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馬雲騄是西涼大將的千金，公孫續是掌控數十萬大軍的驃騎大將軍，這樁婚事若是按照正常流程走，沒有三兩個月是不可能完成的，說不定會更久——為了拉攏公孫續，天子很可能會下旨賜婚甚至是親自主婚。不過雙方都打算一切從簡，馬騰和郭嘉僅僅商議了小半個時辰就把事情定了下來。
窗外靜聽的馬雲騄皺了皺眉，心裏忽然有些委屈，她想風風光光的嫁給公孫續，而不是如此倉促。她揉了揉有些酸澀的鼻子，輕手輕腳退到院門處，然後加重步伐再次走向書房。
書房內的郭嘉正要說話，聽到腳步聲把嘴邊的話收了回去。
馬騰笑道：“是小女來了。”
郭嘉點了點頭，起身走過去打開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
馬雲騄道了聲謝，進來後微微低著頭，輕聲道：“父親，人都安置好了。”
馬騰嗯了一聲，擺擺手讓女兒在身側的胡凳上坐下，對郭嘉笑道：“奉孝，你也坐吧。對了，剛才你似乎有事要說？”
郭嘉入座後，低聲道：“入夜後，請叔父在百姓稀少的地方清理出一片區域，然後放上一把火，對外宣傳是郭李二賊的餘孽所為。”
馬騰一怔，驚訝的問道：“為何要如此？城中人心依舊驚慌不定，若是再放一把火，隻怕……”
郭嘉尚未回話，馬雲騄低聲道：“父親，這把火應該是給天子和朝廷重臣看的。”
郭嘉笑道：“嫂夫人蘭心蕙質，小弟佩服萬分！”
馬雲騄淡然一笑，並不把這種誇讚放在心上。
馬騰恍然大悟，對城中郭李二賊餘孽的清剿即將結束，但是天子和群臣並不知道城中的局勢已經穩定下來，隻要這把火一放，再大肆宣揚一番，天子和群臣會認為長安城依舊出於混亂之中，從而打消回轉長安的念頭，自己坐鎮長安這件事就十拿九穩了。他看了看一臉淡然的女兒，不禁有些慚愧，論起心機靈敏，自己和幾個兒子都遠遠不如女兒！可惜，女兒再過幾天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馬家失去了一個大將之材啊！
郭嘉心裏卻十分喜悅，馬雲騄如此聰慧，必定會成為子民的賢內助。
馬雲騄猶豫了一下，輕聲問道：“父親，女兒剛才聽見‘婚期定在五日後’，這是什麽意思？”
馬騰尷尬的笑了笑，此事按理說應該先對女兒說一聲，他卻直接做出了決定，實在有點對不起女兒的感覺。
郭嘉見馬騰尷尬難言，心裏不禁暗笑一聲，把之前所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馬雲騄聽完後輕哼一聲，雖然還是有些不快，但是那一絲惱怒卻消失了。
馬騰歎道：“女兒，此事為父對不起你，隻是……”
“父親！”馬雲騄打斷了馬騰的話，輕聲道：“女兒不會介意的！”
馬騰連連點頭：“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為父希望你開開心心的出嫁。”
馬雲騄眼睛忽然有些濕潤，趕緊低下頭去。
郭嘉見氣氛尷尬，正準備開口勸慰，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隨意一個清亮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父親，張郃將軍回來了！”
話音未落，房門就被推開，穿著一身灰色錦袍的馬超走了進來。
‘真是一表人才啊！’郭嘉暗讚一聲，此子應該就是馬騰的長子馬超了，他站起身來，拱手行了一禮。
馬超趕緊抱拳還禮，剛才進大門的時候，他已經打聽到郭嘉的身份，知道這是真正的自己人，因此麵對郭嘉的時候毫無半點平時的桀驁。
馬騰笑道：“奉孝，此乃老夫的長子孟起。孟起，此乃公孫子民的妹婿郭奉孝，以後就是一家人，你二人多親近親近。”
郭嘉和馬超對視一眼，再次互相行了一禮。
馬騰問道：“孟起，張將軍已經進城了？”
“是的，伯瞻陪著他，馬上就到府衙了。”
馬騰站起身來，笑著問道：“奉孝，張將軍這次勞苦功高，咱們去迎接一下如何？”
“理當如此。叔父，孟起兄，請。”
“請！”
三人出了書房之後，馬雲騄幽幽地歎了口氣，走過去拿出書桌上的那份禮單翻看起來。
剛到大門口，郭嘉就看到一隊騎兵從前方緩緩而來，為首者正是張郃，旁邊陪著一個微胖的青年，想必就是馬騰的侄子馬岱了。
張郃也看到了郭嘉，遠遠就跳下馬來，大踏步走了過來，抱拳行禮道：“末將參見祭酒大人！”
郭嘉走下台階，雙手扶起張郃，沉聲道：“雋乂，辛苦了。”
張郃慚愧道：“末將無能，未能抓住李傕，請祭酒降罪。”
郭嘉淡淡道：“李傕已成喪家之犬，翻不起什麽風浪的，雋乂不必放在心上。”
馬騰也沉聲勸道：“沒錯，李傕遲早會死無葬身之地，張將軍不必掛懷。”
張郃道了聲謝，神色還是很慚愧。
“進去說吧。”
幾人來到二堂落座，馬騰問起了追擊李傕的情況。
張郃沉聲道：“末將帶著人一路追出了四五百裏，結果始終未曾發現李傕的行蹤，末將猜測他可能暫時藏匿在某處，等到風聲過後才會回西涼去。”
“四五百裏！”馬騰一怔，問道：“那豈不是快到金城了？那邊很不平靜，雋乂可曾遇到麻煩？”
張郃點頭道：“是的。一路上遇見了好幾波馬賊，不過看到末將一行都遠遠避開了。”
“隴西民風彪悍，胡漢雜居，馬賊多如牛毛啊！”馬騰感慨了一句，摸著胡須自言自語道：“李傕會不會被羌人藏匿起來了？”
郭嘉訝然問道：“叔父，李傕和羌人交情很不錯嗎？”
“西涼軍的幾個大將和羌人的交情都很不錯，奉孝應該知道，西涼軍中有很多都是羌胡士卒。若是李傕藏匿在羌胡的部落裏，想找他出來就很不容易了。”
郭嘉輕輕點頭，西涼軍全軍覆沒，李傕的生死已經無關緊要了。
馬超沉聲道：“父親不必擔憂，孩兒請命提一軍去搜尋李賊，不找到此賊，孩兒誓不歸還！”
馬騰想了想，搖搖頭道：“你對羌胡各部落了如指掌，若是李傕當真被他們藏匿起來，有你出馬必定萬無一失。隻是長安初定，還有很多事情要你去做，搜尋李賊的事情就讓伯瞻去做吧，他對羌胡的情況也十分了解。伯瞻，可願前往？”
馬岱有些意外，起身抱拳道：“侄兒謹遵叔父大人之命，一定會生擒李賊獻給叔父！侄兒何時動身？”
“不急！”馬騰嗬嗬笑道：“五日後你妹子就會出嫁，婚事完了你再去也不遲，反正李賊已經無路可走。”
馬超和馬岱都大吃一驚，他們知道郭嘉此來是談妹子和公孫續的婚事的，隻是五天後就送妹子出嫁，這也太倉促了吧？
馬超回過神來，皺眉問道：“父親，妹妹出嫁是我馬家的頭等大事，理當隆重操辦，五日後是否太倉促了？”
馬騰淡然道：“此事另有一些內情，回頭老夫再給你們解釋。”
馬超皺了皺眉，並未追問下去。
馬騰看著馬岱，肅然道：“伯瞻，有件事交給你去做。”
馬岱躬身道：“叔父大人隻管吩咐！”
“天黑之後，你在城北清理出一片區域，然後放上一把火，務必不能讓火勢蔓延開去！”
馬岱大惑不解，不過他素來忠厚老實，隻知道聽命行事，因此並未詢問原因——原本的曆史上，諸葛孔明選擇讓他襲斬魏延，就是看中了他這份品格。
馬超卻忍耐不住，問道：“父親，城中民心思定，本該維持好秩序，為何反而放火擾民？”
“此事解釋起來很麻煩，回頭為父再告訴你。伯瞻，去做準備吧，盡量別傷了百姓的性命。”
“喏！”馬岱抱拳答應一聲，起身大步離去，走出二堂之後，依舊皺著眉頭不斷思索。
馬騰笑道：“奉孝，老夫有幾個疑問，還請你解答一下。”
郭嘉點頭道：“叔父隻管問，小侄知無不言。”
“不知子民準備何時來接收長安？”馬騰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長安和池陽相比，無疑是天上地下，盡管承諾會把長安城交給公孫續，他還是想在城內多待一陣子。若是剛當上長安留守就讓出城池，那也有些太丟麵子了。
“之前子民和小侄商議過此事，沒有擊敗冀州那邊的敵人之前，長安城會一直交給叔父鎮守。”
“如此甚好！”馬騰大為欣喜，若是冀州之戰再起，沒有一年半載是分不出勝負的，到那時自己肯定已經完成了招兵買馬，讓出長安城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看了看張郃，繼續問道：“張將軍所部是否撤回並州？”
“不必！”郭嘉搖搖頭，低聲道：“雋乂會大張旗鼓離開長安，然後趁夜悄然返回，第二次冀州大戰開始之後，他再在合適的時機從西麵發起攻擊！”
“子民準備南下攻打冀州了？”馬騰吃了一驚，公孫續和女兒即將完婚，怎麽的都要過陣子再發動戰爭才對啊。
“博陵那邊已經準備妥當，隨時都能發起進攻。若是拖得時間久了，袁紹他們的防備會更加嚴密。不出意外的話，一個月之後我幽州大軍就會再次南下！”
馬騰摸著胡須沉思起來，這次大戰事關女婿未來的大業，無論如何都要鼎力相助，看來西涼老家的布置要拖後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