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章 劉虞淩晨會王單
“老爺!老爺!出大事了!”
劉虞被管家急促的叫聲驚醒,迅速從床上坐起來,也顧不得披上衣服,趿著鞋子就過去打開了房門。他年事已高,對女色力不從心,平時都是獨自就寢。
管家閃身進來,躬身道:“老爺,小半個時辰前,侯成忽然帶人衝進了崔鈞家中,抓走了正在崔府‘做客’的衛尉大人、京兆尹大人和左馮翊以及另外幾位大人!”
“啊?!”劉虞大驚失色,跺腳歎道:“衛尉他們真是糊塗啊!深更半夜去崔府,這不是主動送把柄給侯成嗎?更衣,某要去見王仲宣(王璨)和單經!”
劉虞從沒想過直接去找侯成,對方隻是公孫續豢養的一條猛犬,且不說地位相差太遠,侯成也不可能聽從他的命令放人,唯有給王璨和單經施壓,才有可能迫使侯成把此事大事化小。
“老爺,且慢!”管家急忙叫了一聲。
“為何?”劉虞皺了皺眉,心裏忽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管家一向謹慎本分,此時攔住自己,顯然此事另有隱情!
“當時的情況十分複雜……”管家頓了一下,低聲把打聽到的情況說了一遍。當然,由於灰衣衛的封鎖,他打聽到的都是李儒和侯成想讓外人聽到的消息。
劉虞越聽臉色越難看,聽完後一屁股坐回床上,渾身顫抖不停,喃喃道:“李傕……天子詔書……好歹毒的李儒!好歹毒的侯成!這是要把陛下也牽扯進去啊!”
管家嚇了一跳,急忙道:“老爺,陛下絕對不會寫那樣一封詔書,那肯定是矯詔!那些逆賊若是想牽連陛下,就要把詔書公之於眾,隻要大家都斷定是假的,逆賊豈不就無法如願了?”
“唉……”劉虞長歎一聲,黯然道:“你不懂!李儒那廝陰險狠毒,更兼膽大包天,既然他敢偽造那樣一份詔書,就必定不會讓人看出破綻!更何況就算鑒定出來詔書是假的也無濟於事,士孫瑞等人和荀攸一起出現在崔氏家中,誰會相信他們是去做客的?隻恨士孫瑞等人魯莽行事,老夫事先竟然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否則何至於此啊!”
管家駭然道:“老爺,要不去和陛下商議一下?”
“不可!”劉虞搖搖頭,冷冷道:“李儒和侯成那兩條惡犬必定會死死盯著陛下,若是老夫此時去見陛下,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讓老夫也深陷其中!如此一來,陛下手中可用之人更少,老夫一定要保住有用之身才行!大富,你立即安排可靠之人去向太尉通報一下,老夫這就去見王璨和單經!”
管家答應一聲,轉身出了房間。
劉虞迅速穿好衣服,草草洗漱了一下,帶上隨從向隔壁的街道趕去,王璨和單經的住宅都在那條街上。
幽州城並未實行宵禁,不過現在已經是淩晨了,以往這個時候街上除了夜間巡邏的城防軍之外基本沒有其他人,然而此時卻不停有人匆匆往來。劉虞掀開轎子的窗簾向外看去,好幾個人都是大戶人家的奴仆打扮,顯然這些人的主人和自己一樣得到了崔府那邊出事的消息,正在聯絡他人準備應對此事。他心情更加煩躁,此事知道的人越多,傳揚出來的謠言也會越離譜,隻怕天明之後整個城中的人都會知道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公孫續那逆賊雖然囂張跋扈,但是對百姓們真的不錯,陛下手無兵權,最大的依仗就是民心,若是民心向背,隻怕……他想到這裏忽而長歎一聲,喝令轎夫再快一點。
片刻後,轎子停在了王璨的家門口。
劉虞不等轎子完全放下,就掀起轎簾走了出去。
王璨居住的是一棟很普通的宅院,前後不過三進,占地也不大,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刺史的府邸。此時大門洞開,門口站著十幾名精銳城防軍,而城防軍隻聽單經的調遣,由此可見單經也來了王璨府中。
劉虞心頭一沉,自己在幽州城也算得上是一號人物,但是王璨和單經並未向自己通傳一聲,而是立即湊到一起,毫無疑問他們都知道李儒和侯成做了什麽!在這種情況下,自己來見王璨還有用嗎?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先見見王璨和單經,聽聽他們怎麽說再做打算。他整了整衣襟,大步向大門走去。
“站住!”一名城防軍小頭目看到有人過來,立即兵器對過來大喝一聲。
劉虞停住腳步,沉聲道:“老夫劉虞,前來見王刺史,還請通報一聲!”
“原來是劉大人!失敬失敬!大人請稍候片刻,小的這就去稟報!”
“有勞了!”劉虞按捺住心頭的焦灼,站在台階下靜靜等候。
那些城防軍士卒都認識劉虞,對這位官聲卓著的前刺史大人還是十分尊敬的,不過軍令所在,無人敢擅自上來搭話。
僅僅過了一會兒,王璨和單經就並肩走了出來。
王璨看到劉虞就拱手道:“下官有失遠迎,還請老大人恕罪!”
單經也上前抱拳道:“末將參見劉大人!”
劉虞顧不得寒暄,沉聲道:“二位不必多禮!老夫的來意,二位想必已經知道,不知二位準備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王璨伸手延請:“老大人,此處人多嘴雜,請進去說。”
劉虞無法推脫,隻好跟著王璨和單經走進大門。
到了會客廳,王璨讓侍女上茶。
劉虞揮揮手道:“不勞煩了!仲宣,明人麵前不說暗話,爾等到底意欲何為?”
王璨嗬嗬一笑,對單經點了點頭。
單經從袖中取出一本小冊子,雙手遞給了劉虞。
劉虞接過來一看,隻見上麵記著幽州內部的某些人‘暗中通敵’的事情,何人經手,何人接應,一筆一筆都十分清楚。以博陵崔氏和範陽盧氏為首,另有幽州各地的十幾家豪族也赫然在列,再向後翻,就是朝中大臣暗中做的一些事情,士孫瑞和張京、王之謙的名字也在其中。他心裏又急又怒,冊子上的這些東西一看就是真的,當初他再三告誡某些人不要輕舉妄動,如今看來聽從自己勸告的人寥寥無幾!
王璨沉聲道:“老大人剛才也說了,明人麵前不說暗話,隻要陛下昭告天下,揭露這些人的醜惡麵目,今夜的事情完全可以商量!不知老大人意下如何?”
劉虞怒視著王璨,此人枉讀詩書,卻毫無忠君之心,真是罪該萬死!不過此時把柄在人家手裏拽著,若是鬧翻了,最後損害的是天子的名譽和尊嚴!他深深吸了口氣,強行把滿腔怒火壓下去,思索著如何才能把今夜這件事的惡劣後果降到最低。從王璨的口氣來看,他們並沒有借此機會對陛下動手的意思,而是隻想著清理那些幽州內部反對公孫續的人,順便打擊一下陛下的名譽,也就是說公孫續還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士孫瑞和崔鈞等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謂是死不足惜,但是無論如何不能敗壞了陛下的名譽!
王璨見劉虞皺眉思索,也不開口催促,和單經一起靜靜地等著。
須臾,劉虞沉聲道:“冊子上的其他人都可以任憑爾等處置,但是士孫瑞等大臣卻關係著朝廷和陛下的顏麵,無論如何不能用‘通敵’這個罪名!而且陛下絕對不會昭告天下,最多就是當朝宣布士孫瑞等人的罪行!”
王璨摸了摸胡須,和單經對個眼色,後者微不可覺的點了點頭。
正如劉虞猜測的那樣,公孫續並不想現在就和天子徹底撕破臉,因此離開幽州城的時候作出過指示,一切以清除內部那些反對者、打壓天子的名譽為首要任務,不必把天子逼迫太緊。也就是說今夜李儒和侯成鬧騰的這一出戲看似劍指天子,其實卻是為了逼迫天子表態放棄士孫瑞等人,如此一來,天子的名譽必定一落千丈,連忠於自己的人都保不住,以後誰還願意為天子效力?
劉虞看出了這一點,但是如今形勢比人強,若是不盡快把這件事平息下去,一旦有人推波助瀾,很難說公孫續將其部下會不會改變主意,悍然篡奪漢室江山!因此明知道這麽處理會損害天子的名譽,他卻根本不敢拖延,以防後果更加嚴重。
王璨輕咳一聲,點點頭道:“就依老大人所言!”
劉虞冷冷問道:“多久可以徹底平息此事?”
王璨笑道:“老大人請放心,天亮之後下官就會發下公文,澄清昨夜的事情,以免百姓們以訛傳訛!”
“如此甚好!”劉虞點了點頭,咬牙切齒道:“還有,李傕必須當眾明正典刑!”
“絕無問題!”王璨毫不猶豫點了點頭,“半個時辰後,李傕就會被送到陛下麵前請罪!”
“老夫還要去見陛下,告辭了!”劉虞站起身來,一拂袍袖大步離去。
“下官(末將)送送老大人!”王璨和單經急忙起身跟上。
“不必了!老夫受不起!”劉虞怒喝一聲,加快腳步出了大廳。
王璨和單經聽著快速遠去的腳步聲,互相看了看,忽然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