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冰梅縱火焚許宅
清河郡的某條街道上,陳大正帶著男裝打扮的墨冰梅匆匆而行,神色十分警覺。當日陳大引.誘許浩許洋兄弟四處收保護費,最終使得二人成功地‘坑爹’,之後他並未離開清河郡,而是改頭換麵變成了一個開雜貨店的商賈,根本就沒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穿過這條街道,來到了街道拐彎處的一家雜貨店,這裏正是陳大的雜貨鋪,或者說是墨門的一個小據點。一個小雜貨鋪當然用不了太多的人,否則必然會引人懷疑,因此這裏除了掌櫃陳大之外,就隻有一個二十來歲的精悍夥計陳二,乃是墨門中精於刺殺的高手。
“見過钜子。”陳二見到墨冰梅就躬身行禮,恭敬中帶著一絲親近,他和陳大一樣用的都是化名,原本的姓氏也是‘墨’,算起來還是墨冰梅的子侄輩。
“免禮。”墨冰梅隨意擺了擺手,跟著陳大進了內間。
此時正值午後,早上的集市已經散去,往往一兩個時辰都無人進入雜貨店,陳二站在門邊張望了一下,也跟著進了內間。
裏麵是個很小的院子,各種雜物堆積得到處都是,左側的牆邊上放著一個木籠子,裏麵偶爾傳出鴿子輕輕的咕咕聲。
不等墨冰梅開口詢問情況,陳大就從一個角落裏取出一個小竹筒,躬身遞了過來:“博陵剛轉過來公孫續將軍的信件,請钜子過目。”
“動作倒是很快。”墨冰梅嘴角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接過竹筒取出一個小小的紙卷展了開來,看完後眼神頓時有些凝重。
陳大和陳二對視一眼,雖然心裏十分好奇,但是卻不敢開口詢問,墨冰梅的威信乃是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和她身為上任钜子的女兒毫無關係。
“許攸的家在何處?”墨冰梅忽而淡淡問道。
陳大輕聲道:“距離此地隻隔了兩條街道。钜子,莫非公孫將軍讓吾等把許攸的家眷送出城去?”
“送出去?”墨冰梅忽而笑了笑,冷冷道:“不但不送,還要製造麻煩讓他們留下,直到袁紹得知許攸叛變的消息前來責難。”
陳大和陳二麵麵相覷,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墨冰梅似乎心情不錯,難得的小聲解釋道:“許攸的家眷留在此地比送到他身邊活著價值更大,總要給袁紹一個出氣的機會!”
陳二依舊有些茫然,陳大卻恍然大悟,若是袁紹得知顏良是因為許攸投敵才全軍覆沒,絕對會對許攸的這些家眷嚴厲責罰,搞不好還會殺幾個人泄憤!盡管許攸不在乎清河城中的這些家人,但是一旦得知這些人都死了,勢必會對袁紹恨之入骨,從而死心塌地替公孫續父子效力。而且還可以用這件事大做文章,大肆宣揚袁紹的殘暴不仁。正所謂禍不及家人,何況是一些上不了台麵的侍妾和庶子庶女,袁紹連這些人都不放過,可想而知將來會如何對待其他背叛者,如此一來難免會人心惶惶。
墨冰梅袍袖一拂石凳上的灰塵,坐下後吩咐道:“此事稍後再說,先說說其他有價值的消息。”
陳大沉吟了一下,把這兩日清河城內發生的一些事情說了一遍。
昨日顏良和許攸帶著四萬大軍離開之後,袁紹就開始四處征兵,不過由於青壯大都已經被拉入軍中,而且很多人都逃到了別處,一天時間才征集到了七八百人,反而鬧得滿城人心惶惶。後來在沮授的勸說之下,袁紹不得已取消了征召令,不過已經有不少人開始逃離清河郡,袁紹為此派遣了大隊人馬在城門處攔截舉家外逃者。
除此之外,袁紹任命袁尚為驍騎校尉,令袁尚統領一支五千人的精銳兵馬,同時削弱了袁譚袁熙兄弟手中的一部分兵馬。看起來似乎在提前為冊立世子做準備。
昨日到現在除了這兩件事,清河城內並無其他值得注意的事情。
墨冰梅聽完後冷笑道:“袁紹如今隻是冀州一州的掌控者就如此不體恤百姓,不得民心之人還妄想爭奪天下,真是白日做夢!”
陳大笑道:“袁紹豈能和公孫將軍相比?公孫將軍這一年來主持安置了五六十萬流離失所的百姓,讓他們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真正實現了先祖‘兼愛’的理念,這才是明主之相啊!”
其實安置流民開始是劉虞所為,後來大都是王粲的功勞,公孫續並未起太大的作用,不過陳大為人聰明圓滑,知道墨冰梅喜歡聽什麽,這才故意把功勞安在公孫續頭上。
陳二悄然撇撇嘴,對陳大如此拍馬屁十分不滿。
墨冰梅聽了點點頭,臉色果然十分喜悅,她微笑道:“公孫子民曾和吾說過,將來要讓全天下的人都有飯吃、有衣穿、有屋住,而且會徹底消弭漢人的內戰,讓那些好戰者去征伐異族,給漢人百姓們一個長久的太平盛世,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墨門就可以解散了。”
“公孫將軍肯定能做這一點!”
陳大和陳二點頭稱是,眼中也露出了一絲期待。他們這些人不愛富貴名利,追求的就是公孫續所說的那種世道,因此公孫續好幾次都和別人說過,墨門的人都是一群理想主義者。
陳大悠然道:“到了那一天,吾會真正的開家雜貨店,娶個賢惠的妻子,每天和和氣氣的做買賣。”
“真是沒出息!”陳二嗤之以鼻,昂頭道:“吾會投入軍中,跟隨大軍去征討異族,為我漢人開疆拓土,將來說不定也能成為大將軍呢。”
“就你還大將軍?”陳大翻翻白眼。
“你敢瞧不起我?”陳二頓時有些惱火,挽起袖子似乎就想較量一下。
陳大和陳二乃是堂兄弟,自幼就吵吵鬧鬧一起長大,墨冰梅對此已經習以為常,當下輕聲喝道:“行了,要打回去後再打!陳大,和我一起去勘察一下許攸的家。”
“你好好看店,我和钜子出去了。”陳大得意地瞥了陳二一眼,跟著墨冰梅走了出去。
陳二眼珠子一轉,忽而偷偷笑了起來,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墨冰梅隨著陳大拐過兩條街道,來到了許攸家的東麵圍牆下。墨冰梅側耳傾聽了一會,確認裏麵無人,忽然縱身一躍攀上牆頭,舉目向內望去。
這座宅子占地很廣,也許是家主和嫡子已經離開的緣故,護院的那些人都不見蹤影,有幾個仆役打扮的人懶散的湊到大樹下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根本就沒人向墨冰梅這邊看一眼。
“去後麵看看。”墨冰梅跳了下來,繞著圍牆來到了後院的位置。
這裏就吵鬧多了,裏麵的人似乎在做什麽遊戲,隻聽得追逐聲中歡聲笑語不絕於耳。
墨冰梅小聲問道:“裏麵有多少人?”
“許攸的家眷共有十七人,護院十人,仆役和丫鬟十三人。”
墨冰梅皺皺眉,接著問道:“可有孩童?”
“有三個,一個七歲,另外兩個十歲。”
“今夜過來。”墨冰梅離開了許攸的宅院,在陳大的帶領下,又去刺史府周圍看了看,這才回到了雜貨鋪中。
半夜時分,墨冰梅和陳大再次來到這座宅院的時候,發現裏麵萬籟俱靜,偶爾傳來幾聲夢囈和鼾聲。主人許攸不在,侍妾和庶子們都不管事,那些護院和仆役丫鬟們樂得悠閑,天色剛黑就各自散去歇息,就連平時的護院巡邏都取消了。
墨冰梅輕易躍過圍牆,緩步向裏麵走去。
陳大也跟著翻了過來,小聲問道:“钜子,從哪裏開始放火?”
墨冰梅腳下不停,悄聲道:“就從馬廄那邊放火吧。”
陳大點了點頭,馬廄在前院,晚上根本沒人在周圍,距離後院隔了很遠,從那裏放火會給宅院裏的人留下足夠逃走的時間,而且馬兒受驚會鬧出很大動靜,使得院子裏的人很容易就被驚醒過來,不至於在睡夢中被火燒死。
院內空無一人,墨冰梅和陳大無驚無險來到了馬廄附近,隻見馬棚內一燈如豆,一個老蒼頭正蜷縮在油燈下的草堆裏睡的正香。裏麵有三匹馬正在吃著夜草,隻是看了一眼墨冰梅和陳大,就接著埋頭吃草料。
墨冰梅沒想到這裏竟然有人,皺皺眉對陳大做了個手勢。
陳大走上前去,一掌砍在老蒼頭的脖子上,後者哼都沒哼一聲就徹底昏迷死過去。陳大提著老蒼頭,走到遠處空曠的牆邊上放下來,回到馬棚內晃著了火折子準備點火。
“等等。”墨冰梅忽然阻止了陳大,接連揮劍斬斷了綁在馬槽上的韁繩,順手打開了馬廄的門。
陳大暗自搖了搖頭,钜子自從傾心於公孫甲將軍之後,心腸似乎變得軟了很多。他抓起一大把稻草點燃,隨手胡亂扔在馬廄之中,轉眼間大火熊熊而起,那三匹馬受到了驚嚇,嘶鳴聲中一頭衝出了馬廄。
火勢越來越大,迅速向著旁邊蔓延開來。墨冰梅和陳大越過圍牆離開的時候,終於聽到有人大喊‘走水了!’‘趕緊救火!’,她回頭一看,隻見數十人慌慌張張跑了出來,拿著水桶和盆子等物從院中的水井中打水滅火。
片刻之後,許攸家中起火的消息傳到了刺史府。從睡夢中被叫醒的袁紹又驚又怒,親自帶人趕了過來,發現大火已經四處蔓延開來,而且火勢越來越大,已經完全不可能撲滅了,暴跳如雷卻無計可施。
沮授和郭圖等人也聞訊趕來,趕緊找來許府的護院和仆役,詢問起火的原因,結果卻一問三不知。
“一群愚蠢的廢物,都拉下去斬了!”袁紹終於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火,喝令侍衛們殺人泄憤。
許攸如今跟著顏良前去救援高邑,而且離開之前家產剛剛被劉氏褫奪一空,袁紹偶爾想起過去和許攸的交情難免會有一點愧疚,如今許攸的家在自己眼皮底下燒了個精光,更是讓他愧疚加深,同時也覺得顏麵盡失。若是不能給許攸一個合適的補償或者說交代,將來誰還願意替自己效命!殺掉這些許府的仆役和護院,袁紹既能泄憤,回頭麵對許攸的時候又能拿這些人做做擋箭牌,何樂而不為?
沮授和郭圖等人對袁紹的心思洞若觀火,而且在他們眼裏這些護院和仆役都是賤命一條,完全沒有求情的必要。在眾人的注視之下,許府的護院和仆役全都被如狼似虎的侍衛們抓了出來,不顧他們的哀求和慘叫,拉到牆根邊上一個個砍掉了腦袋。
“接下來如何是好?”袁紹看著火場中的廢墟,皺著眉頭詢問沮授等人。
沮授拱手道:“主公,先看看是否有人被燒死再做決定吧。主公,屬下去火場中看看。”
袁紹點了點頭,喝令侍衛們去尋找許攸的家眷。
過了小半個時辰,許攸的家眷們都被帶到了袁紹麵前,這其中就包括夜不歸宿去尋歡作樂的幾個庶子。他們見到袁紹,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根本就不敢抬頭和袁紹對視。
袁紹也懶得理會這些人,問道:“人都在?”
郭圖答道:“都在,並未死一人。”
袁紹鬆了口氣,淡淡安撫了幾句,當場把附近一座更大的宅院賞賜給了許攸,讓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即刻搬進去居住。
許攸一個年長的侍妾帶頭向袁紹磕頭,千恩萬謝了一番,一群人在袁紹護衛的保護之下向著‘新家’而去。
袁紹也沒了在這裏待下去的心情,和沮授等人簡單交代了幾句,就準備回轉刺史府。
沮授趕緊叫住袁紹,小聲道:“主公,這場火來得很蹊蹺啊!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許子遠出征的時候起火,莫非有什麽內情不成?”
“什麽內情?”袁紹一怔,他還真的沒想到這一點,一直以為是許府的下人不慎失火。
“適才詢問那些人的時候,雖然他們都說不出什麽要緊的東西,但是每個人都說火是從馬廄那邊燒起來的,屬下剛才去那邊看了看,發現果然如此,那個看守馬廄的老車夫就昏迷在牆根處,看起來似乎是被人打暈了過去!屬下斷定,這場火並非意外,乃是有人故意縱火!”
“什麽?”袁紹吃了一驚,皺眉道:“許子遠不在家中,此事城中幾乎人盡皆知,而且起火的地方是在偏僻的馬廄,可見放火的人並非為他、或者說並非為了燒死人而來!到底是何人做下這等事情呢?又想獲得什麽好處呢?”
“這個……”沮授也眉頭緊鎖,搖頭道:“屬下也無從猜測放火之人的真實意圖,不過還請主公派人照管好許子遠的家眷,萬一出個什麽差錯,難免會損害主公的聲譽。”
“此言有理!”袁紹點頭道:“也罷,老夫會排出二十名貼身護衛保護許子遠的家眷,一應日用之物和錢財老夫都會厚重賞賜,許子遠正在給老夫征戰沙場,老夫不能薄待了他!公與,這樁縱火案就交給你了,還望能盡快查明真相。”
沮授點頭答應下來,恭送袁紹等人離開之後,帶著人開始走訪許攸周圍的百姓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