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刀即是道（下）

  燕非刃摸了摸下巴，嘿嘿笑道，「『道者』並不是修鍊而成的，至少在真神降臨之前，『道者』這種層次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說，他們是應運而生的。」


  「而最初道者，也就是我們那位天刀大師伯，就是傳說中，第一位受到這方世界的意志加持，誕生的存在，所以他是得道者。」


  模樣頗為英俊，就是頭上被燒的沒幾根的宮景景插口道：「不過對於這位大師伯的出身，在我們忘刀樓中，卻有好幾種說法。」


  「像我們這種自己加入問刀樓的，一般都是本界出生，而且是刀道有成的半神，因為只有這般，才能承受小千世界的意志加持，但是關於那位大師伯，卻有另一種說法，那就是大師伯蒙受世界意志召喚時，是普通人的身份。」


  小葉也思索道：「我聽其它幾個師兄說過，那就是大師伯很可能是上古大能轉世，不然便是得道，也不可能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師傅不是說了，以他的實力，就算借用『鍛道』之力，最多只能在真神面前維持個不敗，想要像大師伯那般，卻是不可能。」


  「不過師傅的個人實力，在五個道者之中卻是最弱的，這也說不準。」


  戚籠好奇道：「幾位師兄，你們的實力，在現實中，大概如何？」


  宮景景打了個哈切，伸了個懶腰，道：「除了真神那幾個親信手下，大約是無敵吧，好幾年前，大師兄你不是偷偷摸摸出去過，跟那個活閻王打了一架，那人叫什麼來著，好似姓刑吧，不是贏了么。」


  「刑五官，亡國七災！」


  「好似有這麼一個人，」燕非刃想了半天，才惋惜道：「要是早知道他能死而復生，我就多砍他幾刀了。」


  戚籠咂嘴，五個道者，能夠抵擋真神之力，手下十幾個徒弟，每一個都有亡國七災的實力，這麼彪悍的一股勢力，的確是有資格維持世界平衡。


  只是怎麼從來沒聽過呢？


  他想了想，又道：「呂傲侯，在你們之中算是什麼檔次？」


  話音一落，三人同時面色一變，燕非刃苦笑著搖頭，道：「這話你對我們說說也就算了，對其它人可切莫這麼問，會招惹麻煩的。」


  「呂師姐她，當年在我們這裡也是最強者之一，也是唯一一位，學齊了五位道者手段的人，只不過當年她叛門而出，幾個老頭子出手，將她一身所學大半討了回來，要我看——」


  「你怎麼看？」一道冷幽幽的聲音響起。


  燕非刃這個粗壯大漢立刻色變，當即道：「要我看，師弟你還是好好學習，這種門內八卦，一定要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不信謠，不傳謠。」


  刀匠沒好氣的一腳踹了過去，把燕非刃踢翻到一邊，然後又冷冷看了一眼頭上沒毛的宮景景，開口道：「大部分問題，我處理了，少部分自己擦屁股，老夫養的是徒弟，不是一群大少爺。」


  「好咧！」


  燕非刃大喜，連忙和宮景景跑了，看背影像是被狗追了似的。


  「至於你，跟我來，」刀匠瞅了戚籠一眼，依舊沒好氣的道。


  「你好奇心很重嘛。」


  「在這刀道聖地中，不好奇才奇怪吧。」戚籠坦然道。


  刀匠哼哼兩聲，帶著戚籠和小葉走入了一座火洞之中，洞中沒有多少雜物，就是幾口鐵鎚，洞底裂縫中，不時有透明色的火焰飛竄出來。


  「你應該在這裡也待不了多久，我就直接傳你鍛道法，至於能學多少，就看你自己的了，能不能治療你的傷勢，還是得看你自己。」


  戚籠點了點頭，面色有些嚴肅，因為從裂縫中噴出的透明火焰，居然有點先天火種的氣息。


  倒是小葉有些驚愕，忍不住道：「師傅，直接從九號大道真火開始？是不是先找一個簡單的，給師弟練練。」


  「別拿他跟你們比，龍脈之子，又是棄妖皇的龍脈，從這開始是理所當然的，」刀匠頓了頓，「你不是好奇我們嗎？好奇我們為什麼不出世，為什麼少有人知，等你鍛道之後，一切便就明白了。」


  刀匠盤膝坐定，娓娓道來：


  「這方世界有三千大道，相互演化，生生不息，所謂鍛道，其實並非是以人力改易大道，而是藉助大道與大道的融合與分裂，去消除對這方世界的不利因素。」


  「這火焰，就是這大道力量的具現化……」


  刀匠傳法並沒有天花亂墜，而是簡單樸實，戚籠聽的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開來，尤其是傳授的『道錘之法』，恍惚間，戚籠彷彿看到了一尊巨人，在反覆錘鍛著整個世界。


  就像是那套『地刀』一般。


  大道的浩渺、龐大，盡在其中，讓人沉迷，不可自拔。


  「好了，最簡單的『道錘之法』已經傳給你了，你好好練著，我十天後來看你進度。」


  刀匠傳法結束，拍拍屁股，頭也不回的走了，小葉還想來指點他，結果也被刀匠拖走了。


  「他一個外人，你那麼好心做什麼，自己的功課做好了么。」


  等腳步聲和交談聲都消失不見后，戚籠眼神才緩了緩。


  一系列的大戰，藥師祖靈、無心如來、燭九幽、波旬、神侯，每一個都是非人級別的強者，饒是他實力進步飛快，精神也時時刻刻緊繃著，生怕哪裡出錯。


  結果意外還是發生了，無心如來是自己引來的，結果卻一口將雲玉真、小鬼主、萬蟲之王等手下全吞了，神侯倒是解救出來了，結果人家跟波旬一夥的，他還是頭一次知道，未來是能預判的。


  手下盡沒，自身也重傷，這是化劫的代價，不算輕，但跟性命相比，也不算重。


  雲玉真繼承的是鬼子母天的佛門護法業位，加上無心如來普渡眾生不殺生，他倒是不擔心這幾位手下的生命安全，等傷勢恢復，再尋機救人便是。


  至於自身的傷勢，現在不就是在治療嗎？

  戚籠解開雙手的繃帶，露出一對鮮血淋漓的手掌，大洞連著小洞，而且虎口更是直接少了一部分。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當初與金翅大鵬鳥對敵的人的感受。


  坑爹的神侯！這筆帳，咱們慢慢算！


  戚籠嘴角抽了抽，花了大半天功夫，才讓手掌勉強握住了錘柄。


  這是最小號的鎚子，看不出什麼材質，大約十來斤重，戚籠又走到那裂縫邊緣，盯著上面的蒼白火焰。


  『道錘功法』的第一步，便是以人身撬動大道之力，但這也是最難的一步。


  戚籠雙眼緊閉，剛剛刀匠施展那套錘法，那個巨人的幻影，漸漸與自己融為一體。


  浩瀚的力量，第一次嘗試就融入了自己的肉身中。


  恍惚間，他變成了那個巨人。


  他終於感應到了這方天地，那虛無縹緲、卻又真切存在的世界意志。


  ……


  十天後，刀匠和小葉再一次來到洞口。


  大道真火有無數，被問刀樓發現的、可控的，一共有一百多種，有些是大道之力的演化，還有一些，則是小千世界外部的演化，這種更危險。


  而第九號大道真火，類似於先天之火，其實是先天胎膜表面，隨著天地運轉，而產生的一種力量。


  這種力量存在也不是沒有好處，有這層火焰包裹著整個鐘吾古地，至少外域天魔就不會惦記了。


  畢竟能繁衍生靈的小千世界少之又少，大部分小千世界，人跡罕見，妖魔橫生，甚至於更恐怖的，整個小千世界都被外魔給佔據了，完全化作一座魔巢。


  只是這種力量對於一個新人來說，實在是可以用苛刻來形容。


  「師傅，你說，這十天，小師弟掌握了多少？」小葉問。


  「應該能夠初步引動先天火吧，」刀匠有些不確定的道。


  望刀樓中人，不是不允許外出，不然當初刀神就不會跟棄妖皇相交莫逆了，棄妖皇第一神通，焚神戾焰之所以能夠創出，刀神的暗中指點也必不可缺。


  事實上，若不是像他這種『道者』無法輕易插足世間之事，棄妖皇還真不一定就殞落了。


  刀匠這麼說，還真不是不看好戚籠，事實上，他這幾個徒弟，當年的修行進度，最好的也就這個檔次，哪怕他們在入樓前，在外界都是赫赫有名的半神，但是半神在天地之間，也只是頗大的一隻螞蟻而已。


  龍脈之子，對於天地的感應，應該比自己這幾個孽徒要好上那麼一點點吧。


  刀匠這麼想著，走入了火洞之中，然後他就看到了眼珠都差點掉下的一幕。


  只見熊熊的透明火焰之中，一道人影在其中揮舞著，錘影所過之處，火焰如流水一般順暢。


  就連地面上的巨大裂縫，似乎也比之前短了三四寸。


  只有五位道者知道，這『小千之縫』的一道道大道裂縫，之所以不把它們合攏，教徒弟倒是在其次，最主要的原因，就算是『道者』本身，想要合攏一道大道裂縫，都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刀匠與小葉這對師徒，就這麼目瞪口呆的看著戚籠的操作。


  「哦，你們來啦，」戚籠精神奕奕的收了鎚子，從火焰中走出，渾身上下的裂口傷口處，已經盡數結疤，就算是雙手，也比之前多了一絲血紅。


  「你、你怎麼做到的？」刀匠震驚道。


  「我大概是有這方面的天賦吧，」戚籠實話實說。


  「你參悟出了小千世界意志？」


  「你說的是這個嗎？」


  戚籠閉目，同時一股古老的氣息從身上溢出，而在二人眼中，便是一尊古老的巨人拔地而起，越來越大，最後遮住了整個天空。


  小葉自然明白這種感覺是什麼，語氣有些乾澀道：「刀道第一步，道化！」


  這種撐天立地的巨人不是幻覺，但也不是實相，非要說的話，便是大道的一種演化，跟演化出山川河流、雲層霧氣一般。


  望刀樓中並沒有通俗的境界，看的就是合道的層次，小葉自己煉了這麼多年，才走到第二步，如今看到別人這麼輕易的走出這一步，饒是心性堅定，也難免有些心酸嘀咕，這老天爺太勢力了，還分人下鍋的么。


  戚籠摸了摸腦袋，心道自己是不是有些過於優秀了，不過這感悟天地意志，不該是挺容易的一件事么，一感應，就感應到了。


  如果說『斬天刀寇』是大殺戮，那麼『道化』便是另一個角度的演化。


  刀匠嘴角抽了抽，好半晌，才道：「既然這錘法你已經煉的差不多了，那麼我便教你別的，比如，如何接道，大道三千，並非所有大道演化都是順利，總有失敗的時候，我們要做的，便是……」


  戚籠精神一振，他鍛道之法初成，便能感覺到體內生機一浪高過一浪，甚至於毫無知覺的雙手，有的時候都有一絲知覺傳來。


  刀匠講了半天，突然嘆了口氣，有些意興闌珊道：「金翅大鵬鳥之所以兇猛，從我們這幾位道者的角度，是因為它先天就掌握著斷道之法，而你只要能掌握接道法，修補你手上的傷勢，基本上是沒有問題的。」


  好好一個苗子，志不在此，那還有什麼好說道的。


  他也沒有勸，作為一個刀客，能做到舍刀，那說什麼也動搖不了對方的意志。


  ……


  而在外界，大劫中的種種演化正開始上演。


  東荒大草原上，三十六族首領齊聚聖山，而在聖山之上，一顆小小樹苗正在緩緩發芽。


  樹苗上的樹葉顫抖了兩下，一顆眼珠緩緩張開，那眼珠黃褐色，緩緩轉動著，與周圍東荒妖族首領的眼神一般無二。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了，當初這類眼珠，掀起的滔天大劫。


  不知其源、不知其始，就算是半神，一旦長出眼珠果兒，也就只能成為瘋樹的一員。


  亡國七災——木叉公

  曾經古佛頭頂的那顆菩提古樹所化妖邪。


  而在關內九道之中，一道與一道的間隙，一座又一座鋼鐵大城拔地而起，無數金精魔神、元辰神魔站在城頭，冷冷俯視著世間。


  一座巨大的面孔浮現在天空之上。


  亡國七災——道真天師


  而在小鍾吾府，威德正法國師平靜的看向重明兒。


  「你想好了？」


  「是。」


  「不管此事成不成功，你都會死。」


  「我知道。」


  原赤煉魔府的所在，由於赤煉一脈併入皇城司，這裡也漸漸被捨棄，被當作別府。


  而在魔府範圍內，一個肥頭大耳、面目端正的和尚正笑呵呵走在其中。


  「和尚，和尚？」一個魔徒愣了愣，連忙擋住對方，狐疑的看向對方。


  「你是和尚？」


  「是。」


  「怎麼稱呼？」


  「小僧名為大鳩。」


  「魔門聖地，和尚可不要亂闖！」


  大鳩和尚笑呵呵的伸出手掌，佛光旋轉中，一顆魔種緩緩長了出來。


  「魔門與小僧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