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聞鬱金的主角4
沈奈仔細的把麵前這個男人打量了一遍, 在對方抱怨著客棧夥計,繼續朝自己前進的時候,默默把自己的白玉劍收回去了。
雖然是個正當壯年的男人, 但是眼神渾濁, 麵相油膩,沈奈已經不是略有些嫌棄, 是非常的嫌棄。
如果這種貨色需要用白玉劍, 感覺都是侮辱了自己的劍, 它要是有靈,定然會氣死。
可這個男人完全就不太懂沈奈武力值和心理變化。
“沒想到你這小美人還識情知趣的嘛, ”男人將自己的袖子往上提,看著沈奈一臉的得瑟,“這也是天定的緣分,你看白天街上那麽多人,就老爺我撞上姑娘你,咱們不做夫妻, 還有誰有這福氣——”
沈奈手一抓,一道素淨白練從她手中甩出,將旁邊沉重的木桌纏繞起來。
中年男人看見這一幕, 突然目露驚恐,臉色扭曲,但是他的反應太慢了。
“嘭。”
“嘭……”
中年男人躺倒在地, 一陣劇痛隻能用一隻沒有受傷捂著肚子,眼角餘光看見麵前突然又出現一道遊龍一般的白練, 隨後出現在他眼前的, 就是剛才推開門後看見的木質屏風。
他留在腦海裏最後的意識, 就是疼痛。
沈奈這時才慢悠悠從床上下來, 腳步輕盈站在身上疊了兩個重物的人旁邊。
“昏過去了?真不經打。”
身上沒點本事,竟然還打算做壞事?那麽普通,又偏偏那麽自信,誰給他的膽氣?
木桌和木屏風將人砸傷到昏迷了,沈奈看了一眼嚴實沉重的家具,再看看大門,剛剛的兩聲響動太大,下麵和左右的房間這時候她已經聽到有人醒了,隻是可能怕惹了什麽事情,那些房間有加重的呼吸聲和說話的聲音,卻沒有人出來在外麵。
她將門打開,看著黑暗中毫無動靜的一處,清聲說話:“貴客棧一張桌子一麵屏風那都是實在的料子,怎麽店裏的夥計收了別人的錢來給我下藥?這可就不厚道了。”
她眼神所看之處,一片黑暗,毫無回應。
一個夥計在濃墨的夜色中,緊緊的攥著手裏的一個錢袋,可是麵上難免露出慌亂,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自己額頭上已經是一連串的冷汗冒出來。
我不能出去。
夥計心裏這樣想著,如果出去,照那個女人的本事,我做的事情說不定會被打死。
“嘎吱——”
黑夜中萬物寂靜,任何原本細微的聲音都放大,沈奈看著那個夥計聽到開門的聲音一個哆嗦,她也轉頭去看那開門的房間。
開門的房間和沈奈住的房間,中間隔了兩間房,推開門出來的並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個穿著打扮偏素雅的婦人,身上穿著一身七八成新的蔥綠色衣裳,用更淺些的淡綠和黃色搭配,頭上隻戴了個簡潔的珍珠發簪。
“這位姑娘,這是發生什麽事情了?”這個婦人打扮雖然偏素雅,一張臉露出來,卻是貌美如花,鵝蛋臉,柳葉眉,麵容自帶一股文弱溫雅之風情。
“剛才在屋中休息,突然聽到外麵又響動,怕是出了什麽事情,這才壯著膽子出來看看……這.……”她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沈奈的旁邊,一旦走進,角度變化,就能從打開的門裏看到躺在地上的人。
剛才婦人她說話行動,沈奈就隻看著她沒有回答。
婦人捂著心口:“這是……”
沈奈眉目中透露出一股風輕雲淡:“他串通了這客棧裏的夥計,想給我下藥,被我發現了,就像現在這樣了。”
她說話時聲音清脆,下麵冷汗連連的夥計看著沈奈站在背光的門前,一咬牙,打算趁著現在誰也看不見,自己趕緊回房間。
等一下如果她指認,那就不承認!
賭了!
夥計計上心頭,自以為躡手躡腳的在夜色中誰也看不見,連滾帶爬的回房間。
沈奈在樓上,看著他一舉一動。
而她麵前的婦人聽麵前這個姑娘說的話,臉上表情先是一愣,然後浮現出一股怒氣來:“他們、他們怎麽能做這般黑心肝的事!簡直是沒有、沒有良心!”
說完了之後,那周身帶著文弱書香氣的婦人,往前走了幾步,更靠近沈奈,一雙手伸出正要去牽沈奈的手,似乎要安撫她。
“還好,姑娘你是個有本事的,沒受到什麽傷,不過可千萬不要輕饒了這些人!”
沈奈默默的往後退了一步,她不太習慣和這種見第一麵就自來熟的陌生人肢體接觸。
而且……
而且為什麽她的手看起來骨架有些大呢?
沈奈突然微微歪著頭,眼神不著痕跡的,將麵前這個婦人打量了一遍。
容貌,端正而且自帶文弱溫雅,周身一股子書香氣;舉動,步子邁的不算小,卻沒什麽異常;眼神,關切又帶一些驚懼.……
好像沒有什麽不對啊。
雖然比正常女子的骨骼稍微大了一些,但是相比較於男子正常的手骨來說,還是有些偏小的。
“難道是我多心了?”
沈奈在心裏自問,卻沒有辦法說出答案來,畢竟她和麵前這個婦人,是真的是第一次見麵,完全不熟悉,而且,她之前沉下心琢磨了幾年的醫術,不能說登峰造極,但是也不會認錯男女骨骼之分。
也不排除她是骨架比較大。
雖然給麵前這個夫人找了一個理由,沈奈卻已經開始對她親近的舉動,開始了下意識的防備。
“外麵出了什麽事?聽聲音,好像沒有什麽聲音了。”
“我們還是老實呆著吧,這萬一不小心波及到了我們,那就是真正的倒黴,睡覺睡覺。”
沈奈能聽到耳朵裏傳進來其他人的對話聲,還有一些沒有什麽聲音,隻是她知道,他們也是醒著的。
“多謝夫人關切,隻是我不太喜歡與人親近,夫人莫要離我太近了。”
那婦人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手用袖子遮擋住了。
“夫人,回屋睡去吧,此事我能解決。”門推開之後,就沒有再關起來,沈奈朝著那婦人輕輕頜首,看著剛才那夥計一路跑去的方向走去。
那婦人站在門前看著沈奈的背影,用袖子遮擋了一下臉上的笑,慢慢的進了自己的屋。
一番動作,雖然不能說是聲響連天,但是也算是驚擾了不少人的清夢,客棧老板宿在一樓,此時因為已經穿好了衣裳拿著一盞燈出門了。
沈奈是客人,再加上她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那房間裏的男人,但凡是身上長了眼睛,有個眼睛都能看見,老板理虧,苦著臉跟著在沈奈身後,到了夥計門前。
是柴房。
手中白練灌注內力後堅硬無比,沈奈手臂一揮,柴房的門板發出聲響,就整個裂開。
“誰、誰、誰呀?”夥計從小床上爬起來,假裝鎮定,甚至因為人品低下,他喊出惡人先告狀的話語,“我警告你,你可千萬不要做什麽壞事,不然、不然,天一亮我就告官去!”
沈奈:“好沒道理,賊喊捉賊。”
和這種人都說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除非拿證據甩到他們臉上,或者是直接用武力把他們揍一頓出氣。
沈奈是想直接一點的,但是誰讓剛剛這個夥計自己說的要報官呢?
那就報官吧。
客棧老板聽著客人的吩咐,多點了幾盞燈,看著跪在地麵上直抖腿,一臉驚恐,卻一五一十將自己做的事情說出來的夥計,臉上那表情簡直是比吃了黃連還要苦。
“是我識人不清,姑娘寬厚,能饒了他一條性命!真是無顏見姑娘呀……丟人,真丟人。”客棧老板當夜就將沈奈訂房的錢還給了她,還額外給了十兩銀子。
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明天丟過去送衙門就行了,沈奈重新回到了房間,將那木屏風擺好,桌子和那受傷的人一塊丟到了外麵去,這才坐在床上,繼續打坐。
在客棧底下,她聽見了客棧老板拿出邊指揮打在夥計的身上。
客棧老板黑著臉,打的十分用力:“你這個良心被狗吃了的東西!我那時看你一臉老實樣子,當初看你可憐,才從人牙子手上把你買了下來,在我這店裏當個做事的。”
“不能說大魚大肉,也短不了你吃喝住,逢年過節也給你發錢,你去看看當初那些賣身的,現在多少人,墳頭草都比人高了!不求你報答我.……”
夥計哭求:“老板,我知道錯了!別打了!求求你別打了!”
一鞭子把夥計打得皮開肉顫,客棧老板繼續罵:“隻求你老實做事,平日裏也沒有虧待你!你做了這種事情,往後我店裏的名聲.……哪裏還有人願意來住店!”
江湖人耳聰目明,更何況客棧老板打夥計罵聲又那麽大,可惜讓這客棧老板遺憾的是,他這一番舉動吵醒了許多人,卻唯獨沒有聽到那一個女聲說出自己想要聽的話。
一番算計做戲落了空。
他是客棧的老板,是著夥計的主家,這個時代的奴與主,可不是現代的資本家和打工人,夥計能做這種事情,沈奈才不相信這個客棧老板什麽都不知道呢,隻不過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在和沈奈的房間隔了兩間的另外一間房間裏麵,沈奈剛才看見的文弱美婦人,此時也並沒有睡下,而是睜著眼睛聽著外麵的響動,手在被褥中動著。
片刻後,婦人輕輕歎口氣。
要是剛剛那個女子不會武功就好了。
就能直接從那男人手上搶人,完事享受完了,還可以直接把這黑鍋扣到別人頭上。
第二天一早,沈奈就拎著不成人樣的兩個人到了衙門前,進她房間的那個男人是被她打的,綁起來的夥計則是被客棧老板打的。
沈奈前腳出門,她這邊剛出客棧,在後麵,一扇窗戶打開,一個裝扮成婦人的文弱婦人站在窗台上,笑吟吟的看著下方的街道,略遺憾的穿上素麵的綢緞裙子,擋住自己的異常。
再聰明的人也想不到,會有男人容貌雌雄莫辨,穿上女人的衣服,比姿色普通的女人更像女人。
“得換一個地方了。”
“也不知道,那鄭家小姐是會瞞著留下我的種生下來呢,還是自個悄悄摸摸去打掉。”
要不然再留一段時間?
幫著那鄭家小姐把胎打了,還能再快回一段時間。
念頭轉瞬而過,下一刻“她”就決定還是不要管已經得手的女人,已經有些膩味了,倒不如花點心思去偽裝身份,好入另一家後院。
關上窗戶,“她”打開了自己的包裹,打開裏麵其中一件衣裳,裏麵竟然放的是十幾種藥粉。
雄娘子從裏麵挑揀出來一包迷藥和媚藥。
“武功再高強……唉,我可不是昨夜那蠢貨。”
沈奈在上一個世界在六扇門裏呆了好長一段時間,潛移默化的,她原本對這些古代武俠世界官府的那種輕視感,減少了很多,不然,她也不會心念一動,就把這些人丟給官府處理。
從進入這個城池開始,沈奈覺得這個德州城裏的風氣實在是不太行,她遇上的事情,沒幾個好的,不過她遇上辦事的官差,倒是板著一張臉,把人給打二十大板關押到牢裏麵去了。
還算有效率。
事情很快解決,沈奈就打算再在德洲城裏逛幾圈,逛完了就到別的地方去,找一個還不錯的順眼地安個窩。
卻沒有想到,昨天才甩掉的某個和尚,不過是一天的時間,今天竟然又見到了。
無花同樣也很驚訝。
這可不是他的算計,反倒是真正的機緣巧合。
沈奈遇見無花的時候,他穿著白到發亮的袈裟,手上撚著佛珠,臉上的表情不悲不喜,正跟著在一個麵帶憂色的人後麵,馬上就要踏進一家宅院的後門。
是無花先打的招呼:“沈施主。不知道沈奈要往何處去?”
沈奈:“不知道,不過總歸是往去處去的。”
無花對於沈奈回話的機鋒一笑而過,雙手合十,認真看著麵前的女子:“沈施主,近日這城中並不是很太平,施主還是小心為上。”
沈奈“???”
無花對於和人交際的本事那是熟練到了心裏麵,知道對方對自己印象也許並不佳的情況,他自然不會太過於交淺言深惹對方生厭。
這話的未盡之意,會有人替自己說出口的。
無花眉目微垂,有悲天憫人的神佛之態,就要繼續往前走。
那站在無花麵前,因為無花停住腳步而停下的人,在無花說話的時候,已經將沈奈打量了一遍,這時候開說話口了。
他身上雖然穿著不俗,但是領著一個和尚進一戶高門大院的後門,足以看出他的身份。
他隻是鄭府的一個管事。
鄭管事麵露苦色:“姑娘啊,這無花大師說的有道理啊,你要是沒什麽事情在德州城裏要做的話,那還是趕緊收拾了,快快出城去吧。”
他欲言又止,最後麵,低低的說了一句:“可千萬別遇上這種糟心事,那可是一輩子都給禍害了,殺千刀的,老天要是有眼 就該讓那畜牲走在路上被人砍死才好。”
沈奈遇見無花和那管事,聽到他們兩人對著自己說了一番話,又見他們行色匆匆的進後門去了。
這一回沈奈看著無花的舉動,雖然還是覺得他假的慌,倒是覺得沒有那麽讓人煩厭。
也許是因為那管事的眼神和說的話?
雖然說半截藏半截,後麵罵人還惡毒得很,可是眼神流露滿是憤怒和憂心交織的複雜,讓人看見就覺得心裏伸出一種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