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山姝
浩渺無邊雲夢澤, 遮天蔽日建木。
羽族的帝都便立於這雲夢澤之畔,聚居著百萬羽族, 舟楫車馬往來如雲。
“真是繁華呀。”
紫紗遮麵的紫衣女子慵懶在歪在舟楫之上看著這繁華的元洲心髒。
撐著舟楫的羽族自豪的道:“這裏是雲夢城。”
紫衣女子笑而不語。
是啊, 這裏是雲夢城,每一個羽族自豪得理所當然的地方。
紫衣女子一邊隨手摘著河麵的芙蕖與蓮蓬一邊與船夫閑聊者,自言自己是從南荒的漓水上遊來的混血, 家中虔誠信仰自然女神, 因而如今搬到了雲夢城,自是要好好拜祭神祇, 但鄉下土鱉進城……門開在哪邊都不知, 便想打聽一下城中都有哪些神廟。
話頭既然打開了, 一路聊下去, 聊完了自然女神不免聊她與風神、水神的愛恨, 最後再聊一嘴創世神。
一路閑聊中紫衣也摘了一捧灼灼芙蕖與蓮蓬捧在懷裏。
一處高台。
“五兄在瞧什麽?”一名少年跳到了兄長的身邊, 順著兄長的視線看到了舟楫上的紫衣少女。
雖然距離並不近,但羽族的視力是元洲所有種族中最好的,因而少年仍看清了少女沒被麵紗遮住的清麗眉眼, 美, 甚美。
哪怕看不到下半張臉也沒人能說少女不美, 她的骨相很美, 氣質更是卓然不凡, 仿佛最好的匠人嘔心瀝血雕琢而成的絕世玉器。
廣袤元洲, 皮相美人易尋, 骨相美人,多找找,亦能尋到, 氣質美人細心尋尋, 亦是能尋到,然這般皮相、骨相與氣質都臻至完美的美人卻是世所罕見。
“真是美人,不知麵紗之下又是怎樣。”少年好奇的抬手一個清風的術法甩了過去,麵紗被清風帶走,露出了一張清麗無雙的容顏。
舟楫之上的少女抬頭望向高台,眉目冰冷如霜,鋒利如刀。
刹那間完成從溫潤柔和的絕世玉器到絕世寶劍出鞘般的氣質變化驚呆了高台之上離窗口近的人。
見過氣質變化大的,委實沒見過變化如此之大,且如此之快的,翻書都沒這麽快的。
哪怕是被稱為五兄,之前純粹是因為無聊而往窗外瞎看而被少女的姝色吸引多看了一眼的年輕羽族也被驚到了。
活了千年,頭回見著這般奇葩的人。
翻臉再逼翻書快,變得也隻是臉而非氣質,舟楫上少女的變化卻是仿若脫胎換骨,從一種方向的極致到另一種極致。
見是一群衣著不凡的羽族貴族,心知惹不起,少女隻瞧了一眼便重新低頭,氣質迅速恢複玉器般的溫潤柔和,轉換之快,連撐舟的船夫都沒瞧仔細,隻以為是看差了。反倒是高台窗邊幾個年輕貴族因為不用撐舟分心,瞧了個正著。
“這是誰家女郎?”先前使用清風術法的少年驚奇道,這等奇葩是如何養出來的?
年輕貴族們紛紛辨認了下,沒一個認識的。
雲夢城的人口雖多,但羽族壽命足夠長,隻要是一個階層的,上到將死老叟,下到剛剛破殼的幼崽,就沒有不認識的,既然都不認識,隻能是外來的。
羽族王朝統治著整個元洲,幅員遼闊,人口更是多達萬萬,壽命再長也沒人能將整個帝國同一階層的同族給認全。
頑劣的少年道:“外來的,這樣的人不可能籍籍無名,我明兒個就去查。”
五兄聞言繼續飲酒,八弟喜美色,這樣的美人,不搞到手是不會罷休的,不過這與自己又有什麽關係呢?
“五兄你這什麽反應?那樣的美人,你難道一點心思都沒有?”少年問。
五兄道:“美人雖好,然生命更值得珍惜。”
方才那奇葩驚人的翻臉比翻書快速度,再美也必定是帶刺帶毒。
活著不好嗎?為什麽要想不開?
並不知自己被貴族給盯上的紫衣女子慵懶閑談中將雲夢城所有的神廟位置與曆史都給摸清記了下來,發現有人在打探自己後,少女在遮掩與找上門去殺人之間掙紮了一番,終是選擇了前者。
殺了人就得跑路,她要辦的事還沒個頭緒呢,短時間自是不能離開的。
讓手下的人花了兩天時間收集需要的材料,再花用收集的材料調製藥液,最終塗臉、脖頸以及手上,絕世的姿容頓時下降了七成,仍舊很引人注目,倒不是臉,而是氣質問題,。
少女對著水麵反複調整,最終將自身的氣質給調整成了與臉相匹配的模樣。
最後的骨相……能跳過她如今的臉欣賞到她骨相美的人,不是變態就是奇葩。
頂著一張隻是略微出色的臉與平凡無奇的氣質,少女開始了將雲夢城三百餘家神廟一一拜訪的目標。
小神廟還好,很輕鬆就摸透了,但那些古老的神廟……閱覽典籍不是不可以,但她能閱覽的都是可以給外人看的,真正重要且隱秘的,拒絕借閱。
下屬委婉道:“連山子,您以羽族混血的身份借閱重要的傳承典籍,別人自是不會給您瞧的。”所以您要不別折騰了?哪怕是頂著一張略微出色的臉與平凡的氣質,不過月餘便拜訪了一百多家神廟,很難不引起注意,活得再久也著實沒見過這般虔誠的信徒。
連山子問:“你說我假冒羽族的貴族能不能被允許借閱傳承典籍?”
“關係傳承,即便是大貴族也是不可能通融的。”下屬道。“您若堅持要繼續如此,能不能每次換張臉?”
連山子回以無奈的神情。“易容的藥液並不容易調製。”她也不想引起注意,但她也很無奈。
不過如今的問題也不是臉的問題,而是借閱不到的問題。
連山子又努力了幾家,發現委實是通融不了,幹脆也不講究禮儀了。
你不讓我看,我難道就看不了了?
怎麽可能。
沒門我難道還不能□□嗎?
□□,自然是可以的,隻一點,人神廟也不是無主之地,任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至少那些大神廟饒是連山子實力過人也隻能做到在不請自來後囫圇著離去,典籍是別想了。
連山子很憂鬱。
下屬們更憂鬱,連山子您要三長兩短,我們也要吃不了兜著走呀。
連山子很快重新打起了精神。
昔日羽族十二國,經國是擁有藏書最豐富的國,後來經過滅亡,經國的王族仍舊於戰火中保存了大量的典籍,或許有她想尋的。
隻一點,昔日經國王族,如今身份也不差,是羽族大貴族中的大貴族。
下屬死命抱住了連山子的腿。
祖宗,羽族的王權已無曾經那般強盛,元老院的話語權越來越重,做為元老院的重要成員,安保能差了?搞不好你去王宮溜達一圈都比去經氏溜達一圈安全。
活著不好嗎?
連山子無語。“活著有多不容易,我比你們更清楚,不會自殺。”
她隻是想瞅瞅有沒有什麽機會,沒有想不開的心思。
機會隻能靠等待,但機會也是難得的,因而注定了等待是漫長的。
連山子隻得每日在雲夢城閑逛,熟悉地形,為以後機會到來,自己從經氏探險歸來後逃命務色個十幾二十幾條逃命路線。
某日閑逛的時候見到了乘著黃鳥飛過的年輕羽族,地麵跪倒一大片。
連山子發現自己和對方有過一麵之緣,第一日來時高台上用清風術摘了她麵紗的少年身邊的便是此人。
連山子問下屬。“那是誰?”
“那是羽皇第五子元緹。”
“羽皇之子呀。”連山子若有所思的望著元緹離去的方向,忽問:“他繼位希望大嗎?”
下屬本能的有一種不祥之感,很想問一句您想幹嘛。“不大,他非長亦非羽皇最喜愛的孩子,母族出身亦不夠雄厚,雖然名聲不錯,但比起別的王子王女還是差了些。”
連山子道:“我到覺得他希望很大。”
下屬不解。“為何?”
“這半年我聽了不少別的王子王女的事跡,有好有壞,唯獨他,雖不顯山不露水,卻也無甚劣跡。”
下屬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問了句:“那又如何?”跟我們有什麽關係嗎?您可千萬別想不開去摻和。
羽皇之位的更迭可是很血腥的,一著不慎便是萬劫不複,且現任羽皇身體雖然大不如前,但以羽族的壽命,怎麽也能再苟三五百年。
連山子道:“你說我若以羽皇最喜歡的情人的身份去拜訪那些神廟,他們還能拒絕我嗎?”
您還沒死心呢?
下屬問:“您想引誘羽皇?皇宮或許不如經氏危險,卻也並非可小覷之地。”
她當然知道,連山子歎道:“我的品味還不至於降到去啃一塊能當我祖宗的鹹肉。”就算是美人計,她也不想委屈自己好不好?
下屬想了想,雖然還是覺得有點心肌梗,但比起去經氏或皇宮溜達,連山子跑去引誘元緹也不是那麽不能接受了。
而且,即便接受不能,他們又能如何?根本攔不住啊。
美人計而已,不容易打起來,加之連山子的演技與容貌.……元緹想不上鉤也很難,而羽族的民風,一張臉看膩味了都能合理分手,連山子倒時脫身也會很容易.……才怪!
一年後下屬們欲哭無淚的聽著羽族們對新任羽皇力排眾議要立一個混血為後的消息,這消息太勁爆了。
羽族統一至今,已曆六任羽皇,其中立後的隻有三位,無一不是立的純血羽族,如今第七任要立一個混血,整個雲夢城都喧嘩了起來。
據說那個混血已有身孕,雖然過去從未有過混血繼承羽皇之位的例子——混血不具備繼承資格,可現在是要立後,後的子嗣可以不具備繼承資格嗎?
大街小巷全都在討論這場婚事。
下屬們再瞅瞅因為羽皇即將大婚而處處掛紅綢的雲夢城,眼淚頓時情不自禁的流淌。
怎麽辦呀,連山子一直在皇宮裏不出來,也不聯絡他們,不會真的要給羽皇當後了吧?
王會殺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