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忽聞袁紹遣使來
公孫續的目光在地圖上停留了好一會兒,抬頭看著張燕問道:“叔父是如何對付先登營的?”
“唉……一言難盡啊!”張燕歎了口氣,向白饒點了點頭示意他來說。
“此事……說來慚愧!”白饒一直冰冷的臉上竟然也露出一絲羞愧,他搖頭道:“大帥把此事交予吾去做,不求殲滅先登營,隻求能阻止麴義來去自如,隻可惜吾卻未能做到!那麴義狡詐非常,帶的人多了他轉身就逃,人少了就餓狼一樣撲過來,而且專挑吾等防守兵力薄弱的地方攻擊,一擊即走,從不貪功,再則河北之地地勢平坦開闊,實在是防不勝防啊!”
公孫續聽完後思忖道:‘果然和我白馬營騎兵的作戰方式差不多,隻可惜人數太少,我白馬營的騎兵有能力大舉攻堅,先登營卻隻能玩遊擊戰術。不過麴義能以八百之眾縱橫河間,令坐擁數十萬眾的黑山軍束手無策,也確實是個人傑!’
張燕悶聲道:“袁紹隻派出一支先登營就把河間郡攪得不得安生,老夫實在是麵上無光啊!若是賢侄能全殲先登營,老夫定會隆重擺酒為賢侄慶功!”
“叔父放心!”公孫續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自信地說道:“先登營包在小侄身上!”
“杜長對河間郡最為熟悉,賢侄去勘察地形的時候……”張燕見公孫續信心十足,想到他最近做的那些大事,不禁也是信心倍增,這時外麵忽然有人大聲稟報,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
“啟稟大帥,袁紹的派的使者來了。”
“使者?”眾人齊齊一驚,眼看大戰在即,袁紹派使者來做什麽?勸降?下戰書?挑撥離間?
“使者是何人?”張燕沉聲問道。
“來人自稱姓許名攸,乃是袁紹座下的謀士。”
“原來是這個貪財好色的小人!”張燕輕蔑一笑,不經意地擺擺手道:“讓他進來!”
張燕連一個請字都懶得說,神色也十分蔑視,顯然沒把許攸看在眼裏,楊鳳白繞甚至陶升神色也是如此,隻因這許攸的名聲實在太差。
十一年前,許攸是時任冀州刺史的王芬麾下重要謀士,他多次蠱惑王芬廢除漢靈帝,改立和他交情不錯的合肥侯為帝,事情敗漏之後王芬自盡,許攸潛逃多年不敢露麵,謀逆之名天下盡知。許攸和袁紹、曹操都是少年好友,袁紹奪取冀州的時候,許攸前往投靠,力勸袁紹和曹操結盟,很得袁紹的信任。此人謀略還是有的,隻是貪財好色,自高自大而且睚眥必報,凡是想求他辦事者,沒有錢財或者美色送上絕無可能答應幫忙,就算同僚也不例外,因此深受眾人痛恨。
公孫續聽到許攸的名字卻心頭一驚,此人人品確實不堪,但是眼光還算不錯。另一個時空的官渡之戰中,若非此人因為家人獲罪而背棄袁紹,投靠了隻剩一日糧草可用的曹操,又獻上了火燒烏巢糧倉的計謀,那場大戰最後的勝者必然是袁紹莫屬。這許攸既然貪財好色,又沒有什麽忠誠之心可言,若是利用好了說不定能讓袁紹吃個大虧。
“哈哈……久聞黑山軍張燕大帥豪爽好客,今日一見才知道傳言有誤啊!”就在公孫續低頭思索的時候,一個人大笑著走了進來。
這人穿著一身華貴的金絲繡邊黑袍,頭戴金色的聚賢冠,腳蹬一雙嶄新的鹿皮靴子,他生的粗眉大眼,臉頰方正,偏偏留著兩撇細細的八字胡,頜下也留著一撇三羊胡子,看起來十分滑稽可笑。他正是袁紹的使者,南陽人許攸許子遠。
張燕淡淡道:“朋友來了,老夫自然會百裏相迎!許子遠,汝來此何幹?”
許攸左右看看,也不等人招呼就自顧坐在公孫續旁邊,對怒目而視的楊鳳視而不見,搖頭晃腦道:“張大帥此言差矣!俗話說遠到是客,又有俗話說兩軍交戰善待來使,老夫兩者都占齊了,張大帥卻不知禮數冷落老夫,傳出去就不怕別人笑話嗎?”
“大膽!”楊鳳大喝一聲離席而起,右手迅速握住了劍柄。
“狗膽包天!”陶升趕緊怒喝一聲站起身來,手按刀柄盯著許攸叫道:“許攸,汝隻不過是袁紹手下一個小小從事,竟敢對吾家大帥無禮,可是想試試老夫的刀快不快?”
許攸冷哼一聲,臉色輕蔑地問道:“汝可是陶升?”
陶升嘩啦一下把刀抽出來一小半,昂然道:“正是老夫!汝若是再敢胡言亂語,老夫定要將汝之頭顱斬下做酒器!”
許攸對陶升的威脅呲之以鼻,冷笑道:“汝隻不過是張大帥麾下一條忠狗而已,有何資格和老夫說話?”
“老匹夫欺人太甚,老夫不殺汝誓不為人!”陶升大怒,當啷一聲拔刀在手就向許攸走來。
許攸臉上不見半點懼怕,隻是冷笑著看著張燕。
公孫續冷眼旁觀,此時已經確定許攸知道陶升和袁紹的勾結,否則這樣一個貪財好色的家夥,豈能眼看白刃加身而無動於衷?而且陶升站出來怒喝的時機也著實巧妙,恰好把楊鳳不動聲色堵了回去。
陶升看似怒氣衝天,腳下動作卻很沉穩,走到許攸麵前的時候,他大喝一聲把刀舉了起來,似乎下一刻就要斬下許攸的人頭。
“平漢!退下!”張燕終於適時開口阻止。
陶升怒道:“此人羞辱大帥和末將,不殺實在難消心頭之恨!”
張燕一擺手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平漢休要讓人笑話吾黑山軍不知禮數!退下吧!”
“若非大帥開口,老夫定要讓汝人頭落地!”陶升盯著許攸惡狠狠的威脅了一句,收刀回鞘走回去坐了下來。
許攸對張燕拱手道:“張大帥麾下盡是忠心之人,老夫對此還是很佩服的。”
張燕冷冷道:“老夫可不敢當閣下的佩服!閣下此來有何事?”
許攸伸出三根手指捏捏八字胡須,微笑道:“老夫此來是為了救大帥一命!”
“哈哈……”張燕不屑地大笑道:“都說許子遠最喜危言聳聽,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若是沒有別的事情,閣下就請回吧!”
許攸歎道:“大帥危在旦夕卻不自知,反而拒絕傾聽忠言,老夫隻怕大帥會追悔莫及啊!大帥若是執意和公孫瓚聯手對付袁使君,一旦袁使君戰敗,黑山軍必定會被……”
“許子遠!”公孫續大喝一聲打斷了許攸的話,冷笑道:“挑撥離間這種雕蟲小技也敢在張大帥麵前使用,真當大帥是三歲小兒耶?”
許攸一翻白眼,問道:“汝乃何人?老夫自與張大帥說話,汝這黃口豎子有何資格胡亂插言!”
“哈哈……真是可笑!”公孫續大笑道:“敢問閣下從事是幾品?又能掌管多少兵馬?”
“這個……”許攸撚須不答,臉色既尷尬又惱怒,他這個從事乃是袁紹所封,真要論品級的話也不過是八品小官,手下兵馬更是一個都無,說起來還真是不好聽。一說起這事許攸就有些惱怒袁紹,他自詡功勞很大,目前也很受袁紹信任,然而地位和權勢卻不如逢紀、郭圖等人,還時常受到郭圖等人的排擠。
公孫續冷冷道:“區區末流小官,也敢在上官麵前口出厥詞,這才是真的不知禮數!”
“閣下又是何人?”許攸皺眉詢問,心裏對公孫續的身份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公孫續昂然道:“本將軍乃是朝廷欽封的四品正護烏桓校尉,不知和袁紹擅自封賞的從事孰大孰小?”
果然是公孫續!許攸不禁大吃一驚,如今公孫續的名頭響徹北地,沒想到果然如傳言所說隻是個弱冠少年!他定了定神,仔細打量起了公孫續,待得把公孫續的相貌徹底收在眼底,許攸心頭猛然一跳,他和天下聞名的許邵許子將乃是遠房族親,故而有幸學了一些相術的皮毛。公孫續的相貌在他眼裏隻能算是中等,但是此子舉止氣度十分不凡,而且額角崢嶸,方口高鼻,那雙眼睛更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清澈有神,赫然是相書中所說的誌在天下的梟雄之姿!
‘老夫在袁本初賬下鬱鬱不得誌,這次更是被郭圖進讒言,被派來做這個勞什子的使者,原本惱火非常,沒想到竟然能遇見和曹操相似的梟雄之人,真是意想不到的收獲啊!這次冀州大戰袁本初若是落敗,公孫瓚父子實力會更加強大,說不定此子將來真的能……’
許攸想給自己提前留條後路,當下態度頓時一變,拱手道:“原來是公孫子民將軍當麵,吾一時失禮,還望將軍休要怪罪!”
張燕和陶升等人都麵帶訝然,這許攸眼高於頂,沒想到竟然對公孫續如此客氣。
“正所謂不知者不罪,吾也並未表明身份,此事就不必再提了!”公孫續大度的一揮手,隨即微笑著問道:“隻是吾有一事不明,還望許先生賜教。”
“不敢!”許攸拱手道:“將軍請說,老夫知無不言。”
陶升見許攸如此好說話,眉頭不禁緊皺起來,目光在公孫續和許攸身上來回打轉,試圖看出一些端倪。
“久聞許先生謀略過人,不知先生和郭圖、逢紀等人相比,孰高孰低?”
“當然是老夫比他們高明!”許攸脫口而出,隨即趕緊給自己打圓場,“隻不過老夫對權勢視若浮雲,隻願獲得袁使君的信任即可,故而隻要了個小小的從事官職。”
“這可真是可惜啊!”公孫續搖頭歎道:“許先生素有大才,卻隻能做個小小從事,若是在吾幽州,最少也是個四五品的實權官員了!敢問許先生可認識郭嘉郭奉孝?”
“當然認得!”許攸愕然點頭道:“數月前郭嘉還在袁使君賬下效力,不想卻忽然消失不見……莫非郭嘉去了幽州?”
“許先生果然神機妙算!”公孫續撫掌讚歎,笑道:“郭奉孝如今是白馬營的軍師祭酒,秩比一千石,在白馬營中隻位居吾一人之下!吾也曾經聽奉孝說起過先生,他對先生可是十分推崇呢!不知許先生如何看待奉孝?”
許攸聽到郭嘉竟然成為白馬營的軍師祭酒的時候,臉色十分不愉,及至聽到後麵兩句話,他的眼睛頓時一亮。暗道郭奉孝那小子都能穩居高位,難道老夫還會比他差?這公孫續果然不是等閑人物,竟然敢讓籍籍無名的郭嘉在軍中擔任如此要職,此等人物比起刻薄寡恩的袁紹不知強了多少倍!
不知不覺間許攸就被公孫續的話語所吸引,渾然忘記自己身負使命,說說笑笑和公孫續聊起了郭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