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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妖孽

  夕若煙清冷一笑,身子向後靠在雕花紅木椅上,雙手環抱於胸,眸中的不屑亦然清晰,「還能有什麼呀,無非也就是想要通過我從而討好瑾瑜,再不然……」話語一頓,夕若煙側頭去瞧柳玉暇,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就是他家中誰要死了,想請我救命唄!」


  此言一出,柳玉暇幾乎當場怔住,不過片刻便已恢復,笑言道:「你倒是聰明,竟是曉得了他是有事求你。」


  夕若煙微一愣怔,方才她也不過只是開玩笑隨口一說罷了,竟沒想到,還真是因著如此。


  不過看方才梁俊的身體,雖已是年過四十,但其聲如洪鐘,體態康健,並非是患病之體,想來應該不是他才對。但既不是他,又能夠值得讓他費盡心思請她來的,不用想也該知道,定是他那位寶貝兒子梁鈺了。


  不過這前一刻還這麼耀武揚威的,才短短几天的時間竟是病得快死了,還非得煞費苦心的請她來救命,真是風水輪流轉啊,只是沒想到,這一天卻是來得這樣的快。


  見夕若煙不知在想些什麼唇邊笑意冉冉的,但柳玉暇卻是已多半摸清了她的想法,少不得要問上一句:「不知若煙姑娘是怎麼想的,救否?」


  「不救。」簡單兩個字出口,夕若煙便當真起了身,作勢便要往外而去,柳玉暇見此亦是趕緊起身去攔在了前頭,「若煙姑娘就不好好想想,這可是一條人命啊!」


  人命?夕若煙心中一陣冷笑,由不得在看向柳玉暇的目光中更添了一絲打量的意味。


  柳玉暇被她看得一陣頭皮發麻,微微別過頭去錯開她投來的視線,「若煙姑娘這麼瞧著我是做什麼?」


  「說吧,他許了你什麼好處?」夕若煙直接開門見山,卻也對柳玉暇為何會有這番殷勤的態度而瞭然於心。


  「若煙姑娘這是在說什麼呢,什麼好處,我可不知道。」


  裝傻是吧,夕若煙輕聲一笑,也不多言,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柳玉暇便要邁步而出。柳玉暇被這一動作推得少不得一個踉蹌,待至站穩,卻瞧著夕若煙已然快行至門處了,也來不及細想,三步並作兩步地上前去擋在門前,討饒道:「哎喲喂若煙姑娘,你可不能就此走了啊,你這一走,可叫我怎麼好交代?」


  此言一出,夕若煙當真是頓下了步子,雖未立即應下,心中卻已然是有了考量。


  雖說這梁俊也並非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其身份地位更是與她無法相較,但在宮外,他卻也是與許多官場之上的人物沾著點關係的。向來這種官商之間的事情最是難以明說,其中的關係錯綜複雜,真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不說別的,就單說這次她若是走了,梁鈺因得不到救治而出了什麼意外,膝下唯有一子的梁俊未必就不會心存怨恨,對她自然是沒有那份膽子敢肖想妄動的,但對於他人,那便就不好說了。


  而這首當其衝,必定是柳玉暇無疑。


  一時間柳玉暇的臉色變了又變,其中的為難更是清楚的寫在了臉上,夕若煙不過莞爾一笑,卻已重坐回了方才的位置上,好整以暇的凝著她,淺笑:「給你一個機會,是要自己坦白從寬呢,還是我此刻走人,留下一個爛攤子你自個兒收拾。」


  一聽尚且還有轉寰的餘地,柳玉暇立即笑逐顏開,親昵地湊了過來,「我就知道若煙姑娘不會狠心到丟下我一個人不管不顧的。」說罷,便以袖掩唇低低的笑了出來,心中那份擔心也總算是稍稍消散了不少。


  「先別打感情牌,還是說說看人家都許了你什麼好處吧。」夕若煙是壓根兒就不為所動,心底卻是已暗暗的盤算了起來。


  柳玉暇頓時如那泄了氣的球般,既是無奈也是不願,卻也還是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對雞血石的鐲子。不過你也知道的,那玩意在我們這兒可並不多見,尤其那對鐲子通體鮮紅,光滑玉潤,實在是難得的佳品。別說是我,就算是你見了,也未必見得就不會有半點兒不動心。」


  想起昨日梁俊差人送來的那對雞血石鐲子,那質地,那雕工,饒是她見慣了好東西,卻也不得不讚歎一句。


  雖說那梁鈺是有些混賬,不過上天皆有好生之德,畢竟是一條人命不是嗎?再說了,這梁俊的東西,也不知來路是否真的乾淨,也是不要白不要。


  眼尖的瞧見了柳玉暇眸底處那一閃而過的一抹狡黠,夕若煙單手撐著下頜,亦是饒有興趣的凝著她,「看你這樣子,想來那也應該是個好東西了,對吧?」


  柳玉暇忙不迭的點頭,一雙盈盈水眸散發著點點亮光,叫夕若煙看了,卻只是更加堅定了心中的那個想法。


  「哦!」


  若有所思般的點了點頭,夕若煙輕輕一笑,心中打定了主意,「我想了一想,或許你說得對,這人命關天,卻是不能夠隨意而為的。」忽然一拍桌而起,「我想好了,這梁鈺,我救。」


  「真的?」柳玉暇興奮而起,想到除卻那對雞血石鐲子,另外梁俊定然少不了對她的一番犒賞,如此一來,哪怕就是她想要暫且將醉仙樓關閉好好的休憩一番,這銀子怕也是不愁的了。


  如此想著柳玉暇心中更是一樂,耳邊卻冷不防的響起一道聲音,硬是生生將她的美夢打碎,「且慢。」


  「若煙姑娘可還有何事?」


  「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我好歹也是皇上親封的三品女御醫,一生只用負責皇上一人的身體康健,若非皇上親允,就是宮中嬪妃傳召,我也是不必去的,所以……」話鋒一轉,夕若煙望著柳玉暇別有深意的笑著,直至看得柳玉暇渾身汗毛都快豎起來了,這接下來的話也始終沒有繼續說下去。


  兩人一個話裡有話,心中自有盤算,一個心有戚戚焉,始終垂著頭不言半句,一來二去竟也都沉默了下來。


  夕若煙倒是無所謂,悠閑地坐在那雕花紅木椅上,蔥白玉指執起桌上青瓷盞放至唇邊輕酌一口,再嘗一口碟子裡頭的糕點,便也就靜靜等著了。


  彼此沉默良久,倒是柳玉暇率先沉不住氣了,一甩手中絲帕,道:「好了好了,若煙姑娘有話可就直說了吧,也難為了我這副直腸子,你可就別跟我拐彎抹角的了。」


  「老闆娘是個爽快人,那我也就不扭捏了。」隨手丟棄了手中僅僅只咬了一口的綠豆糕,夕若煙慢悠悠的取出手帕擦手,含笑道:「依我猜測,這次梁俊費盡心思找到你,肯定是下了不少血本的吧。」


  柳玉暇不自在的「呵呵」一笑,素白纖細的手摸索著觸到身旁小桌上的青瓷盞,借著青瓷盞的遮擋悄悄瞟一眼身側處之泰然的女子,心中實在是打不定主意,不知道這位姑奶奶究竟是在盤算些什麼。


  夕若煙倒也不甚在意,只做沒有看見,依舊道:「除了那副雞血石的鐲子,我想,梁俊肯定還許下了不少豐厚的報酬。」狀似漫不經心的把看著手上的蔻丹,靈動的腦袋卻早已將所有的一切都暗自盤算了清楚,方才道:「梁鈺我可以救,卻不能夠白救。看在咱們也算是老相識的份上,這樣吧,他許你的豐厚報酬,咱們對半分,另外,再加上那對雞血石的鐲子。」


  這番話看似是在做商量,可這不容置疑的語氣卻更像是在下命令一般,柳玉暇一聽,差點兒沒將口中的茶水一口噴出。


  也顧不得自己失態了,柳玉暇隨意拭去唇角殘留的茶漬,瞪大了雙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看著夕若煙,「什麼,你這也太黑心了吧!」


  別的不說了,就算最後的酬勞豐厚,那也實在是看在夕若煙的面子上,別說是對半分,就算是她九一分那也是說得過去的,可那對雞血石鐲子……那可是不多見的啊,一對鐲子可謂千金難尋,並非尋常金銀可比,這好歹也留她一個才是啊。


  一想到這罕見難得的玩意在自己手中都還沒過足癮就得交了出去,柳玉暇一顆心頓時似被人狠狠揪了一把似的,一張俏麗容顏霎時間垮了下來,不願道:「別的都好商量,那報酬我也可以不要,就那對鐲子留給我不行嗎?」


  「不行。」夕若煙搖搖頭,半點兒不給情面。


  柳玉暇頓時不樂意了,不死心的道:「若煙姑娘,你說你在宮中見慣了那麼多好東西,何必就只瞅著這一對玉鐲子不放呢,趕明兒,我給你尋一對更好的去。」


  「四六分,加一對鐲子。」反覆看著自己手上的蔻丹,夕若煙悠悠的道。


  「若煙姑娘……」


  「三七分,加一對鐲子。」


  「若……」


  「二八分,加一對鐲子。」


  「我……」


  「想清楚了哦,再說下去,你這次你可就是要白忙活了。」夕若煙輕輕一笑,一雙水眸閃著光亮,俏皮中又帶著幾分狡黠。


  柳玉暇暗自咬著銀牙,手中的絲帕早已被她絞得不成了樣子,但對於某人的話,她可從不覺得這只是一個玩笑,指不定到最後她還真是吃力不討好,別廢了心思到最後卻什麼都得不到啊。


  「好。」彷彿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心一般,柳玉暇閉上雙眸復又睜開,一咬銀牙道:「鐲子歸你,剩下的報酬咱們對半分。」


  「誰說要跟你對半分了?」夕若煙凝著她,一副似是聽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般,「鐲子當然歸我了,至於剩下的那些,看在你也幫了我不少忙的情分上,二八分就免了,三七吧,如何?我是不是還挺大方的?」


  「你……」


  輕輕推開柳玉暇指著自己的玉手,夕若煙含笑起身,絲毫不見柳玉暇眼底那不斷噴涌而出的怒火,自顧自的往外走著,「這是給你的一個小小教訓,下次可別再指望著在我的身上動什麼歪心思,否則有你好看的。」言罷回頭朝著那座位上氣得幾乎發抖的女子嬌俏一笑,媚眼如絲,而後再不看她,踱步出了正廳。


  柳玉暇癱坐在紅木椅上,恨恨望著那抹翩然離去的背影,暗自罵了聲:「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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