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濮陽血戰(一)
濮陽城
從天空往下望去,濮陽城就猶如無盡浪濤中一座孤島,四面儘是無窮無盡的海浪,浪沫翻滾,浪色漆黑如墨,就等著洶湧凝聚成最後一個大浪,張開潑天的大嘴,吞噬這座孤島。
「傳我命令!對準敵軍器械。投石準備!弩車準備……」大喬面色凝重,左手持梨花槍,右手高舉令旗猛地左右揮舞,引得身上連環鎧甲簌簌作響。
「是!」身後傳令兵大聲回應著,高舉著五色令旗向城池四方跑去。
城下投石機陣地,一個絡腮鬍須的軍司馬朝傳令兵點點頭,應道:「楊雄得令。」繼而朝四方厲聲嘶吼道:「敵軍馬上進入攻擊範圍,攻擊敵軍車弩投石!準備!」
城頭高處,弩車營司馬趙寶也高聲吼叫:「弩車,準備完畢!」
濮陽城外。
三里。
二里。
「隆隆隆隆……」沉悶悸動的牛皮大鼓聲猛然響起,「嗚嗚嗚嗚」凄厲急促的號角聲緊接著再次響徹天地。兗州兵突然齊聲發出驚天動地的吶喊,扛著雲梯,舉著團牌,在各隊將官的驅趕或指揮下,猛地加快了步伐,拚命地向濮陽城撲來。步兵陣中的投石車、弩車、望車、巢車也是幾下晃動,在仆兵們死命的吶喊聲中加快了速度,滾動車輪,向濮陽城壓來。
「投石車,預備……放!」投石營軍司馬楊雄厲聲高喊起來。
「彭!彭!彭!……」
霎時間,數十塊沉重巨大經過簡單打磨的石彈成拋物線的弧度,呼嘯著劃破長空,穿過城牆,沖向劉岱軍陣中。率先受到投石瞄準打擊的是各類攻城器械,特別是投石機弩車,因為若放任不管,等到劉岱軍投石機弩車進入合適位置,到時候就會遭到兇猛的反撲,守城方的優勢就會蕩然無存。數十斤上百斤重的石塊從天而降,旋轉呼嘯著,「彭」的砸在望車上,頓時繩碎木裂,望車搖搖欲墜,轟然崩塌,十多米高的望車上無數的射手慘叫著摔下地來,頭碎骨斷;「彭」的砸在投石機上,投石機長長拋桿炮梢「咯吱咯吱」作響,繼而「撕拉」斷裂,沉重巨大的投石機「轟」的崩塌一地,壓死壓傷下面推車仆兵、攻城將士無數。
只可惜,投石機的準頭太差了,數十塊巨石能擊中攻城機械者十不中一。更多的石塊並沒有攻擊到位,不過,並沒關係,城外更多的是列陣衝鋒的步兵,密密麻麻,無邊無涯。那些沒砸中攻城器械的石塊裹挾著巨大的能量,帶著無與倫比的速度,墜落到步兵群中,步兵的盾牌與鎧甲就分明是如同紙糊一般,石彈直接砸碎了盾牌盔甲,將步兵砸個稀爛,繼續向前翻滾著衝撞著,所到之處莫不是骨斷肢碎,血肉模糊,直直砸死砸傷數十人方才停止。
一時之間,器械崩塌,哀嚎遍野,血流成河,呼喊聲慘叫聲響徹天地,整個戰場不復之前的井然有序,開始混亂、慘烈起來。
不過,這只是戰場中一小部分場景。畢竟投石車數量還是太少太少了,投石車的原理註定了它絕不可能多。相傳投石機發明於周朝,也叫「拋石車」,自問世以來,就成為了戰爭中的重型武器,在漢末三國時期被大量製造和使用。據兵書《神機制敵太白陰經》記載,拋石機通身用木料製成,炮架上方橫置一個可以轉動的軸,固定在軸上的長桿稱為「梢」,起槓桿作用。只有一根木杆的稱為「單梢」,設多根木杆的叫「多梢」,梢越多,可以拋射的石彈就越重、越遠。古代炮梢最多可達十三梢。另外由於拋石機是運用槓桿原理製造的,所以炮梢的長度及力臂和阻力臂的比例都要精心測算,一般炮梢長約二三丈。梢的一端系有「皮窩」,內裝石彈,另一端系炮索,長約數丈,小型炮的炮索在一至十條不等,大型炮多達百條以上,每根炮由兩三人拉拽。拋擲石彈時,先由一人瞄準定放,拉索人同時猛拽炮索,當炮梢系索一端猛落的同時,另一端的皮窩迅速甩起。石彈借慣性猛地拋出,射程可達數百步。最明白的說,一台投石機需要數十人一同操作,最多的需要數百人共同操作方能完成。所以此次濮陽大戰雙方投入兵力人數雖眾,然雙方所擁有的投石車這種軍之利器並沒有我們想象中的多,濮陽守軍早早製作架設了三五十台,由司馬楊雄率三千將士數千百姓負責,而劉岱軍的數十台投石車由於要進攻,安裝了車軲轆,更安排了數千將士上萬仆兵勞役推車和操作。
被砸毀的投石車不過數台,餘下的投石車終於進入了離城兩里以內。
「投石車,攻擊!」劉岱軍將官同樣也厲聲高喊起來。
無數的將士手忙腳亂將巨大沉重的投石機固定好,幾個仆兵合力將一塊沉重的石頭裝上皮窩子里。「放!」前面數十個將士猛地一拉,石彈猛然甩出,呼嘯著向濮陽城頭飛去。
「彭!彭!彭!……」
一台、兩台、十台、數十台。
數十台投石機猛然彈起,數十塊巨石帶著破風聲呼嘯著飛向城頭。
「噗……噗噗……」
這時候,懸挂在濮陽城頭那難看的有如狗皮膏藥一般布幔、皮簾、篦籬笆、皮竹笆張終於發揮了重要作用。大量的石頭被這些防禦網兜住,巨大的能量無奈這些柔韌有彈性的網布,無可奈何的翻滾了幾下,「撲通、撲通」掉下城頭來。
一些石彈僥倖逃過網兜防禦,從空隙中撞進城牆,呼嘯旋轉,一砸一大片,守城士卒死傷無數,血染城池,凄厲慘叫。一些石彈砸在城垛上,「砰」的牆磚破碎飛濺,石頭反彈墜城或是彈跳進城頭,還是砸得守城將士非死即傷。更有一些石彈弧度稍高,越過城頭,砸進了濮陽城中,「砰」的砸在城內濮陽軍投石營將士頭上,登時十餘個濮陽將士已是砸成肉醬,血肉模糊,或是缺胳膊斷腿,躺在地上打滾哀嚎慘叫。
如此這般,攻擊距離最遠的投石機開始了最殘酷的互砸行動。雙方石來石往,石起石落。砸中者莫不是成為肉醬肉餅,莫不是斷腿斷胳膊,慘叫哀嚎,凄厲震天。
如此情況下,劉岱軍並未停止對濮陽城的衝擊,無數的步兵繼續如潮水般往濮陽城牆湧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前軍離城只有里許。
弩車營司馬趙寶深深吸了一口氣,厲聲嘶吼:「弩車……放!」
霎時間,數十上百個壯漢高舉起沉重的撞錘,轟然敲下,「彭彭彭」,緊弦收縮,一排排巨大得如同長槍一樣的弩箭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劃破長空,快過閃電,刺向劉岱步兵陣中。步兵陣中登時發出了凄厲慘叫,強勁粗大的箭弩撞碎盾牌,撞碎鎧甲,從一個將士的身軀中貫穿而出,再繼續貫穿下一位將士的身軀,甚至貫穿高大的戰馬,將兵馬牢牢地釘在地面上,飛濺起漫天的血水浸染整個戰場。床弩實在強勁,射程可達一里,在這個距離內佛擋殺佛,神擋殺神,它可以輕易地貫穿重甲,任何盾牌越鎧甲都承受不住他恐怖的破壞力。床弩殺傷力雖然恐怖,但其體型笨重,操作費力,箭矢製作昂貴。一般需要二十人才能操作一張床弩,而且機動性能太差,所以野戰很少用到它,大都是安置在城牆上,在敵軍進攻時多張床弩同時齊射,作為守城之用。它對密集陣形的敵軍能進行有效的殺傷,但是對於鬆散陣形的敵軍則效果不大。
同一時間。
城頭上大喬高舉號旗,清晰高聲大叫道:「弓弩手,射!……」
城牆上無數的濮陽弓箭手彎弓搭箭,向上四十五度,朝天而射。頓時,箭如雨下,密集成雲。兗州步兵衝殺過來的實在太多了,直管朝天射去就是,根本不用精確瞄準。
「舉盾!……舉盾……」兗州陣營中的司馬軍侯們大聲吼叫起來。
步卒們早就單手或雙手緊緊舉起了手中的團牌,也是向上四十五度,將眾人手中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團牌緊緊地倚靠在一處。並不敢停步,所有的將士俱在團牌保護下繼續向前狂奔著。
一輪又一輪的箭雨傾瀉而下。「刷刷刷刷……」無數支弓箭深深地扎入團牌中,震得箭羽嗡嗡直響;無數支弓箭鑽過盾牌的空隙,狠狠地射在將士們的手上、門面上、身軀上。「啊……」凄厲的慘叫聲頓時響起,有士卒丟掉了團牌,或悶聲掉下死亡,或手捂著創口在地上打滾,瞬間被自家將士踩成肉泥。
見得有團牌空隙,一旁的團牌手急急舉著團牌補上空隙,繼續前進,根本沒人也沒時間關心倒在地上的袍澤。有的空隙來不及補,這下可好,天上的無數支箭支就從這空隙中鑽了進去,狠狠的扎進露出軀幹的所有士卒,「啊……」更多的慘叫聲響了起來,一圍的士卒都身上頭上扎著密密麻麻的箭支仰天倒下,死相極慘。
濮陽城下已是血流成河,伏屍無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