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濁山姮
“五千多名考生, 你考了兩百零五名,這麽厲害, 怎麽還無精打采的模樣?我可是為了給你慶賀才弄了這麽豐盛的一頓, 你這樣搞得我好像不是在辦好事而是在辦白事。”溫暖的室內,鯈一邊往鍋子裏放食材一邊疑惑的對濁山姮道。
??濁山姮歎道:“十取一的比例,我還考這麽差, 有什麽好慶祝的?”
??“雖然是十取一, 但你的成績超過四千八百多個人,若換做我, 肯定連五百名都考不進去。”鯈道。
??濁山姮無奈道:“咱倆情況不一樣, 你是純外行。”
??鯈想了想, 道:“但在辛箏的標準裏, 你不比我好到哪去吧?你所熟悉的是舊的體係, 而辛箏, 她很顯然在製定新的體係。過於熟悉舊體係的你在新的體係裏還不一定比純外行有優勢呢,純外行什麽都不懂,但如白紙一般, 會很容易被新體係塗抹, 而你須先將自己變成白紙。”
??“你說得也有道理。”濁山姮聞言終於想開, 吃東西也認真了起來。
??鍋子是鴛鴦鍋, 一邊全是辣, 紅彤彤的, 另一邊則是清湯, 鯈拿勺子從紅湯鍋裏撈出已經熟了的肉片、雞翅、雞爪子等食物放到濁山姮的碗裏。“多吃點,你都瘦一大圈了,趁著還沒開始工作, 多補補。”
??濁山姮不客氣的大啖, 這三個月沒日沒夜的刻苦攻讀,雖然在鯈的監督下有按時用膳,但要說好好吃卻是沒有,不管吃什麽都嚐不出滋味,心思全在準備考試上。如今考上,可以暫時喘口氣,自然也嚐出了食物的美味。
??盡管是大雪紛飛的冬季,但鯈準備的食材仍舊很豐富,不僅有雞鴨,還有羊肉、豨肉、鹿肉,剛從汜水裏撈上來的鮮魚,還有不少蔬菜。
??濁山姮將甘荀片從碗裏挑出,引來鯈的皺眉,將甘荀片又夾回濁山姮的碗裏。
??濁山姮道:“肉滋補,老人應該多吃肉,我都快耳順了。”
??鯈驚異的看著濁山姮:“是啊,身體比弱冠還要健康的耳順老人。”
??參加官考需要提供很多身份文件證明自己的身份,避免冒名頂替等情況,不管是沒資格考試的人頂了良家子的身份,還是細作都很麻煩。
??其中一份文件是武者文書,辛箏治下會對修習武道與術法的人進行登記,習武者與習術法者參加官考需要提供相應的文書,濁山姮去找有司補文書時鯈才得知這人已是武道第四境,在郫邑被圍的那幾個月裏突破的。
??想要在任何一個領域做到佼佼者都必須投入大量的精力,但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一旦在一件事上投入的精力與時間過多便沒多少精力與時間分給其它地方。這也使得帝國的諸侯國君們明明享有最好的資源,卻很少有能突破第四境的,若說是資質,數千載的時光,那麽多君侯總有幾個資質優越的,練一天抵得上別人練好幾天,追根究底還是精力與時間有限,一天隻有十二個時辰,沒法掰成二十四個時辰。
??少數能練好的,如高辛侯,不到三十歲便至武道第四境,代價是用於治理國家的時間與精力太少,治國水平是當世逐鹿的諸侯中墊底的存在,若非軍事上太厲害,高辛國早被他給敗幹淨了,遑論開疆拓土。
??濁山姮卻不同於高辛侯,她的重心一直都在如何治理國家上,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分給習武的時間與精力有限。饒是如此也練到了第四境,令人不得不佩服濁山姮。
??可惜個人武力再強也無法改變扭轉國家的命運,何況辛箏多年來廣撒網,手裏不僅有第四境的武將,還不止一個,嬰便是其中之一。
??在雙方都有第四境武力的強者時,這份武力對於一場戰爭能夠帶來的助益有等於沒有。
??唯一的好處大抵是濁山姮的身體會衰老得更慢,理論上能活蹦亂跳到兩百歲,少年人體內的血氣都沒她旺盛。
??“既然知道自己是老人,就更應該知道老人腸胃弱,飲食更應葷素搭配。”鯈一邊說一邊又給濁山姮夾了一箸甘荀。
??濁山姮想說自己其實還很年輕,但這麽快改口未免太不要臉,她拉不下這個臉,何況鯈肯定有理由堵回來,遂認命的就著肉片、葡萄酒啃甘荀。
??之前醉生夢死的時候隻要是酒就行,乳酒才發現葡萄酒的味道有點酸澀,感覺還是穀酒的味道更好一些,但辛箏禁穀酒,隻允許售賣乳酒與葡萄酒這些非糧食的酒類,其中之一還是官營,民間不允許售賣葡萄酒,隻允許售賣可以作為食物充饑的乳酒。
??哪怕近來放寬了政策,也隻是允許民間售賣葡萄酒,穀酒仍舊禁,不管是賣穀酒的還是飲穀酒,逮到輕則罰徭役,重則流放。
??肉片、葡萄酒、甘荀湊一塊,濁山姮總覺得味道有點怪異,但心情好,還是用了很多食物。
??酒足飯飽自然思淫/欲,何況三個月來為了準備考試,一直處於禁欲狀態,如今考中,人生得意,美人又當前,把持得住的都是聖人。
??濁山姮摟上鯈的脖頸想親他,未能如願,被鯈抬手擋住,親在了鯈的掌心上。
??鯈嫌棄道:“漱口,你嘴裏全是辣味。”
??“你這樣也太掃興了。”濁山姮不悅。
??鯈道:“可我就不喜歡辣。”
??比起濁山姮無辣不歡,鯈的飲食卻是怎麽清淡怎麽來,白水煮葵菜都能吃得津津有味,讓他無視濁山姮嘴裏的辣味親她,著實做不到。
??濁山姮無奈去清潔牙齒與口腔,清潔回來時看到鯈已坐在床上等自己,手裏拿著一顆丸藥。
??濁山姮跳上床在鯈身邊坐下,心情有點複雜的看著丸藥,問:“怎麽不吃?”
??鯈想了想,道:“我想和你生一個幼崽,你呢?想不想?你若是也想,我就不吃藥了。”
??濁山姮怔住,目光審視的看著鯈。
??鯈安靜的等待答案,濁山姮卻一直沒開口,鯈見此了然的將丸藥往嘴裏送,手臂卻被抓住。
??鯈詫異的看向濁山姮。
??身體先於腦子行動的濁山姮沉默須臾,最終還是道:“生一個吧。”
??鯈聞言不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隨手將丸藥扔掉,歡喜的抱住濁山姮,吻上濁山姮的唇。
??生孩子並非上下嘴皮一張的事,更非一響貪歡的事,生了之後還得養,如何養是個很重要的問題,比怎麽生更重要。
??歡好過後鯈便摟著濁山姮討論起這個問題,一點犯困的意思都沒有,對此已經盡興開始犯困的濁山姮隨口道:“什麽怎麽養?挑選好的保母和仆從用心照顧不就行了?”
??鯈皺眉。“可你現在不是國君了,又廢奴,你上哪找人,又要如何保證別人盡心盡力?畢竟不是親生的,隻是拿錢照顧幼崽。你總不能像以前的王侯貴族一般,哪個奴仆伺候得不精心便將人打殺。”
??照顧得不精心就得死,奴仆照顧小主人自然會比照顧親生骨肉更盡心,但在辛箏廢奴的當下,因為別人照顧幼崽不夠用心就把人殺了,那自己也得上斷頭台。
??濁山姮終於醒神。
??鯈繼續道:“還有,你將幼崽交給仆人照顧,自己什麽都不管,你確定幼崽會和你親?據我所知,貴族中幼崽親近乳母媵父母的可比親近生父母常見,說來,你與外舅倒是挺親近的。”
??濁山姮同濁山隰叔的父女感情比之尋常貴族骨肉之間無疑要親近很多,換個貴族肯定不會糾結生父母把持朝政不還政給自己這種小事,擋了權力之路,殺了便是,糾結個屁,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濁山姮會糾結,會想兩全,不想殺隰叔。
??聽出鯈想表達什麽意思的濁山姮道:“我突然不是很想生了。”
??她幼時濁山隰叔怕她被夭折了,大部分事情都不假手於人,但讓她那樣精心的去養一個幼崽,她沒那個耐心。而且她也沒那個需求,她都不是國君了,害死她的幼崽並不會給誰帶來利益,而她年幼時若能令她夭折便能令濁山國陷入動蕩,權力於動蕩中重新洗牌,不論最後誰上位,濁山隰叔多半要涼。
??鯈忙道:“別啊,你沒時間照顧我可以照顧。”
??“那生下來後就交給你了。”濁山姮合眼就想睡,未能如願,鯈捏著她的鼻子不讓她睡。“幼崽是兩個人的,不是我一個人的,你也得負責。”
??濁山姮拍掉鯈的手,無奈問。“你想怎樣?”
??鯈道:“你休沐的時候得陪幼崽,不能去幹別的,每天退衙後也要陪幼崽一會,哪怕一刻時間也行。”
??濁山姮想了想,道:“那還可以,但你願意?”
??鯈理所當然道:“我為何不願意?既然你沒空,我有空,那我多照顧一點是應該的。”
??濁山姮笑著親了鯈一口。“遇到你是我的幸運。”
??鯈也笑著回親了濁山姮一口:“遇到你我也很幸運。”
??他以為自己會漂泊一生永遠都不會停下的。
??濁山姮的入職與安排在三天後安排了下來,被分到了招搖山腳下的一座城擔任小吏。
??以為再怎樣也能混個城令,結果辛箏真的要讓她按照正常流程來的濁山姮無言須臾,最終還是自我調節好了心情,翻出輿圖尋找自己要上任的地方。
??招搖山是冀州與寧州的界山之一,很有名,據說古時有仙人居住,當然,曆史證明那是扯淡,是先民將當時會飛的羽族給當成了仙人。
??然招搖山再有名也不能改變那一片全是山窩窩的現實,濁山姮拿著輿圖找了半天才找到自己要去上任的地方,心態再次炸了。
??辛箏將疆土劃分為邑、郡、城三級,雖然下麵還有鄉裏,但辛箏養不起那麽多官吏,隻能放任大部分的鄉裏自治。
??邑郡城又根據治下人口與耕地的多寡有上中下三個級別,濁山姮要去的城疆域非常大,單論疆域,它堪稱郡,但辛箏是按人口與耕地來劃分的,一座城卻有一郡的遼闊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濁山姮茫然了。
??辛箏究竟想做什麽?
??總不至於讓自己重新從政就為了折騰自己玩吧?
??她倆也沒仇呀。
??濁山姮的茫然沒有人能解答,隻能抱著這份茫然去參加培訓。
??被錄用的小吏在上任都要接受一到兩個月的培訓,對此負責培訓的官吏給出的理由是能通過官考的都是人才,但不一定熟悉辛箏治下官吏都要做什麽,所以上任前培訓一下避免辦錯事。並鍛煉一下武力。
??窮山惡水出刁民,大家要上任的地方都是鄉野,讀作山清水秀民風淳樸,寫作窮山惡水出刁民。不鍛煉一下武力,這一去保不齊就難以活著回來,因而兩個月的培訓中有一個月是用於進行地獄式的武力訓練。
??聽到所有人都是如此分配的,濁山姮心中疑惑稍解,看來辛箏沒那麽無聊專門折騰自己,她是折騰所有人。
??濁山姮本身會武,還是第四境的武者,誰出事她都不會出事,故而不用參加武力培訓,隻需要參加工作培訓。
??濁山姮初時覺得這很沒必要,來參加官考的,誰還不知道要如何為官為吏,開始培訓後卻發現真的需要。
??濁山姮對小吏的主要工作內容是負責征丁、分發糧種、征稅、收糧、統計耕地人口等,在辛箏這裏也是,但除此之外還多了很多工作內容。
??掃盲,教當地人口識字,最低要求是會寫自己的名字,會五十以內的加減,能寫會算的人越多越好,最高要求是當地所有人都能寫會算。
??推廣糞肥、輪作、壟作、條播、新式農具等有益農耕的知識。
??若是當地有需要,還要組織人手興修水利與道路。
??濁山姮:“.……”官的工作都沒這小吏的工作量豐富。
??辛箏就差將一個人必須掰成多個人來用寫在臉上。
??濁山姮不得不投入了繁忙的學習中,需要學的東西太多,濁山姮每天天麻麻亮出門,天快黑才回家,若非汜陽有宵禁,很難說她會不會深夜都回不了家。可就算天黑前能回到家,她也還是要就著自家的燭火複習白天所學。
??如此忙碌一個月,培訓結束時濁山姮滿腦子都是農耕畜牧的知識,直到拿到自己第一個月的俸祿腦子裏才擠進點別的內容。
??要想馬兒跑得快就得讓馬兒吃草,這把草通常為封地與食邑、土地,辛箏不走尋常路,她給土地,但按人頭分地,每個人分的地是一樣的,除非有軍功,有軍功的話可以多分到幾畝地,但也不會太多,且人死就收回,不傳子孫,更禁止土地買賣。
??這些對氓庶很有吸引力,但對想要富貴的人才們就沒那麽有吸引力了,更別說辛箏還疑似強迫症。
??做官必須先為吏,為吏得先服三年勞役,服了役才能得到參加官考的資格,哪怕被錄用了也必須從小吏做起,不論立了怎樣的功都不允許越級跳,必須一級一級的跳,更令人佩服的是她還規定了必須幹多久才能升遷。
??折騰成這樣,若不給馬兒吃草吃飽,人才肯定全跑別人那去了,封地食邑不香嗎?
??辛箏拒絕給予封地與食邑,但又不能不喂草,最終做法便是給俸祿給福利,哪怕是最底層的小吏也有俸祿。
??大頭自然是俸祿,每月祿米兩鈞,有按月發一次的,也有按季發一次的,看當地情況而定。發俸祿的時候具體給粟還是給稻麥也看當地的作物種植情況,兩鈞即六十斤,足夠一家三口溫飽。但辛箏顯然沒那麽多糧食,因而祿米一半發糧食,一半發兩銖錢。
??每月兩鈞,四鈞一石,一年下來便是六石,這是濁山姮見過的最少的俸祿。但話說回來在此之前大部分國家的吏都是役,沒有俸祿,領俸祿的都是官,官的俸祿自然幾十幾百石,給得雖然多,然裏頭其實包含了吏的工錢。官有征辟的權力,即自己招吏,從自己的俸祿裏取出一部分給吏當酬勞,但如此一來也有個問題,吏親近給自己發酬勞的官甚於君侯。
??辛箏顯然不喜歡,幹脆自己發了。
??除了祿米,辛箏還給了許多福利補貼,如每月鹽五兩;逢年過節會有發肉,每個月也會有肉,一般是兩隻雞兩隻鴨也可能是一隻鵝;每年會發衣服(製服),冬季與夏季各兩套;每年還有車馬補貼費。
??若是做得成績好,年末時還會有獎勵,或發錢,或發半匹一匹的布。
??這還隻是尋常小吏的待遇,若是官,待遇會更好,如車馬補貼直接變成車馬,還有住房,盡管是官邸,不當官了就會被收回,但退休以後國府會在退休官員的老家為官員修一座宅邸。
??同樣的住房福利小吏也有,但比不上直接分配宅邸的官,小吏得到的福利是更大的宅基地,想要宅邸,還得自己建。
??濁山姮了解了一番不同等級的官吏的俸祿與福利,發現辛箏非常認真的考慮到了衣食住行方方麵麵。這些待遇足夠吸引九成九的人才,正常人一生所求也就一個溫飽與安定,本著躋身貴族之列的不多。而那些有大才的人倒不一定看得上這些待遇,因為他們能夠躋身貴族之列,得到更多,但大才不全是奔著富貴去的,更多的還是奔著權力與青史留名去的,對物質有需求,但沒那麽大需求,能生活就夠,而辛箏給的待遇已經能夠滿足生活。若不考慮給予的物質,隻考慮權力與青史留名,辛箏的優勢就非常突出。
??即便是奔著富貴去的,大才也沒法一個人幹了中層和底層的活,想要將事情辦好,中層與底層官吏的落實是決定性因素,辛箏仍舊是最有優勢的。
??綜合下來,辛箏在吸引人才這方麵非常有優勢。
??濁山姮扒拉著銅錢出神,從外麵回來的鯈詫異的看著快將錢給摸出包漿的濁山姮。“不過二十枚銅錙,你平日一頓飯都不止這些錢。”
??已非君侯,濁山姮一餐飯自然不會幾十個菜根本吃不完,如今每餐的分量都是剛好能吃完的量,但一來她是習武之人,食量本就大,一個人頂好幾個人,二來每餐有魚有肉,每個月的飯食開銷平均下來都不止二十枚銅錙。
??濁山姮道:“感覺不太一樣。”君侯是沒有俸祿的,整個國家都是君侯的財產,舉國供養君侯,因而她以前對錢沒那麽敏感,二十枚銅錙也好,二十金也好,隻是數字,但如今這些錢不是數字了。
??沒有了國家的供養,整個濁山氏近千口人如今都是坐吃山空,她看一回賬冊就會對錢的認知更清楚一些。
??鯈問:“來之不易,所以格外珍惜?”
??濁山姮想了想,道:“說不清楚。”
??鯈笑問:“第一份工錢,你打算怎麽花?”
??濁山姮將錢與鹽全都遞給鯈,鯈疑惑的看著濁山姮,濁山姮解釋道:“家裏現在都是你在打理,我沒有需要花錢的地方,你保管吧。”
??鯈聞言也沒推脫,將錢收了起來。“也好,你若有需要花錢的地方就找我拿錢。”
??濁山姮點頭,然後問:“婚禮準備的如何了?”
??“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不會延期。”鯈期待道。
??“你有沒有賓客?”濁山姮又問。“若婚禮時賓客全是我這邊的,感覺不太好。”
??一般來說婚禮的賓客是夫妻雙方的親朋都要有的,盡管離開了寧州,但這對她不是問題,濁山氏的直係與近支全部被打包送到汜陽來了,足有九百多口人,但鯈在汜陽是真的人生地不熟,沒有任何熟人。
??“我的友人不少,不過大多離得遠,來不及,我便隻邀請了一個能夠趕來的。”
??濁山姮訝異。“誰呀?”
??“望舒。”鯈解釋道:“她有鵬鳥,不論多遠都能旦夕而至,隻是我不確定她能不能出來。”
??他還沒忘了望舒正在服刑,不能隨便離開監獄,之前離開一次便導致刑期延長。
??濁山姮愈發訝異。“你還認識陛下?”
??鯈點頭。“以前在冀州流民遷徙時我是與她一起幫助流民遷徙兗州的,這些年也一直都有往來,是一個很不錯的人,很談得來。”
??濁山姮道:“很少看你如此評價一個人。”
??“投緣。”鯈回答。
??“什麽緣?”
??“三觀緣。”鯈解釋道。“我與她看待世界的一些角度很像.……你臉色好像不太好。”
??“沒事。”
??鯈想了想,忽問:“你不會懷疑我和她有什麽吧?”
??“沒有。”
??鯈點頭表示相信,然後繼續道:“雖然我覺得和她很投緣,但我對她沒有任何世俗的欲/望。”食欲倒是有,但每次產生食欲時他都會毛骨悚然,那可是大活人,自己怎麽會有吃掉對方的欲/望?遑論有食欲的同時還覺得對方非常親切,仿佛親人般的親切。
??濁山姮奇道:“據我所知她生得甚美。”
??鯈點頭。“是很美,我這些年見過的人裏就數她最美,但她再美也不是我喜歡的。雖然我覺得她很親切,尤其是有青婧做對比的時候,但那無關男女之情。”
??濁山姮問:“青婧怎麽了?”
??“我很難說清楚,我對望舒對大呂對啟都有親切感,唯獨對青婧沒有,反倒有一種會被吃掉的恐懼感。雖然我對他們都有食欲,我知道他們對我也有,那是一種隻要吃掉對方就能讓自己更加完整的渴望,但我們都很清楚我們不會真的吃掉對方,因為本能想吃掉對方,直覺卻一直在警告我們,吃了會發生很不好的事。唯獨青婧,我總覺得她會吃掉我。”鯈茫然道。
??濁山姮:“.……你是巫子?”
??鯈怔了下,沉默須臾,還是點頭承認。
??濁山姮亦沉默。“罷了,她不會吃你的。”
??鯈不解:“為何如此篤定?”
??“巫女雲桑原不叫雲桑的。”濁山姮解釋道。“我在青帝留下的一些遺物中看到過一個故事,炎帝有兩名弟子,長曰雲,少曰桑,後有一日,桑殺雲,但殺了雲後的桑發生了一些奇異的變化,她的身上出現了雲的影子。”
??鯈想了想,問:“磨鏡?相思成疾?”
??濁山姮:“.……這世上正常人居多,沒那麽多磨鏡。桑後來經常精神恍惚,不知自己是雲還是桑,最終改名雲桑。”
??鯈不解:“這是為何?”
??濁山姮道:“青帝沒寫,我也猜不到,但所謂的不好的事,可能指的就是你不再是你。”
??鯈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若殺了人就會出現被殺者的特征,開始分不清自己是誰,這亂世裏有幾個人是沒殺過的?怎麽沒見他們有這種變化,既然不是所有人都有這種變化,便隻能是巫子本身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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