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水晶宮

  戚籠沒有回答，出手要穩，下手要狠，這是他一貫的風格。


  隔空虛抓，手掌直接化作龍爪，跨越百丈猛的一撕，鯤道人慘叫一聲，一隻鵬翅猛的被撕扯下來。


  「戚先生，得罪了——」


  來人見狀，手中紙扇隔空一揮，一瞬間，雨水瓢潑而下，砸在龍伯巨人的身上，就像是硫酸潑面，血色投影不斷化作人道霧氣。


  一時間，雨澤、霧水、海水、龍影人形相互交錯；加上風雨間的交鋒之聲，等反應過來之時，場面已然落下帷幕。


  戚籠雙手各自抓著一截鵬翅，翅根鮮血淋漓，而對面那人手上提著面色慘白，處於半昏迷狀態的鯤道人。


  「人道手段！」戚籠眯了眯眼，「朋友怎麼稱呼？」


  「聖庭二十八星君角，主人間雨澤，」角星君微微躬身，尊敬道：「見過戚先生。」


  「諸葛侯的手下，你也會人道手段？」


  「八十二龍王、二十八星君、十七上古異種、四大天門值守，都被諸葛總軍師傳授過聖道之法。」


  「聖道么。」


  戚籠笑了笑：「這麼說倒也沒錯。」


  人道的源頭是九聖元識，說是聖道沒有半點問題。


  「你想保他？」


  角星君再度躬身道：「請戚先生看在諸葛總軍師的面子上，放他一馬，上古鯤鵬血脈在人間已經沒幾隻了，對於我們龍庭很重要。」


  「你們在收集上古血脈？」


  「是，」角星君遲疑了下，再度開口道：「聖庭大計，便是以十萬種上古妖神血脈，再塑開天闢地的那九尊開天大聖軀殼，鯤鵬血脈必不可少，而且時間也不多了。」


  「再塑九聖軀殼？！」戚籠眼角一抽，「好大的口氣，九聖能開天闢地，你們造的軀殼，能有這般偉力？」


  「就算達不到當年開天九聖的層次，在人間，對付大多數神佛也是夠用了，畢竟上面的人要想下來，便是請了天帝旨意，也最多只能是一具分身而已。」


  「這麼大的秘密，你們就這麼輕易告訴我？」


  「回戚先生，總軍師吩咐了，見您如見他，不許有任何隱瞞。」


  戚籠摸了摸下巴，看向態度近乎謙卑的角星君，在大千世界，龍庭已不是秘密，根據真神之間的說法，龍庭使者一向眼高於頂，便是老資格真神都不放在眼裡，現在這種姿態，還真是——


  「既然你都這般說了，那我要是再不收手的話，的確是有些對不起諸葛兄了。」


  戚籠頓了頓，道：「不過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是關於這鯤道人背後的血神君。」


  角星君不假思索道：「若是那位大峨派叛徒的話，在下可以給您解答。」


  「當年圓道人坐下最出色的兩位弟子，一位是血神君，一位是陽道人，後來圓道人將大峨山道統傳給陽道人，血神君因怒而叛教，而一部分大峨派門人隨其另立門戶，後來又因為一些原因，血神君與這些大峨派門人也鬧翻了，二者分道揚鑣，而這一部分大峨派門人的領導者，便是了了道人。」


  「了了道人？」


  「沒錯，大峨派傳承的是上古劍仙道統，一共有兩位老祖，一位是圓道人，還有一位是歸山劍君，只不過因為圓道人殺伐在外，而歸山劍君治門在內，所以名聲沒有前者顯赫，不過若論道行，二者其實相差無幾，後來圓道人寂滅，而歸山劍君則飛升上界，這了了道人便是歸山劍君這一脈的傳人。」


  「血神君之所以能夠脫困，便是因為了了道人的相助，當然也有我們龍庭牽線搭橋，二者在遺藏之中各有所需；至於鯤道人和鱉龍王，則是血神君的棋子之一，為的便是製造攪亂西海的血禍。」


  「血禍？」


  角星君聲音平靜中帶著一絲傲然，終於有了一種幕後反派的感覺。


  「沒錯，圓道人遺藏事關三界秘密，參與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然而這個大千世界畢竟還是有一些強手的，這些人物，自然要提前防範。」


  「七真中的天外天劍主、大苦神君、百靈子、天生神君、天柱山懸空老人、山神彭侯，五首中的陽道人、天極子、玄空子、水鏡老人、貳道長，以及一些法力接近超界的麻煩人物。」


  「如那寧乞道——」


  「沒錯，這些老一輩的強手不被允許出現在遺藏之中。」


  戚籠吸了口氣，諸葛侯的手筆還真是夠大的，一句不被允許，就要堵住大千世界的所有強手，不過，不包含魔門中人？


  似是看出戚籠所想，角星君笑道：「戚先生想的沒錯，魔門中的幾位魔尊是我們的合作對象，我們與他們的目標相似。」


  「戚先生的朋友似乎要過來了，在下就先走了。」


  「對了，這是龍庭令牌，那位水晶宮主是我龍庭的合作對象之一，她正招攬人馬，準備先行進入圓道人遺藏，戚先生若是感興趣，不妨去聽聽，或許會有所收穫，也當是在下的補償吧。」


  戚籠接過令牌，眼看著對方離去，而不過片刻，三個小豆芽的氣息便從背後冒出。


  「胖子，都解決了？」紀小靈四處張望。


  戚籠嗯了一聲，眉頭微皺，凝聚九聖軀殼，這位諸葛侯，貌似比自己想的還要深。


  ……


  數日之後，西海的水晶海域，一道人影出現，正是戚籠。


  水晶海域之所以被喚作『水晶』，便是因為這片海域養了大量的貝殼蚌精，它們懶洋洋的浮沉在海面上下，日光照耀，一片晶瑩剔透。


  一個蚌妖緩緩打開殼子，露出如玉的幻影，美若天仙的面孔打了個哈切，懶洋洋的問：「來者何人？」


  戚籠將令牌往下一丟，蚌妖接過，輕咦一聲：「原來是龍庭的朋友，請進。」


  大千世界的海洋無窮大，裡面潛藏著無數的風險與機遇，上古遺種、上古沉陸、小千世界、兇險海域。


  戚籠跟著蚌妖一路下潛，很快便在一處不起眼的海溝中，找到了一座傳送陣。


  傳送陣的光芒迅速包裹二人，光芒一閃，二人消失。


  「小千世界？」


  雖然依舊是海域，但是戚籠明顯感覺到，這已經不是大千世界了，放眼望去，一隻又一隻大有數十里、甚至上百里的蚌殼坐落於海底，無邊無際。


  「這是宮主用於招待貴賓的小千世界之一，殼中世界。」


  『之一，這麼說，這位宮主不只有一個小千世界？』


  戚籠見識過的真神，無一不是把小千世界當作寶藏來挖掘，至於後果如何，祂們並不在意。


  但是這位水晶宮主明顯例外，在這個殼中世界中，戚籠感受到了濃郁的生機，大量的水母海蚌在貝殼中進進出出，水系大道的演化在這裡得到充分展現。


  『居然還有濃郁的信仰之力，這位水晶宮主走的是神道？』


  七十六等仙佛業位分為仙佛神聖，其中仙人自不用提，魔道飛升其實應該算在佛門的業位中，而神道則分為好幾種，一種便是天生神祇，是借天道而孕育的神祇，這類神祇在上古存在，在這後天世界已經一個都沒有了。


  還有一種便是天庭神祇，祂們是受到上界冊封化作的神祇；山水之神也在這一類中，這類神祇往往要積累天地功德，完成某類業績后，才能被上界接引。


  傳說中，七真之一的山神彭侯便是此類，他是上古山神，而且不同於不周這種本體破碎的上古神祇，他的本體仍在，熬過了那場大破滅。


  上古只有一界，而非三界，上古天庭同樣在人間，這類山神，基本上都是天帝親自分封，彭侯便是如此，相傳他留在人間，是為了完成最後的天命。


  而最後一種，便是信仰封神，而這類神祇往往名聲不怎麼好，血祭淫祀、邪神惡神。


  而從目前來看，水晶宮主似乎是這一種，不過光從信仰之力來看，這位宮主很純粹，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邪氣。


  「請進，」蚌女將戚籠領到一座水晶蚌殼前，奇異的笑了笑，捏了幾個法訣，然後蚌殼緩緩打開。


  整座蚌殼約有十層樓那麼高，打開之後，果然一座水晶樓坊，戚籠步入其中，只見一道道女仙幻相『咯咯』笑的從樓坊內飛出，一個個面色緋紅、衣衫不整。


  貝殼類海怪吸收月華海精而生，一個個凝天地精華成形，美麗動人，幾似女仙，很多年前，很受邪道修士覬覦，強取豪奪，化作鼎爐。


  這種狀況一直到水晶宮主出世，毀滅了好幾個邪道真神的洞天而告終。


  不過自此之後，水晶宮主便極少出手，名頭漸漸被『挑戰天下強者』的寧乞道覆蓋。


  出乎意料的，水晶樓坊中還有一人，是一位二十來歲、溫文爾雅的男子，正按著欄杆在品酒，看到戚籠微微一愣，然後笑著點了點頭。


  戚籠也笑了笑，二人交錯之際，他心中一動，神識一掃，人影消失，取而代之，是鋪天蓋地的劍影。


  『好強大的劍意，比不上荀靈雲，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是大峨派的叛黨？』


  楚尋仙眉頭微皺，當面用神識掃人，是一種可以說帶有敵意的行為，不過他沒有發作，只是看著他被領入上層。


  「龍庭的朋友又來了，不知這一次有什麼指教？」


  幔帳之內，先是嬉笑之聲，然後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大約過了半炷香，一個身材高挑、女扮男裝、眼帶英氣的女人，抱著兩個貌美蚌女走了出來。


  「閣下便是水晶宮宮主？」


  「是啊，朋友面孔很陌生啊，二十八角司星君中，似乎沒有閣下這一號人物？」


  水晶宮宮主上下打量著戚籠，然後幾乎同時神識發出，兩股神識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恍惚間，戚籠彷彿看到了無邊無際的大海，而水晶宮主則看到了朦朧的霧氣。


  二人都沒有窺出對方的跟腳。


  不過單論法力，戚籠還是差了對方不少，連退了兩步，精神世界中一陣翻騰。


  水晶宮宮主面色稍稍一正，戚籠的人道手段被她當成了龍庭的聖道法術，這類法術基本只有龍庭才有，加上令牌，這才對對方身份確信無疑。


  「不知使者降臨，有什麼事要交代？」


  人間的老怪物雖然不少，但龍庭的只會更多；那位諸葛軍師更是深不可測。


  「沒什麼，只是來確認一下圓道人遺藏，不知宮主做好了準備沒？」


  宮主擺手，兩個美蚌女主動離開，她才開口：「所謂的遺藏，其實質便是正魔第二次斗劍，製造出的清濁氣團，氣團與海底數千座火山相連，內含無邊烈火，一旦打開，更有三清神光和太上魔光一起襲來，需有降魔至寶、天魔密寶方能保身平安。」


  「二者我們雖然沒有，但是拜貴庭相助，贈與一套先天五運旗門，旗門已然煉了九成，只待遺藏開啟，便引動第五到九層的先天五行結界，開闢出一條間隙。」


  戚籠心中一動，笑道：「那宮主還不知道我為何而來？」


  水晶宮宮主道：「難道道友是為了主持那套五運旗門？」


  「當然如此，先天五運的最深演化，怕是普通真神難以參悟吧。」


  「原來如此，」水晶宮宮主恍然，道：「那就請道友在這天地中暫住三日，三日之後，我們便開始合煉陣法。」


  「如此甚好。」


  等戚籠離開之後，水晶宮宮主皺眉想了片刻，對於對方的身份到底還有那麼一兩分懷疑，這般重要關口，一絲問題都不能有。


  她取出了與龍庭聯繫的一面寶鏡，法力注入，鏡光一閃，一道龐大的身影顯露一角。


  這道身影方一出現，恐怖的力量便充斥了整個大殿，空間似乎都承受不了這種壓力，開始寸寸崩裂。


  「晚輩水晶，見過前輩！」


  「何事？」


  「晚輩想問，貴方是否安排了一位姓戚的道友……」


  水晶宮宮主將戚籠的來歷和目的簡單說了一遍，對面那一位沉默了片刻，淡淡道：


  「的確有這麼一回事，他想做什麼，你照做便是。」


  水晶宮宮主終於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晚輩就放心了。」


  ……


  而在龍庭這個神秘之地，一尊上古誕生的怪物緩緩睜開了眸子，口吐人言。


  「諸葛侯，你的破綻終於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