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七、交 心
葉睞娘尷尬的望了一眼埋頭苦讀的葉志恆,急忙將話題扯到一邊,「你說那個吳均會不會狗急跳牆?」她看過的影視劇里,惡人被逼的走投無路時,往往會做出些劫持之類的殺人放火的事。
「無事,吳家以陳抵新的生意做了幾輩子了,只不過在吳均手裡出了事,」到底是個女人,再膽大也是有限的,李琎放柔聲音,「不過這吳均家主的位子此生是別想了,現在他恐怕正在想著怎麼為吳家脫罪,和日+后如何東山再起。」
人有了奔頭人才不會走絕路,葉睞娘點點頭,她對吳均這樣的人全無好感,但願以後他能專註與自己的事業,不會再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
「為什麼不去接我?」見葉睞娘放下心來,李琎輕聲道,從離京到回京,李琎都希望能在驛道上看到她的身影,他能理解她的猶豫和顧慮,可長堤上遍尋不見她身影時的失落那麼明晰的刻在心底。
李琎人沒到京城,就讓長風送來消息,希望葉睞娘能到城外接他,葉睞娘想了又想,還是留在了家裡。
「噢,天氣太冷出門不方便,何況大人的欽差依仗睞娘去了也看到什麼,」被這麼直接控訴,葉睞娘有些無措。李琎這人腹黑,狡猾,可像現在這樣跟個小男人似得用哀怨的眼神看自己,她還真有些毛骨悚然。
「你還是不相信我?以你的聰明,應該可以看到許多事,」李琎一嘆,她要怎麼樣才能相信自己的心意,「我是不會做沒把握的事的。」
「你何必自毀名聲,不值得的,」葉睞娘轉著手裡的筆,「你再怎麼往下落,也不是我可以企及的高度,最終只會害了自己。」看來京城裡關於他命格的言論,是他一手操縱出來的。
「你想的什麼我都知道,不過是出身門第,還有二嫁之類,」李琎翻著桌上的賬目,「你有自己的主張我也知道,」他抬眼望著葉睞娘,「你害怕,就直管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其他的事都有我來想辦法,只是等我走到時,你再不要推開我。」他最怕的是葉睞娘逃避他,他最想的是自己心愛的女子微笑著迎接他。
「不值得的,我根本沒有想過再嫁,」葉睞娘看著這個臉上風霜尚未褪盡的男人,他為她生生給自己也安了個克妻的名聲,他為她要給葉志恆掙個功名,她想做生意,他就給她找路子,「你走到今天不容易,再不要這樣了~」
「我走到今天不容易,所以才想著有個人能陪在身邊,」李琎望著一直不肯抬眼與他對視的葉睞娘,她就像一朵月光白,那般遠遠的開起來,看著花團錦簇中卻是高潔和孤清,「睞娘,你所求的其實一點都不難辦到,我想要的也很簡單,可我心裡卻很清楚,我要的簡單隻有你能給。」溫良恭儉讓的世家貴女他見過太多,嫵媚妖嬈的風塵女子他也遇過不少,可葉睞娘卻清晰明刻的印在他的心裡,她有著妻子的溫柔沉靜,博學多知,又有著只有他才看得的聰慧敏捷,善謀廣識,她的通透犀利永遠隱藏在淡淡的笑意底下,與人謙和寬厚,與己清冷淡泊。自離了賈家之後,她活的滋潤恣意,可李琎地覺得她只是活著,只是活著~
葉睞娘心裡震了震,這個人告訴自己,她的要求與他來說並不難辦,「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她不相信會有人真的懂自己?
「哼,」李琎看了一眼葉志恆,輕聲一笑,「你說過許多遍了,之所以總是情不自禁的掛在口邊,是因為在你眼裡,那是個難題,其實,是你把事情想的太過艱難,歷朝歷代,終生只與妻子獨守的男人又不是沒有?」
「但大部分男人,」李琎的淺笑彷彿有著勾人心魄的魔力,葉睞娘語氣微凝,「你們不都是女人越多子嗣越多越好么?」
「你覺得我是那『大部分』?」李琎自負的一揚眉,葉睞娘肯與他直面心事,這心意已經開始被他動搖了,「我跟你講句大不敬的話,除了上面那位,我以為自己是當世第一。」
「撲~」
兩人愕然看向葉志恆,只見他正忙亂的拿袖子擦試衣襟,「我沒聽見,什麼都沒聽見,」說著葉志恆眉眼彎彎的看著李琎,「以行兄,我覺得你覺得極是!」
「我以為你在看棋譜呢,原來是在偷聽,」葉睞娘臉一紅,瞪著一雙秋水目開始興師問罪。幾方洮硯一本殘譜就將自己這個哥哥給哄了過去。
「嘿嘿,若不是你嫂子說不能放你們兩個獨處,我早就出去了,」葉志恆樂呵呵的道,「其實這以行兄吧,那個那個,唉,你們繼續對賬,我看棋譜。」
李琎沖葉志恆感激的一笑,今天這樣的機會著實不多,下次再見面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這房裡燒的太熱,咱們到園子里走走?」
「啊,桃子和李子服侍好你們小姐,」葉志恆頭也不抬道,「這盤棋我要好好想想。」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是與夫家和離,又不是被休棄,七出你一條都沒沾,有什麼抬不起頭的?」
「我不是因為這個,」葉睞娘搖搖頭,不是每個帥哥都花心,若她再嫁,同等條件下,自然要找個相貌好的,「你只要考慮下以後的日子,先說家裡,你放棄高門淑媛不娶,娶了個和離過的女子,讓老夫人、輔國將軍府,甚至襄國公府的臉往哪兒擱?還有,李氏一族有多少人?怕是比我出身低的幾乎沒有,我以後的日子會是什麼樣的?」
「再說外面,你娶了我,以後這和不和同僚往來了?那些貴夫人們,又有幾個願意與我結交?我與你,只會是拖累,」時間一長,最初心動,激情都會被平淡瑣碎如黃葉般的日子掩蓋,她不想他後悔,葉睞娘望向這個有著眼底儘是千重華光,萬般深情的男子,「曾經的凝望化為厭弁,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勇氣離開。」
深紫貂裘的男人微笑著與眼前的女子對視,一縷淺笑如水漾開,「從我伯父這一代之後,便再沒有輔國將軍府,而你,則是我李琎的夫人,你覺得那些人會傻的還尋你不是?至於外面那些人,不結交就不結交,反正皇上最恨朋黨,我也正好做個孤臣,至於那些夫人們,」他輕蔑的一笑,「你家老爺我官做的大了,還怕沒有人來與你結交?」
這人?什麼叫「你家老爺我」?葉睞娘趁桃李二人沒注意,直接踢了李琎一腳,占自己便宜?!」
「你這麼剽悍,又那麼會聊天,還怕收服不了我那個最沒心機的娘?」李琎不厚道的用眼睛捕捉一閃而過的秀履,「睞娘,明月易低人易散,花開堪折只需折。」
「可是,若是我根本對你無意呢?」葉睞娘冷了臉,「以行兄,咱們還像過去那樣不行么?」
「你對我無意?」李琎停下腳步死盯著葉睞娘,「睞娘,你給我的東西我早以閉目能誦,而且日日揣摸,你對我有沒有意我自己可以分辨。」
「睞娘,我知道你的顧慮,你卻不知道你與我的珍貴,」李琎的嘆息像一塊巨石壓在葉睞娘的心上,「這京城中喜歡我的女人不在少數,就算是有這個克妻的名聲在,我若說娶,依然會有人願意嫁我,你信不信?」
現成有個劉芷芬在那兒擺著,自己能不信么?葉睞娘無奈的點頭,「玉郎么,那是自然,」不知道李琎走到街上有木有人拿木瓜砸他?
「她們看到了我的長相,我的前程,」李琎嘴角掛著一抹諷刺的笑,「可又有幾個人知道我在想什麼?」
「這婚姻本就是,」盲婚啞嫁好不?人家想了解,也沒有機會啊?葉睞娘深切覺得李琎太苛刻了,「待成親后,日子一長,不就~」
「可我不想等,睞娘,」除了妻子,李琎從來沒有與哪個女人單獨相處過這麼久,也沒有對哪個女人說過這麼多的話,可眼前這個頑固的女人,卻總是逼得他一次次的表明心跡,「你都知道,從開封時你就知道,也正是因為你知道,所以才會百般拒絕,」他大了膽子撫上了葉睞娘的面頰,「你只要信我就是了,你不是可以看透人心,分辨真假么?難道你看不出我的心意?」
葉睞娘懷著一顆悲憤的心看著李琎施施然的離開,被李琎這麼一通深情告白,她想說的最重要的話根本就沒有說出來,她現在還沒有打算再住進一座宅子里給別人當媳婦好不?她只不過拉不下臉直接拒絕李琎,才又一次將客觀現實先擺在前面,這下完了,葉睞娘撫著還留有那個男人氣息的面頰,自己真的是因為不忍心才沒有直接拒絕?還是,被一個男人這麼愛著的滋味確實不壞,李琎給了她兩世都沒有經歷過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