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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安瀾

  安瀾被辛箏考核功課時仆人來稟報, 窮桑氏的使者來訪。


  安瀾知道窮桑氏,一進蒲阪她便聽說了窮桑氏, 與辛箏有婚約。


  雖然疑惑為何人族講究同姓不婚, 辛氏與窮桑氏同為炎帝之後,都是風姓,怎麽還能通婚, 但男女緋聞還可能造價, 但這都是扯到婚約了,顯然不可能是亂傳。


  再有造謠的也不敢造兩個國君的婚事。


  先生的配偶, 安瀾知道人族很重視婚姻, 因而特別仔細的打聽過窮桑氏的事。


  怎麽說呢。


  論內鬥相殺的曆史長度整個人族都很難找出與辛氏媲美的家族, 但論短時間內的熱鬧的話, 窮桑氏不遜色於殘殺骨肉血親如吃飯喝水的辛氏。


  前前任窮桑侯人隻是年邁生病了, 還沒咽氣呢, 兒女們便迫不及待的掐起來了,掐出勝負後想起老父親,一瞅。


  太好了。


  已經咽氣了。


  屍體已經從蛆蟲滿地爬變成了枯骨。


  前任窮桑侯, 也是當年借糧給辛侯, 讓辛侯用婚姻做回報的人, 這位的下場比自己的前任好點。


  前任窮桑侯有兩個嫡子, 次子是窮桑槲, 多年前在昆北考核中被流矢傷了眼, 成了廢人。不過也因為他成為了廢人, 沒什麽價值了,不到一年窮桑國便換了個人質代替他,他也得以歸國。


  嫡長子理論上應該是嗣君, 但前任窮桑侯也不知是如何想的, 死活不立嗣君,隨著嫡長子的羽翼日漸豐滿,窮桑侯更是不斷打壓嫡長子,對心愛的寵妃生的庶子疼愛有加,給庶子的待遇都趕上嫡子了。


  但要說他想廢嫡立庶也不像,他寵愛庶子,卻從未真正的為庶子的未來考慮過,寵愛也罷,冷落也罷,都是隨自己高興。


  安瀾分析了前任窮桑侯的一些事跡後發現這位君侯養子嗣有點辛氏的風格——養蠱。


  辛氏千年來便是諸子相殺,隻有蠱王有資格活到最後。


  辛氏的這種養蠱做法充分保障了辛氏一族父母殺子,子弑父母家常便飯的曆史,但養蠱活下來的蠱王也沒有廢物,辛國曆代國君都各有各的能耐。窮桑侯學辛氏,可能隻想要一隻蠱王做繼承人,卻忘了,蠱是會反噬的。


  辛氏估計很習慣這種事,不會覺得被親生骨肉給殺了有什麽毛病,窮桑侯就不清楚了。


  他是暴斃的,死的時候身邊沒人,自然沒人知道他死時什麽心情。


  一樣暴斃的還有他的嫡長子。


  官方說法是那個庶子希望成為嗣君,窮桑侯始終不點頭,懷恨在心之下便毒殺了窮桑侯與嫡長兄,這樣就沒人擋他前麵了。


  想法很美,現實很殘酷。


  被窮桑槲給查了出來。


  窮桑國終究不是有著悠久傳統的辛國,辛國對國君弑親的事接受能力很強,窮桑國卻是很正常的傳統國家——


  不倫不孝之人不配繼承國君之位。


  庶子出局,在有嫡嗣的情況下自然是嫡嗣繼位,但窮桑槲是殘疾,人族最近兩千年的傳統——國君必須是個健全人,至少身體得看著健全(精神方麵不強求)。


  最終繼位的是窮桑侯的嫡長孫,窮桑槲提議的,值得一提的是,在窮桑侯提議前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位嫡長孫是哪位。


  倒不是人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


  約莫十四年前,辛侯為了糧食應允了窮桑侯的不平等婚約。


  雖然辛國是兗州的二流國家,但娶婚意味著娶了她就能得到辛國,自然不可能隨便來個男的娶她。


  毫無疑問,娶辛侯的人必須是窮桑國的嗣君,但窮桑侯的嫡長子彼時早已婚配且有嫡嗣,圖謀辛國還讓辛侯做妾,那不叫結親,那叫結仇。


  窮桑侯當年便是以此為由拒絕離自己年長的嫡長子為嗣君。


  沒多久嫡長子的妻子便暴斃了,她所生的嫡子自那之後也沒了什麽消息,孩童易夭折,很多人都以為他也沒了。


  不過也隻是沒死。


  多方博弈之下,這位籍籍無名的嫡長孫繼承了窮桑國,也繼承了與辛國的婚事。


  在辛箏回來前,安瀾和君離聊天說起這樁婚事,問君離新任窮桑侯是一個怎樣的人。


  君離的回答一點都不客觀,透著濃濃的嫌棄,但安瀾還是聽出了不少信息。


  第一,窮桑侯有個好母親。


  君離的理由是窮桑侯識字,他老子活著時是完全無視這個兒子的,將人當奴仆,自然不可能找人教他讀書識字,但繼位時他識字。一個失去了父親庇護,甚至被父親嫌棄礙眼的四歲孩子,上哪學的識字?那個時候還能在意他,教導他的,也隻有他老娘留下的忠仆了。


  第二,窮桑侯不是善茬,和窮桑槲是狼和狽的關係,但這終究是兩個人,不是真正的狼和狽。剛開始一年,因為有共同的敵人,這兩位合作得還不錯,但隨著外部壓力降低,這兩位很快便鬧掰了。窮桑侯一直處於弱勢,但他也沒死,不過他的羽翼也被剪了不少。


  這也是君離看不起他覺得他配不上辛箏的原因,一個連自己和身邊的人都保護不了的人有什麽資格和辛箏結婚,還是娶婚。


  最重要的是,窮桑國如今的局勢,窮桑侯提起婚事顯然不是對根本沒見過,甚至是導致了他母親暴斃的辛箏有什麽好感,必定是想拉辛箏蹚渾水,讓辛箏和窮桑槲鬥,他好坐收漁人之利。


  一句話總結:窮桑侯配不上辛箏。


  酸得跟醋瓶成精似的。


  安瀾偷偷瞧辛箏。


  辛箏問:“好奇?”


  安瀾點頭。


  辛箏將書放下。“那便隨我一起去見客,不過隻能看隻能聽,不能開口。”


  安瀾抬起肉呼呼的爪子奶聲奶氣的保證道:“我發誓,我一定會安靜得和啞子一樣。”


  辛箏忍不住捏了捏安瀾的臉蛋。


  安瀾不喜歡別人捏自己的臉,把自己當個孩子,但為了看辛箏打算怎麽做,忍了。


  辛箏捏得開心了才牽著安瀾去見使者。


  使者不認識安瀾,但安瀾的身體比例在那擺著,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是純血人族,使者不由愣了下。


  不是,兗州民風開放,但談婚論嫁也就當事人和親人在場,不會找外人圍觀的。


  “她是我的弟子。”辛箏解釋道。“小孩子嘛,都有點粘人。”


  安瀾抱著辛箏的腿裝作自己粘辛箏。


  辛箏低頭與安瀾對視,以眼神無聲表達:演技太浮誇了。


  安瀾沒看懂辛箏的眼神,用一種期待誇獎的小表情看著辛箏,我演得怎麽樣?是不是很棒?

  辛箏遲疑了下,抬手摸了摸安瀾毛茸茸的腦袋,卷卷的頭毛又細又軟,手感甚佳。


  安瀾的演技雖浮誇,但外形終究是個兩三歲的孩童,正常的智慧生物很難對這樣一個外形的孩子升起多少警惕,因而使者並未察覺到倆人之間無聲的互動,雖然不太讚同辛箏談事時帶著個孩子,但能夠如此照顧一個異族孩童,可見辛箏其人與傳聞真的很有差異。


  傳聞果然沒有多少靠譜的。


  說辛箏殘暴嗜血殺人如麻貪婪成性的都應該好好檢討一下自己。


  辛箏能夠在蒲阪混到如今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是簡單的人,但也沒那麽誇張,而她的內心也仍舊保留著溫柔,尤其是對孩子。


  這樣也好。


  若真是傳聞那一款,想利用起來難度會增加,而且日後怎麽處置也是個問題。總不能殺了,那樣容易引起辛國反叛,若能讓辛箏懂事識大體的呆在後宮不問朝政,便是再好不過了。


  窮桑侯婚後應該盡快同辛侯誕育嗣君。


  使者心想,他不認為辛侯會對窮桑侯有什麽感情,但看她對龍伯王女的態度尚且如此,對十月懷胎的親骨肉必定會更愛惜,有幾個母親能狠心不願為孩子小小的委屈下自己?

  客套了一番後使者將話題拉到了辛國與窮桑國的婚事上,表示新君覺得當年的婚事有些不妥當,因而新君覺得有些地方需要與辛侯重新商洽。


  辛箏聞言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許期待之色:“你指的是?”


  安瀾也好奇的看著使者。


  要退婚?

  不可能。


  一樁婚事換一個國家,不管有人能拒絕如此誘惑。


  尤其辛國雖是兗州境內的二流國家,但這是兗州如今唯一一個能夠大規模出口戰馬和耕牛的國家,隨著圈養牛羊和牧草種植技術的改進,辛國的牛馬生意如今做得相當大。而且,辛箏在王侯公卿中名聲是爛透了,但在底層卻是不錯,可以說,她個人的政治財富就一點都不比辛國本身遜色。


  隻是,安瀾不確定有沒有人意識到辛箏的名聲已經不限於辛國了,哪怕不是辛國的氓隸,很多相信辛侯勝過相信自己的君王。


  對於君王而言,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安瀾記得夏教過自己,君王絕對不能失信於民,君王失信於民時便是君王被民拋棄時。


  失信於民尚且如此。


  那麽,民相信別國的王勝過相信本國的王呢?

  安瀾清楚的記得,從冀州到寧州,再從寧州到蒲阪,一路走來,人族雜亂到令龍伯驚歎的錢幣中,人民最信任的錢是來自辛國的兩銖錢。明明含銅量差不多,但小販更願意收兩銖錢,若客人支付的錢幣是兩銖錢,哪怕多添點貨也願意。


  不過,哪怕沒人意識到辛箏自身的財富,她辛侯的身份也足以讓窮桑侯堅持這樁婚事。


  退婚是不可能退婚的。


  但窮桑侯也有腦子,知道這樁婚事有多不平等。若他是前任窮桑侯那般獨攬大權的君王,或是辛國還和十四年前一般弱小也就罷了。


  平等隻建立在雙方實力差異不大的前提下。


  十四年過去,辛國的國力已經大幅增長,是兗北最強大的國家,國力已經達到了準一流國家的水平。


  窮桑國當然也沒差,多年來開疆拓土,版圖擴張了很多,但也因為發動戰爭太頻繁,人口銳減,這幾年一直都沒緩過來。但不知為何,明明都這樣了,窮桑國也沒因此而停下擴張的步伐,仿佛不對外戰爭就會死一般頻繁對外征戰。


  但即便如此,窮桑國也還是兗州一流的大國。


  可窮桑國是一流大國和窮桑侯的關係……不大。


  窮桑侯就是個傀儡,窮桑槲顯然沒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求回報的利他情懷,這倆人遲早要分個生死的。


  別看曆史上不少明君都有被權臣挾製的經曆,為人所傳頌,但這些例子之所以能成為廣為傳頌便在於其稀少,大部分君王都是當一輩子的傀儡,或是被更馴順的傀儡取代。


  在這個禮崩樂壞,弑君如殺雞的世道,辛箏便是和窮桑槲聯姻的利益和可操作餘地都比窮桑侯要大。


  哪怕辛箏如今隻是流亡之君,但一來她如今是王麵前的紅人,二來辛箏最大的價值在於她是辛國國君,凡是對她有所圖的人都得想辦法支持她歸國,而歸國後再讓辛箏接受這麽一樁不平等婚約無疑是白日夢。


  窮桑侯舍不得這樁婚事,便給出了退讓。


  嫁娶婚換成合婚。


  倆人百年之後,第一個孩子繼承兩個人共同的國家。


  考慮辛箏如今是流亡國君,窮桑侯會在婚後幫助辛箏奪回辛國。


  辛箏對此的反應是滔滔不絕當年前任窮桑侯對自己的幫助,如果沒有窮桑侯,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麽度過當年國中的饑饉。


  全方位無死角的表達了一番自己對窮桑國的感激之情後辛箏表示自己絕不會做忘恩負義之人,肯定會和窮桑侯成婚。


  意向達成了一致,剩下的事就是婚事流程以及婚後如何合作的商議,辛箏非常幹脆的甩給了造篾歲。


  使者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王侯貴族本來就不會親自操持自己的婚禮,一般都是讓親人長輩或心腹操持,但辛箏的家族情況就不用指望親人長輩了,隻能是心腹。


  辛箏能將這些交給造篾歲足以證明她對造篾歲的信任。


  以上,是使者角度的看法。


  安瀾對使者隻有同情。


  送走了使者後辛箏帶著她等來了造篾歲,辛箏當著安瀾的麵給了造篾歲交代:“拿出十二分為我的利益著想的態度去談這樁婚事。”


  造篾歲懷疑自己幻聽了。“您真要與窮桑侯成婚?”


  別人不知道,做為心腹他還是清楚的,辛箏想歸國並不難,隻要她願意,完全不需要借助旁人的力量。


  “我很守信的,既然允了婚,必定會有一場婚禮。”辛箏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新娘必定是我,至於新郎,可能是現在這位,也可能是窮桑槲,還可能是別的男人。”


  造篾歲聽懂了。“臣明白了。”


  辛箏看向被自己抱在懷裏的安瀾。“你明白了?”


  安瀾用小腦瓜用力思考了一會,回答:“沒明白。”


  辛箏道:“窮桑侯對辛國有興趣,我對窮桑國也同樣有興趣,對了,我今歲已滿二十,短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便會進行婚禮。”


  安瀾蹙眉沉思,好一會才想明白。“辛侯想挑起窮桑侯與窮桑槲內耗?”


  辛箏揉了揉安瀾的腦袋。“孺子可教也,外來者想控製一個國家,要麽讓那個國家占據統治地位的群體成為自己的人,要麽讓他們無法聯手或是衰弱的即便聯手也無法反抗你。當然,最重要的是,占據了超過九成人口的底層不能對你太排斥,而這一點便決定我想得到窮桑國,日後就不能搞屠殺,不然我殺得血流成河,人人會將我當做殺人狂,誰會臣服於殺人狂?”


  “所以你要讓窮桑國內耗。”安瀾道。


  辛箏點頭。


  安瀾想了想,忍不住問:“你為什麽教我這些?”


  辛箏:“什麽?”


  “為什麽教我這些,我能判斷出來,這些東西都很有用。”安瀾道。“我是龍伯的王。”


  這個問題,辛箏將安瀾從懷裏放開,讓她站直。“你很想知道答案?”


  安瀾點頭。“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我覺得不安。”


  但別人對她的好,她和身邊的人分析出原因,卻無法分析出辛箏的傾心教導是為了什麽。


  辛箏也不是一個助人為樂不求回報的聖人。


  辛箏想了想,道:“我說我討厭戰爭你信嗎?戰爭時,所有的社會資源都要向戰爭傾斜,但那些資源若是用來創造財富,可以創造更多財富。”


  安瀾汗顏道:“你莫不是想讓我愛好和平?”


  “你想多了,你若真變成和平愛好者,你老娘一定第一個殺了你,當然,你也可以反抗,但能夠反抗的你就不可能是一個愛好和平的仁君。”辛箏道。


  安瀾不解。“那你為何?”


  “一個努力發展國內,深耕現有疆土的鄰居,總好過一個一天不打仗就渾身不舒服的好戰狂鄰居。”辛箏道,她一點都不想以後解決人族內部的分裂,擼起袖子準備放開手腳深耕時卻身不由己的被鄰居拖進血肉磨盤裏。“而要讓你掌權後不對外征戰,我就得讓你看到深耕國內可以比對外征戰利益更大,並且你要有能力做到。”


  安瀾思考了一會,不是能完全理解,但現在不理解不要緊,可以記下來慢慢的思考。“那你就不怕龍伯日後發展得比人族更好嗎?”


  辛箏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安瀾做認真傾聽狀。


  辛箏道:“有一片森林生活著鹿群,還有狼群,狼群捕食鹿,獵人覺得狼不好,便將狼都殺了。沒有狼群的威脅,鹿群瘋狂的繁衍擴張,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虛弱。它們啃光了所有的草根樹皮,身體也越來越差。”


  “我知道這個故事,是白帝講的。”安瀾道。“後來,獵人重新引進了狼,森林的生態恢複了正常,鹿群的鹿也越來越強健。”


  辛箏點頭。“鹿告訴自己,你要比跑得最快的狼快,不然會被吃掉,狼告訴自己,要跑得比最慢的路快,不然會餓死。於是,狼與鹿都跑得越來越快。”


  “鹿是人族,龍伯是狼。”安瀾道。


  “那可不一定,但無敵是再無進步,不論是王朝還是族群,不再進步都意味著毀滅。”辛箏道。“安逸使人懶惰,外部實打實的威脅有利於勤勞。”


  安瀾覺得自己似乎有點理解為何當年攻破羽族王朝後白帝沒屠城以絕羽族複興的希望了。


  如果白帝和辛箏一個腦回路的話。


  “那你不怕我學得很好,日後龍伯超越人族?”


  辛箏想了想,問:“有一名匠人,有一弟子,有一子嗣,前者學了匠人所有的本事,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後者留著匠人的血,這倆人誰是匠人的生命延續?”


  “自然是子嗣。”安瀾道。


  辛箏道。“對了,也錯了。”


  安瀾不解:“哪裏錯了?”


  辛箏道:“生命延續有生命信息和精神兩種,子嗣是生命信息的延續,弟子是精神生命的延續。對我而言,前者很快就會失去意義,後者.……”辛箏露出了一絲戲謔的笑。“若你能用我教你的成為龍伯最偉大的王,那一定很有趣。”


  安瀾直覺有自己沒察覺到的問題。“哪裏有趣?”


  “我是人族,不論我多麽的特立獨行,我的思想都是在人族思維的基礎上發展來的。”辛箏擼著安瀾的腦袋瓜道。“繼承了我思想的你,精神上是龍伯還是人族?”


  安瀾不由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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