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壽張大戰(四)
張伯勃然大怒,快馬加鞭,操持起青銅大刀氣勢洶洶就往山林闖,口中高聲叫罵:「該死的張遠,沒那本事就別攬活,做得打探就成了。」
身後眾老營騎兵也收斂了嬉笑神色,怒氣沖沖,俱持著刀槍,隨渠帥往山林竄。
卞喜張了張嘴,沒有說話,也緊緊跟了上去,往狼狽逃竄的張遠部下而走。
眾人剛縱到林中外圍。
那些個林中逃竄出來的黃巾步兵張遠麾下早哀嚎大聲嚷嚷起來:「官軍!官軍!……」
張伯大罵:「就這千餘官軍!沒用的傢伙……」青銅大刀寒光一閃,面前一個驚慌失措黃巾士卒的頭顱已是飛天而起。
「老營的弟兄,給爺爺清理了那一小撮官軍!……」張伯轉頭高吼,怒極而笑。
「殺!殺!……」喊殺聲霎時響徹了天地。
不對!
喊殺聲不是身後傳來,是林中深處響起。
眾騎兵分明地看到前邊林間樹木掩映下,張遠帶著千餘部下狼狽朝這邊逃來。左邊殺聲四起,似有無數人馬追殺他們;右邊也是殺聲四起,亦有無數人馬追殺。如此陣勢哪可能只有千餘官軍呀。
「大帥!救命!」張遠也望見了不遠處的張伯,狼狽倉惶慘叫,「救命!有官軍!……」
話未說完畢,卻是一道白影一閃而過,張遠只覺脖頸一涼,頭顱已是飛起,顱間鮮血如泉噴涌。眾人一看,那快馬揮刀斬下黃巾小帥張遠頭顱者,前番並未曾見過。只瞧那人面如重棗,星若朗目,留一須濃密美髯,儀錶堂堂,威風凜凜,他覷見林邊眾黃巾騎兵齊齊望來,便把手中朝陽大刀遙遙一指,霸氣四溢,朝眾人朗聲大喊:「黃巾賊子,膽敢犯我壽張,留下命來。」
張伯哪容忍得對方如此囂張,又兼殺了自己帳下小帥,登時怒髮衝冠,目眥盡裂,大吼一聲,拍馬就要往林中沖,尋那美髯漢子廝殺。
「大帥!撤!……」身後卞喜著急大喊,「官軍奸詐!撤……」
張伯多年流竄,遭官軍無數次追殺而不死,靠的不單單勇武。他立時警醒,撥馬就往山林外走,不忘回首厲聲吼叫:「林中不合廝殺,有種出山林決一死戰!」說罷,並不管四下逃竄的黃巾步兵,自率著老營騎兵離了危險之地。
林中單方面屠殺還在繼續,兩邊官軍漸漸地靠攏一起,將張遠麾下殘留黃巾士卒驅趕做一處。這些卒子沒了小帥,又見走了渠帥,哪還有心思抵抗,俱丟棄了刀槍,哭喊投降,黑壓壓跪了一地。
這面楊志與曹正、李雲驅馬,大笑叫道:「哥哥們,你們怎的這般晚才到。」
那面也響起數個豪放笑聲:「楊志兄弟,我等哪裡來得晚,不是正時宜?」有聲音大叫:「其實俺哥幾個早到了,是朱參謀叫俺們躲起來的。」說罷一群滿身披掛的將佐也驅馬迎了上來,當中有撲天雕李應,水軍大頭領李俊,有張橫張順兄弟倆阮家小二小五小七三兄弟童威童猛哥倆,還有那斬殺黃巾小帥張遠者美髯公朱仝與神機軍師朱武,兩軍在密林中會個正著。
原來昨夜李應匆匆趕到大野澤水寨告知情況,李俊當即悉數召集水軍三營兩千四百多兄弟隨李應來救壽張,只是事發突然,一番召集準備,一路踉蹌夜走急趕,到了壽張城外已是天色大白,遠處戰場廝殺聲已是此起彼伏。眾人不顧一夜疲勞,正欲加入戰場,卻看得另一邊也有一隊人馬急急趕路而來,卻原來是范縣守備營正將朱仝與護衛軍參贊軍機神機軍師朱武,他們雖遠個七八十里,然勝在人少兵精,八百精兵一夜疾走也是到得了壽張。知曉兩軍俱是一夜急趕,相當疲乏,參贊軍機神機軍師朱武獻計說兩軍可隱於壽張城西山林中,一面恢復體力一面待得黃巾攻城正盛,趁其不備,大夥從山林中殺出,正可解了大圍。此計哪裡知曉是與梁山守備軍正將楊志之計不謀而合呀。
當兩軍潛伏引入山林之際,正是楊志率軍襲擊黃巾之時,只見得金錢豹子湯隆在林中準備樹枝拖曳。朱武問詢了情況,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決定將計就計,繼續實行,誘得黃巾進入林中,短了騎兵衝擊威力,正可伺機伏殺。
只可惜,那渠帥張伯也是謹慎,馬軍沒有著急入林,反而派了張遠一軍黃巾步卒進來打探。兩三千人馬進山林打探,梁山救兵哪裡能再藏得住。蚊子肉再瘦也是肉,神機軍師朱武又臨時決定吞了這兩三千步卒。
遂才有前番事情。
神機軍師朱武微微一笑,四下拱手,大聲說道:「眾家哥哥,而今我等三路兵馬合聚,總有四五千人馬,兵多將廣。現行蹤已露,吞了黃巾兩三千人馬,也算有所成矣,依舊匿於林中,已不合宜,更恐黃巾放火焚林。朱武以為我等不若出了山林,於空曠處列陣,與壽張成犄角之勢,相互掩靠,正面擊殺來犯黃巾。哥哥們以為如何?」
眾梁山兄弟稍一思忖,俱回答:「就依朱參謀。」
當下樑山人馬浩浩蕩蕩開出山林,於林外靠壽張城邊列下了陣仗。團牌手持牌護衛在前,長槍手持槍在後,而後數千弓箭手弓在手拉滿弦,蓄勢待發。眾好漢率著帳下所有騎兵策馬立於陣前,刀在手槍在握,只等沖陣廝殺,端的是殺氣騰騰,氣勢滔天。
壽張城上見到林中殺出如此許多自家人馬,百姓們頓時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守城的勞累與傷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蕭讓緊緊地抓住凌振的衣袖痛哭涕流,叫道:「看,看,我們的援軍!」
凌振本癱坐在地上,也一溜煙的爬起來,咧嘴大笑,哪顧得自己那黑黑紅紅煙熏火燎的臉笑得猶如夜叉。
蕭讓抹了抹臉上的涕泗,高舉起臂膀,用那嘶啞的喉嚨高聲大叫:「護我壽張,保境安民!」
「護我壽張,保境安民!」擁抱痛哭、肆意歡呼的百姓與將士們齊齊跟著大呼起來,萬人齊呼,地動山搖。
「護我壽張,保境安民!」城下樑山兵馬往城上望了一眼,也大聲呼叫應和起來。
「護我壽張,保境安民!……」城上城下一齊呼叫,如那海嘯,一浪接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
蕭讓任那涕泗在臉上肆意流淌,他朝外大叫:「宋江哥哥,壽張沒在我蕭讓手中丟。護我壽張,保境安民!蕭讓沒負了這言語。」
凌振咧嘴「呵呵」直笑,拍拍蕭讓的肩膀,以示安慰,這凌振沒了緊急,又恢復了那沉默寡言模樣。
黃巾鐵騎自逃出山林,早與黃巾大部匯合於一起。卞喜見得官軍如此氣勢,朝張伯說道:「大帥,官軍援軍到來,士氣正盛!我軍不若退兵?」
「退兵?」張伯怒目圓睜,「退兵!俺來時與那梁仲寧誇了口的,俺如何回得去?那梁仲寧拿得了無鹽,俺竟然連區區縣城都拿不下!俺如何與那廝爭?」
梁仲寧,若知曉黃巾者定然熟悉這個人名。他現在也是兗州的一方渠帥,和張伯一樣,本都是兗州大渠帥卜巳的帳下大將,後來卜巳死後,兩人一起率兵四處逃亡流竄。兩人有合作,亦有競爭,一般手段一般勇武,誰也不服誰。現在兩人趁著關東二十鎮諸侯伐董,地方兵力不足,從青州一齊逃竄回了兗州,一路攻伐,攻城略地,一路裹挾,招兵買馬,勢力越來越大,大有一統兗州之勢。兩人更是較勁不已了,都想壓得對方一頭,自己做兗州之主。如此情況下,張伯又怎肯輕易退兵?
「官軍就數千兵馬,無多少馬軍!我軍有數萬人馬!如此退兵!俺怎地甘心?」張伯恨恨大叫。
「無論如何也得打過一場才甘心!」張伯繼續大叫,滿臉不忿,一臉堅定。
卞喜他張張嘴巴,正欲再勸,見得主帥如此,卻又是閉上嘴。半響,方說到:「那如此,大帥一定要小心城下城上犄角,勿陷入兩頭夾擊。還有,當心城上那法術!奇怪,也許城頭法術已是用盡。」
張伯環眼怒瞪,嚷道:「你告知俺當如何做就成!」
「昨日一般,引他們出城五里。」卞喜急忙說話。
「如此,俺去叫陣廝殺,然後退回,如何?」張伯問道。
「試試便知!」
黃巾渠帥張伯當即躍馬出了隊伍,單槍匹馬跑至陣中,高舉青銅大刀大叫:「靠奸計取勝不算英雄,張伯在此,誰敢出來與我決一死戰?」
「誰敢與俺張伯決一死戰?……」張伯厲聲挑釁,吼聲震天。
如此挑釁,已是惱了無數梁山英雄。眾將俱是怒吼:「我去斬了這黃巾賊頭。」
還是青面獸楊志馬快,當先一馬衝出,他高聲大叫:「梁山守備營正將楊志前來會你,獻上頭來。」縱馬疾馳,手中八寶駝龍槍端平緊握,槍借馬勢,快若閃電,攜帶霹靂破風之聲向張伯面部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