘不求你事事精打細算,但你再不能像以前那樣懵懵懂懂了。」


  連氏也是一早就準備好了節禮,派了李媽媽與娘家送去,連秀才前幾年去世了,葉睞娘只有姥娘在了,由過繼堂侄連清平奉養,為了老母的日子好些,連氏逢年過節禮送的都不輕,力求讓兄嫂滿意。不過今年連氏還有一樁大事要辦,只是苦了重生后幸福了四年多的葉睞娘。


  「娘,我說了不纏腳,那個東西太噁心了,」葉睞娘鑽在床里大叫,今天一大早連氏和常媽媽就拿了白布針線的過來,說是葉睞娘年紀到了,腳必須今年纏起。


  古代纏的小腳,葉睞娘前世葉蕊從奶奶那裡聽過也見過,她的奶奶生於1917年,早年也被家裡逼著纏了一陣子腳,後來趕上新文化運動,又讀書上學,就自己解開了,但腳已經不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落了雙「解放腳」,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那雙變形了的腳漸漸的走不得遠路,還有一堆這樣那樣的毛病,最後幾個腳趾已經完全窩在腳底,指甲也成天往肉里長,葉蕊每次幫奶奶剪趾甲,她都要跟自己講講纏腳的壞處,這些跟著奶奶長大的葉蕊至今記得清清楚楚,這一世還她也受一遍奶奶的苦?

  「睞娘不要任性,」連氏沉著臉,女兒一向乖巧聽話,誰知在這件事上執拗的很,本來想著過了端午就纏的,硬被她哭鬧著拖到了中秋,以後骨頭越長越硬,再纏只會更受罪,「快過來!」


  看著常媽媽手裡的那碗雞血,葉睞娘只想反胃,是哪個腦子讓門擠的傳下來說裹腳前泡了雞血骨頭會軟?這要是將來纏的肉爛了還不化膿?「不行,娘,我什麼都能聽你的,但腳是絕對不會纏的!娘你想想,你纏腳時疼不疼?現在受不受罪?」


  纏腳哪有不疼的?連氏清楚記得她纏腳時疼的一夜夜睡不著腳,幾次偷偷將纏腳布給剪開,可是再被母親纏上,不過就是多受一遍的罪過。


  「所以娘才早早給你纏啊?」連氏輕聲哄著葉睞娘,「你現在年紀小,早纏不疼,而且將來的腳也更小,咱們睞娘又漂亮又乖巧,將來可是要找個好婆家的,要是有雙大腳,到時看你怎麼辦?」


  在大順的習俗里,女孩五六歲的時候,就要開始裹腳,將腳彎成弓形,腳趾彎折到腳底,確切地說,腳趾骨是被折斷了的,形成一個像「粽子」形狀的「畸形」的「三寸金蓮」,然後一層一層的裹腳布纏繞,縫得密密層層的。


  「快過來,睞娘你看你正院的大姐姐和二姐姐都纏了小腳,平時那個繡鞋多好看,桃子想裹都不行呢~」常媽媽也在一旁幫言哄勸,丫頭僕婦因為要做活,一般是不裹腳的。


  葉逢春和葉書夏都是纏了腳的,似乎葉逢春的腳更小些,因此她葉書夏面前很是得意過一番,而葉書夏則回去就發了狠讓奶娘將自己的雙足纏的更緊些。


  一想到兩個姐姐扶了小丫頭顫微微走過來的樣子,葉睞娘一陣惡寒,那個兩人離了丫頭路都走不利索,自己不過五歲都比她們速度快,每當葉逢春那張血紅的唇里蹦出刻薄話時,葉睞娘心裡那個小惡魔都想衝過去「撞」她那麼一下。現在讓她也變成那個樣子?重生十回也不行!

  「我也不裹!」葉睞娘淚水漣漣的看著連氏,想著有什麼辦法能逃過一劫,「咱們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我就這樣好了,我以後不把腳露出來,誰知道?」


  「喲,那大腳是藏的住的?將來說親時夫家都會來打聽的,」連氏啼笑皆非,伸手將女兒往外拉,「你好好裹腳,娘給你做最漂亮的繡鞋,管保比你兩位姐姐的漂亮,上面給睞娘鑲上珠子。」


  鑲金子我也不能裹!葉睞娘趁連氏一個不留神從床上躥了下去直衝到門外,「我不裹,我要見爹,我不裹~」


  說著不等連氏追過來,就往金桂院跑去。


  葉志恆聽妹妹講了半天,只明白了睞娘是想藏在自己這裡不被外面的人抓走,便仗義的將程媽媽和梅子趕了出去,與睞娘一起插了門躲在屋裡,「三妹妹不怕!」


  葉睞娘看著手裡握著把木刀的葉志恆心裡感動,現在的葉志恆雖然話還是不多,但已經不怕與人接觸了,金桂院中的人與他說話,他也能答上兩句。葉睞娘讓父親幫著買了小鼓,積木,藤球等玩具閑了就和葉志恆一起玩,現在他已經不像以前那樣成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且與這個妹妹也極是親近。


  「睞娘,」張氏聽連氏說了緣故,笑著在門外喊屋裡的兩個小人兒,「你成天想著跟伯母學琴棋書畫,可是這裹腳也是大家閨秀們必須的,不然你下了功夫不是白費了?」


  葉睞娘本著藝多不壓身的想法,除了跟連氏讀書寫字,到金桂院時還認真的跟張氏請教,畢竟在這個世界了,想活的好就要先遵守它的遊戲規則,努力提升自己也是必不可少的,但不包括裹腳和與別人共侍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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