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五濁

  「五濁廢氣。」


  劫濁、見濁、煩惱濁、眾生濁、命濁，是謂五濁，同樣也是佛門口中的末法時代。


  每一個寂滅的小千世界，都是某種意義上的末法時代。


  戚籠張開真神領域，然而真神領域剛一觸碰到五濁廢氣，便就煙消雲散。


  一時間上下四方，濁氣覆蓋，讓戚籠無路可走。


  『奇怪，若真是末法時代，一切力量都會消失，一切大道都將毀滅，一切生靈都會消失，那麼這個小千世界怎麼還會存在？』


  大千世界法則的投影？

  戚籠在半空盤膝閉目，現了法相，一劫天柱拔地而起，黑白二氣在柱身表面遊盪，每漲一丈，五濁之氣就分離一寸。


  『這是假五濁啊。』


  戚籠念頭一動，那五濁之氣似乎是被激怒了一般，突然翻滾呼嘯，然後一種特殊的大劫之氣孕育而出。


  減劫中，人壽減至三十歲時饑饉災起，減至二十歲時疾疫災起，減至十歲時刀兵災起，世界眾生無不被害，此謂劫濁。


  被這股劫濁之氣一裹，就算以後天建木大道強大的生命力，也開始萎縮起來。


  污濁之氣化做一個灰氣雲團，將戚籠籠罩。


  戚籠見狀，雙手一搓，先天青光潑灑而出，所過之處，劫濁之氣直接被衝散，同時後天建木的表面多了一層青光，青光覆蓋下，後天建木再度生長起來。


  先天神光隱約克制後天劫數的演化。


  灰氣再度分裂，變成一條條漆黑鎖鏈，繞樹身而轉。


  而在下一瞬間，戚籠能夠感受到，後天大道之力在漸漸消失，或者說被隔離。


  正法已滅，像法漸起，邪法轉生，邪見增盛，使人不修善道——此謂見濁。


  一般的真神，到這裡已經是必死無疑了，就算是凝鍊道果的真神，恐怕也只能藉助道果的力量破界離開。


  真神的力量便是後天大道，後天大道被毀，便是仙佛也無救了。


  然而戚籠不一樣，他是天人同修，某種意義上，人道的力量還要強於天道。


  身子往後一退，撞在樹身上，變成一個巨大的樹瘤，同時樹身表面大量的肉泥涌動而出，樹枝樹椏長出無數骨節，骨節下垂，落出千奇百怪的人體器官，有嘴、有臉、有人頭、有尾巴。


  無數人頭果從樹身各關節處湧出，化作戚籠的面孔。


  然後一道道投影從樹身上蕩漾而出，有血紅色、有黑色、也有淡黑色，投影每蕩漾一圈，便有各種人影從中走出，走入五濁之氣之中。


  『原來是人道怨氣演化出的假五濁，我說呢，若是真五濁，別說一個小千世界，整個大千世界都會被其覆蓋，既然如此，那就便宜我了。』


  每一道人影走入五濁之氣中，便開始大口吞食起來，而五濁之氣掃在它們身上，無論是哪一種濁氣，似乎對其都沒有半點傷害。


  上古人道投影，就像是人的影子，怎麼會被人本身的力量傷害呢。


  很快，這濃郁的覆蓋整個小千世界的『假五濁』，就被戚籠吞噬一空。


  而在後天建木的表面，一層淡淡的濁氣從根部滲出，一直瀰漫到樹半腰，這是暫時無法消化的人道力量。


  『大道的力量被抽空，人道的怨氣也被抽空，接下來這方世界會如何演化？像鍾吾那般融入大千世界，還是直接崩解開來？』


  戚籠對於這個死寂小世界的演化很感興趣。


  然而出乎戚籠的預料，就在最後一點五濁之氣被吞噬時，這個小千世界突然毫光大亮，等他反應過來，身體已回到海底暗穴之中。


  而這個死寂的小千世界已不知所蹤。


  『消失了？』


  戚籠愕然，他猜測到了很多種可能，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


  『小千世界還能主動消失？』


  別的不說，做為曾經的龍脈之王，他對小千世界的大道演化還是有一定發言權的，想當初，他為了將鍾吾界弄到大千世界中，半條命都快弄沒了。


  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消失？

  『這個小千世界抽離了大道，又被吞了五濁之氣，只剩一個殼子，這是原因之一，還有一種可能，便是有人暗地裡動手腳，為了防止這個寂滅世界的秘密不被暴露。』


  『若這人真存在的話，那至少也是七真、五首一個層次的。』


  戚籠抱胸，捉摸良久，若是之前他用的不只是先天青光，而是先天五行神光，一下子覆蓋整個五濁惡氣，或許便能搶在對方之前，發現這個秘密。


  『對啊，別的真神下界，只是為了貪圖天道演化，我完全可以入侵被廢棄的小千世界，吸取人道力量，人棄我取，人廢我寶。』


  戚籠目光一亮，在實力停滯了有一段時間后，他又發現了一種短時間內能夠提升修為的手段。


  『算算時間，那海底神鐵應該取回來了，也是時候去找那三個小豆芽了。』


  戚籠召喚出黃驃，憑藉五匹龍種海馬之間的感應，攪動海水，往那海底別府中飛去。


  然而三個小豆芽卻是遇到了一些麻煩。


  那海底別府是那位五劫真人的煉劍之所，憑藉對於劍氣的特別感應，紀小靈很快就找到了海底神鐵的所在。


  那塊神鐵約有九尺高，上面被烙上六口劍形的鐵模子，似乎並不是打造一口神劍，而是一套飛劍。


  除此之外，還找到了一座煉劍爐子，一本煉器書，這位五劫真人似乎很擅長煉器，書上有很多種真神法寶的手段。


  然而就在出去時，卻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煩，有不少修為不低的修士正在此間搜尋，似乎也在尋找這座洞府，其中似乎還有幾尊真神。


  「你怕個什麼，你們家老頭子可是西海第一人，報上他的名號，誰敢拿你們怎麼樣？」


  「就是因為爺爺威名太盛，所以他很忌諱我們用他的名號做事，」寧鴛嘆了口氣，又怒道：「你們劍仙不是人間無敵的么，怎麼也這麼怕事？」


  紀小靈撇了撇嘴，道：「我們的規矩，是不允許干涉人間之事，尤其是講究劍出有名，為了寶物拔劍，陽大叔要是知道，說不定又要跪在祖師台前大哭子孫不孝了。」


  二女互視一眼，都感覺有些棘手，寧鴛寧鴦才不足十歲，就算仙根仙骨，也不可能證就元神，而紀小靈的嬰神劍雖然能劍斬真神，但是也不能輕易拔劍。


  寧鴦則焦急道：「你們商量好了沒，我快撐不住了！」


  寧鴦操控的是這座別府的陣法，不過這陣法年久失修，已經快擋不住這些修士的搜索了。


  「可惜那個死胖子不在，不然就可以把他推出來，胖子很能抗打的。」寧鴛不滿道：「這傢伙溜的倒快。」


  「死胖子是誰？」


  一道笑呵呵的聲音響起。


  「你、你怎麼進來的？」寧鴦愕然的看向戚籠，她運轉陣法，可是一點沒察到對方的蹤跡。


  「就這麼走進來的，」戚籠笑呵呵道：「我剛剛好似聽到有人在罵死胖子？」


  「是她說的！」


  寧鴛和紀小靈互視一眼，立刻選擇出賣對方。


  戚籠笑了笑，神念放出，藉助陣法擴大，突然輕咦一聲，道：「居然是個熟人。」


  神念之中，一隻有島嶼大的巨大鯨魚正在海底潛行著。


  「正好，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他，這事我接了，這本煉器書就當是好處費了。」


  戚籠目光掃了一圈，將書架上的煉器書召喚過來，粗粗翻了幾頁，「研究研究，看完還給你們。」


  三小豆芽哼哼兩下，沒有反駁，畢竟對方乾的是最危險的差事，拿點好處理所當然。


  ……


  在別府之外，幾個魚類面孔、身影高大的海派修士正緩緩接近別府。


  海派修士是西海修士的統稱，而且多半指的是妖族，這類修士固然證就真神極難，但妖族，尤其是海妖天生壽元極長，漫長的壽元讓它們煉就了一身雄厚的法力，雖然比不上真神，但真要打起來，除非被真神領域罩住，不然還是能擋上兩下的。


  一隻四千年青魚精、一隻三千年珊瑚精，正小心翼翼的往前探去，這別府的消息是水晶宮主告訴它們的，當然，並沒有隻告訴它們二人，還有其它的競爭對手，它們必須要搶先一步，進入別府得到寶物，這樣礙於水晶大人的面子，就算是真神也不敢出手搶奪。


  然而下一刻，一道胖乎乎的人影突然出現，朝二人嘿嘿一笑，手掌抓下，頓時五濁霧氣將二妖包裹，千年法力在這劫濁、見濁、煩惱濁、眾生濁、命濁的演化之下，一點抵抗之力都沒有。


  真神領域也能做到這一點，只不過聲勢巨大，必然會驚動其它人。


  而五濁惡氣就沒這種顧慮了，人道的演化基本上都是無聲無息的，一點法力波動都無。


  而憑藉著這種手段，戚籠很快就將來襲的十幾個海派修士穿成串。


  只剩下兩個真神級別的高手，他留在最後動手。


  戚籠直奔那個熟面孔，便是在鱉龍王那裡斗過一場的鯤道人。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鯤道人近來運氣並不算好，好友鱉龍王戰死，血神君謀划失敗，固然血神君還有不少分身待時而動，但寧乞道終歸是個麻煩。


  好在他最近又攀上了一根粗枝，便是西海水晶宮主，五劫真神，又是上古妖族血脈，距離飛升僅一步之遙。


  這位水晶公主近來邀請各道好手，目標不言而喻，自然是圓道人遺藏；至於眼下整個別府，只是對方放出的甜頭。


  然而鯤道人卻稍稍感覺不安，上古妖獸血脈帶來的直覺，讓他明顯感覺到，剛剛有一道念頭掃過自己，那股念頭的主人很強，很危險。


  「又見面了，鯤道人。」


  四周海水忽然分開，一道胖乎乎的人影轉了出來。


  雖然沒有穿金帶銀，但是鯤道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那個恐怖的胖子。


  「道友慢走，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戚籠笑眯眯道。


  鯤道人沒有廢話，背部的鯨孔猛然噴出數十萬口水刀水劍，每一口刀劍鑽入水中，都會吸水見漲，這是他天賦神通，戍水百鍊網，每一口水刀水劍，都是他苦練已久的深水精英，威力接近於三劫法術。


  戚籠輕輕一笑，雙手抱圓，一團水汽氣團同樣生出，所有刀劍水雷被水汽一卷，被吸了個精光。


  「西海海眼，鱉兄果然是死在你手上！」


  與鯤道人憤恨話語相反的是，對方不進反退，巨大魚身在迅速化作鵬鳥。


  上古鯤鵬血脈，讓他能夠同時修練兩種大道之力，鯤魚是水系，鵬鳥則是風系，他知道，擁有海眼的戚籠，在這片海域已然立於不敗之地。


  「想走，哪有那麼簡單。」


  面對整個上古異種，戚籠也不客氣，濃郁的人道霧氣從體表溢出，同時心臟『砰砰』直響，響如雷鳴。


  下一剎那，一道雷聲炸起，血色光影覆蓋整片海域，巨人幻影隨著血色投影高漲。


  上古紅色投影——龍伯之心臟

  龍伯有大人，卅丈立其身。數步周寰宇，呵吸結巨雲。蒼冥為室頂，北海作盂盆。一釣六鰲斃，二山因陸沉。


  龍伯巨人在得到充足的人道霧氣支援后，巨手已然化虛為實，單手下壓，一把按住了鵬鳥的脖頸，然後猛然按入海面。


  水面炸出山一般高的浪頭。


  鯤道人感覺整條大道都被封印住，心中只剩下不可思議。


  『不可能，這是什麼力量，我的真神領域怎麼打不開了！』


  一直以來，鯤道人都已上古血脈自傲，鯤鵬血脈不僅帶來了恐怖的力量，還有兩種大道演化，可以說是得天獨厚。


  可惜這兩種長處，都被戚籠強勢鎮壓。


  『難道對方是上古神魔轉世？』


  神魔是上古妖神的死對頭，雙方兩敗俱傷后，人族才趁勢崛起。


  而對方的表現，卻是讓鯤道人回憶起了這死對頭的恐怖。


  戚籠眯眼，五濁惡氣瀰漫而出，準備把鯤道人先徹底封印住再說。


  「戚先生請先住手！」


  話音一落，一道人影殺入五濁惡氣中，正是同行的另一尊真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