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青婧
看完冀州看東邊鄰居兗州的。
同樣被疫病困擾, 都忙著對外征戰攻伐小國,一來轉移內部矛盾二來擴張地盤三來獲取財富與糧食, 一舉多得。
比較出名的大抵就是辛侯腦子抽了, 別人往南往東往北擴張,唯獨不往東邊去,她卻決定攻打東邊與沃西接壤的諸國。
以及青陽國將夾在自己與窮桑國之間的兩個附庸窮桑國的小國給滅了, 窮桑國之前在和條國切磋騰不出手來, 今歲騰出手了,等開春忙完了春耕就該打起來了。
青婧回憶了下, 想起辛箏好像提過會幫窮桑國攻打青陽, 不知會是哪種意義上的幫助。
辛箏從不吃虧的。
最後, 辛箏的布局有點著急了, 那個造反奪國再將國拿去和辛箏做交易的奴隸嗟的事跡疑似被小說家編成了小說, 再用雕版印刷術印刷了無數份在兗州狂撒, 裏頭嗟違背了綱常倫理的悖逆事跡不知氣煞了多少古板的王侯貴族。
再看南邊的鄰居,寧州……青婧驚奇的發現竟然有人做出了與辛箏一樣的舉動。
不過不同於辛箏將貴族一鍋燴控製了辛國境內所有的資源,官山海吃獨食到人神共憤, 可以想怎麽封城就怎麽封城, 濁山侯隻幹掉了阻止她封城的貴族再抄了這部分貴族的財產, 然後自掏腰包承擔了封城時所有氓隸的食物。
真自掏腰包, 砸鍋賣鐵的那種, 濁山氏近萬年積累的, 隨便一件都能給人當傳家寶的珍寶被她流水一般搬出來賣掉換糧食, 就差學習辛箏自掘祖墳了。也不排除已經掘了,但消息捂得嚴實沒人知道。
濁山氏列祖列宗除了青帝估計都得重新壓一壓棺材板。
“有前途。”青婧讚許道。
秩序崩潰了,想重建鬼知道要多少年。
人死掉大半, 國力必然大減, 等著被人吞並吧。
同上述兩條比起來,財富什麽的根本不算事,隻要人還在,再多的財富遲早能重新攢起來。
不過,沒記錯的話前不久被王給砍了的扶風侯是現任濁山侯的生母吧,生母死了這麽不管好嗎?雖然分屬兩國,但直係血親的關係可以說是諸國結盟形式中最牢固的了。
青婧翻了翻關於瀾州的部分,很快翻出了扶風國的情報。
“有趣。”
扶風國如今的情況堪稱荒誕。
扶風侯被殺,扶風旌失蹤後扶風虔叛亂自立,濁山隰叔扶持了扶風侯的嫡長孫為新君,雙方掐了起來,然後.……扶風旌回來了。
再沒比這更尷尬的事了。
老子還沒死呢,兒子就先繼位了。
眼看兩極大戰要變成三方混戰了,隰叔充分表現出了自己多年攝政而不倒的本事,硬是說服了扶風旌接受自己為主父,兒子為國君的事。
主父可不是個好詞。
主父是冀州一百多年前一位大國的國君創造的。
該國君立了嫡長子為嗣君,但後來原配死了,沒幾年國君有了新的真愛,生了幼子,早幾年還沒出什麽問題,但後來第二任真愛也死了,臨終時請求國君立自己的兒子嗣君,國君當時沒答應,後來私底下問了次子。
次子表示自己是弟弟,嗣君之位是哥哥的,兄弟相爭會出亂子的。
這事也就暫時沒了後文。
然而,隨著嗣君一天天的長大,嗣君遭遇了太昊琰的遭遇,國君看羽翼豐滿的出色長子漸漸不順眼了,看聰慧貼心的幼子愈發順眼。
不同於奮起反抗一根白綾結束了生父生命的太昊琰,這位嗣君可能是真孝順也可能是軟弱,老子要廢他,他真的就毫不反抗的接受了,並且被廢後毫無怨言,一如既往的孝順父親。
國君因此對長子極為愧疚,雖然廢了長子,但並未削減長子的待遇,仍舊待長子很親厚,甚至讓長子用和自己一樣的衣食住行用度。
廢了長子後又立了幼子,因為自己經常上戰爭,如果突然死在戰場上容易造成動亂,這種事在當時常見,因而國君很快又傳位給幼子,自己使用主父這個稱號,專心對外征戰。
早幾年同樣沒出什麽問題,幼子是真年幼,因而政治中心仍舊是主父,但問題是幼子也是會長大的,終究幼子才是名正言順的國君,隨著幼子的長大,政治中心自然慢慢轉移到了幼子身上。
許是出於權力向幼子轉移的落差,許是出於看到長子被廢後的萎靡頹廢,還要在朝會上跪拜弟弟,對長子愈發愧疚的心理,這位主父做出了一個決定:將國家一分為二,讓長子也當國家。
這決定有多騷就不說了,跳過過程說結果:幼子得知後當即就瘋了,行動力過人的殺了哥哥,再圍了老子的行宮,斷水斷糧,將老子生生餓死。
主父這個稱號的晦氣意味可想而知。
而有這麽前車之鑒在,隰叔居然還能說服扶風旌捏著鼻子接受主父的稱號而非回頭去找蒲阪求助,或是與扶風虔合作,再不行也可以找別的國家結盟求助,青婧也不知該稱讚隰叔能耐還是扶風旌與扶風侯的關係沒傳言的那麽差。
求助蒲阪是最穩當的,與扶風虔合作是最冒險但也最近的,但這兩方都與扶風旌隔著殺母之仇。
若換了辛箏.……青婧可以肯定辛箏能毫無芥蒂欣然與殺父殺母的仇人合作結盟,有足夠的利益,賣了生父生母辛箏完全不會有心理障礙。
求助別的國家倒是沒有仇恨隔著,但那樣的話就等於給了別國幹涉自己國家內政的機會,哪怕是辛箏也做不來,扶風旌雖不如辛箏,卻也拎得清。
對於扶風國而言,若不想在戰爭與瘟魔的雙重蹂/躪下元氣大傷然後被周遭的虎狼分食的話,必須盡快結束內戰,越快越好。
青婧突然想起一事,雖然扶風旌的生父,前任濁山侯大概率是被扶風侯給弄死的,但扶風旌好像並不清楚,他一直都是秉著最終的受益者是誰誰就最可疑的思路將隰叔視為殺父仇人,甚至因此與濁山姮的兄妹關係搞得很惡劣。濁山姮雖然不可能認隰叔,但這也不代表她能為了讓自己的法理性更強一點放任兄長弄死自己的生父。
為了殺母之仇妥協於殺父仇人,前任濁山侯做人著實夠失敗的。
再看豫州與越州,高辛國換了新國君後氣象一新,新國君有個好兒子,非常能打,軍事才華非常過人,總之非常.……青婧目光微凝,高辛國嗣君突破第三境進入第四境。
人族早期甚至中期的時候能夠進入第四境的武者與術士很可觀,很長時間裏,宗師僅指第四境。
不過根據青婧的考究,想成為第四境,兩個選擇:
一是跟先人們一樣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隻要最後沒死肯定成就第四境。
二是天資卓絕,砸無數的資源,日日勤學苦練,投入無以計數的時間。
隨著第四王朝的建立,人族奠定了元洲第一種族的地位後四境宗師的數量便不斷減少,不算巫女這一特殊存在的話,帝國已經有三百年沒有四境宗師出現了,以至於第三境都開始被稱之為宗師。
原因青婧也不難猜,第一條路太反人類,人族處境艱難時這麽搞沒問題,都成為第一種族了還這麽搞就很有問題了,須知這條路上每一名四境宗師背後都是成千上萬的失敗者屍骸。
第二條路不反人類,但違背人性。
能夠得到充足資源的必然出身貴族,且不能是小貴族,尋常小貴族傾家蕩產也拿不出那麽多資源。
隻要基數夠大,什麽妖孽天才都能蹦出來,但貴族的人口基數.……不到人族總人口的百分之一。比例不大,但考慮到人族的人口基數,哪怕是百分之一也不是小數目,肯定有不少資質達標的天才。
問題是,隨著血統神聖性的深入人心,貴族生而尊貴,生下來就享有錦衣玉食的生活,哪怕混吃等死也能一輩子不愁吃穿,為什麽還要每天花超過六七八九個時辰習武修習術法?吃吃喝喝左擁右抱不香嗎?又不是跟自己有仇,何苦虐待自己?
有野心希望向上爬的倒是對自己狠得下心,但一邊勾心鬥角政治博弈一邊與公文搏鬥一邊習武修習術法.……時間管理宗師也沒辦法將一天十二個時辰掰成三十六個時辰。
這種情況下每天批公文還能練到第三境都是絕世天才資質了,第四境,洗洗睡吧,夢裏什麽都有。
高辛嗣君如此天賦異稟,青婧估摸著這家夥花在政務與瑣事上的時間一定少得可憐。
青婧不擔心高辛國的氓隸攤上這麽一個吝嗇時間給政務民生的嗣君以後會有多糟心,她比較擔心的是盜趾軍。
高辛嗣君是真能打,為高辛國打下了不少疆土,待到天下大亂,以高辛國與盜趾軍的情況,隻要擴張必定會碰上。
不論如何,瀾州的情況都比越州好,在有選擇的情況下高辛國必定更傾向於吃瀾州的國家。
不知道辛箏會怎麽解決。
再看另一個比較重要的,防風國。
與辛箏有著高度相似的法治理念的衛轅非常對得起辛箏對他的重視,防風國已然脫胎換骨,哪怕如今還沒獨霸豫州,卻也是時間問題。
翻完了南邊的國家,再翻西荒的情報,同樣不太平。
移民與本地人摩擦衝突不斷。
這種情況下統治者的調和手段很重要。
不能說新分封的諸侯們是廢物,王挑人選的時候還是用了心的,大部分都很靠譜,奈何太昊琰珠玉在前,後繼者除非幹得比太昊琰更出色,帶給氓隸們更好的生活,否則氓隸們隻會更加懷念太昊琰。
諸侯們做不到,沒有不想開疆拓土的國君。
太昊琰長達一甲子的統治為西荒攢的底子太厚了,再加上兩王之戰時西荒保存了不少元氣,因而重新分封後的西荒能支撐諸侯們發動戰爭開疆拓土。
結果不言而喻。
本地移民們紛紛向太昊國逃難,外來的諸侯貴族們更加破罐子破摔,完全將移民視作基本盤,打壓土著,外來者與本土矛盾愈發尖銳,惡性循環.……
太昊琰留下的政治遺產再加上移民們的時,諸侯們有誌一同的打壓太昊國。
若是正常情況,被這麽打壓,太昊國肯定要完,但太昊國並非隻有人族盟友可以選擇。
在人族諸國的打壓排擠下,太昊侯與龍伯雪國越走越近。
青婧瞧著情報上的內容,忍不住為辛箏默哀。
待到天下大亂,太昊侯借龍伯的力量重新崛起,夏向他要封地做為獎賞,他必定是要劃一塊或幾塊地分封給雪侯的。
這是走人族合法程序分封出去的地,來日為人王的辛箏是認還是不認?
當然,若龍伯不是索要封地做為獎賞,而是控製太昊侯當傀儡,那辛箏倒不用糾結什麽,但夏太了解人族也太理智太有耐心了,除非有擊敗人族的把握,不然青婧猜她會耐心的陪太昊侯扮演君臣相宜的過家家酒,太昊侯再能活也不可能活得過她,演三五十年的戲罷了,很快就過去了。
看完帝國內部看別的種族,貊國和少昊君離仍舊在僵持,確切說雙方都在忙著撲滅疫病。
前者賭不起疫病擴散開來的後果,封城隔離搞得比辛箏還嚴厲,大量的龍伯醫者被從後方調到沃西北境。後者可能更多的出於上位者的責任心與仁慈,但他又做不到龍伯與辛箏的絕對隔離,效果雖有,但想短時間內絕了疫病是做夢。
大抵也是因此,有人向君離進諫用疫病對付龍伯,龍伯人口少,繁衍速度不如人族,一波瘟疫橫掃過去,保準龍伯會消停個幾百年。
不然人族境內的疫病沒控製住,元氣大傷,龍伯卻控製住了,到時沃西就隻能任龍伯宰割了。
看到這裏時青婧譏笑著吐出兩個字:蠢毒。
你當龍伯是受氣包呢,被人放瘟疫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沃西敢朝龍伯投毒,龍伯一定也會跟著朝人族投毒,真實上演一出來呀互相傷害,看看最後誰的文明先被瘟魔放倒。
君離顯然也有這個腦子,嚴厲責罰了提出這條餿主意的人。
拘纓國太遠不清楚,雪國正在拉近與太昊國的盟友關係,以及.……開路。
雪國與靖人複國軍似乎達成了什麽盟約,後者召集了大量的匠人幫助龍伯雪國在綿延千裏的大雪山中開出一條坦途。
為此雪國專門征發了二十萬青壯龍伯去修路。
青婧若有所思,這麽看來雪國短時間裏是真的沒打算在這場變局中攪和得太深。
去修路的二十萬青壯龍伯是脫產的,再加上數萬靖人,要供養這樣一支工程隊伍的衣食,雪國不可能還有精力攪和天下風雲。
一個成年龍伯每天從事重體力勞動,要保證身體所需營養且不出健康問題,每日至少要食糧食四斤,肉三斤。
但這條路若修出來了,雪國南北將再無阻隔,來日與人族爆發戰爭雪國可以輕鬆的從北方調集大量的人力物力。
若這條路修出來前人族還沒來得及解決完內部問題,西荒之地可以易主了。
象國正在封鎖邊境,防止疫病蔓延到自己的地盤,相當謹慎從心。
再看鮫人海國。
海底之下的情報收集不到,但能看出海若在有意減少人族與鮫人的直接接觸,人口少,繁衍慢的問題同樣存在於鮫人。
海麵之上,畫棠顯然和帝國卯上了。
解決了王師後便不再對外發動戰爭,深耕南溟海上的島嶼,但即便如此她也沒忘了找人族的麻煩。
產自海島上的鹹魚私鹽源源不斷的流入元洲大陸。
鹽鐵這些暴利行業一直都是被各級貴族瓜分壟/斷的,海國的鹹魚私鹽比貴族賣的官鹽與貴族私底下推出來的私鹽鹹魚更加便宜,雜質也更少,吃得更安全。
氓隸們不論嘴上怎麽說,腳都很誠實。
官鹽是貴族的合法收入。
私鹽雖然不是貴族的產業,但賣私鹽的都要給貴族好處,同樣為貴族提供了灰色收入。
畫棠賣的私鹽一分錢都沒給貴族們分。
轟轟烈烈的打擊走私政策開始落實,落實的效果可喜可賀——民怨沸騰,而民怨沸騰的極致自然是揭竿而起,南方諸州除了實現了官山海可以抵抗畫棠這種破壞的少數方國,不是正在大亂便是在向大亂的方向狂奔。
青婧想不通畫棠這是想做什麽。
遠征的王師全軍覆沒,蒲阪傾覆隻是時間問題。
耐心等待即可,為何還要如此?
莫不是想讓帝國早死早超生?
再看羽族,羽族就……很忙。
境內地震頻發,倒不是說隻有羽族這麽倒黴,地龍翻身在每個種族的地盤都頻發,但羽族非分封,有且隻有一個國,一個王,這也就意味著所有的□□風洲都得收拾爛攤子,救災與重建全都是王廷的社會責任。這種情況下哪怕風洲眼饞人族的地盤,也沒法不管不顧的扔下國內的百萬災民。
饒是如此風洲也仍舊從人族身上咬下了兩塊肉。
扶持赫胥國的移民重建赫胥國,再讓赫胥侯南征人族,人族排斥羽族,但對同為人族的赫胥侯就沒那麽排斥了。
在赫胥侯對不願投降的地方實行了屠城焚城政策後,赫胥國擴張飛快。
羽族在赫胥侯南征時提供後者大量的物資,這些物資全都要用土地來換的。
赫胥侯前期沒法與羽族撕破臉,便將每一塊交給羽族的土地血洗了一遍,保證羽族收獲的土地上找不到任何能喘氣的智慧生物,沒有人的土地再肥沃也是荒地。
風洲對此也不以為意,用那些土地構建了隔離帶,防止疫病蔓延到羽族境內。
隻是,隨著赫胥侯的地盤越來越大,他與羽族的關係明顯在發生變化。
如今的赫胥國是羽族的附庸,不想獨立的附庸不是好附庸。
最重要的是,赫胥侯是人族,若想長長久久的統治人族,甚至問鼎天下,他就必須解決附庸問題,否則隨著戰線推進,他遭遇的反抗會越來越多。且在青州還能以為親人複仇的名義屠城焚城,日後擴張到青州之外難道還要以複仇的屠城焚城?
青州的方國多多少少都在當年赫胥國的滅亡中推了把,他要報仇要屠城焚城無可厚非,但青州之外的國族卻是與當年之事.……多少也有點關係,但赫胥侯和望舒又不是一類人,後者的目的是讓所有人付出應該付出的代價,赫胥侯是真正的統治者,為血親複仇隻是幌子,是手段,唯獨不是目的。
不知道要擴張到什麽程度這倆盟友才會翻臉,青婧有點好奇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