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不對勁
聞言,傅清辭猛地反應自己正在講電話,而小晏西方才的聲音顯然是傳過去並且被陳青洲給聽去了。
心裡一陣慌,傅清辭強撐著鎮定,道:「我媽和我妹妹出來找我了,我不和你繼續聊了。」
說罷不等他的反應,她立刻掛斷通話。
陳青洲愣怔,摁著她的號碼重新撥過去,她卻已經關機。
媽……?
他很確定他沒有聽錯,而且還是叫了兩次,音色完全辨別得出,出自小男孩。
陳青洲微皺眉,不瞬表情驀然冰冷——她和談笑有孩子了?
……
傅清辭緊握住手機壓在心口,腦中不斷回想著方才的情況,確定不了自己是否矇混過關。
她很清楚陳青洲的疑心病一旦犯起來會有多變態——不行!為了以防萬一,她必須預先準備好對策!
「媽,你怎麼了?」小晏西在這時走來她身邊。
傅清辭回神,對視上他充滿關切的眼神,心內一陣溫暖:「你怎麼醒了?不是在睡覺?」
轉眸發現他竟然光著腳,她立刻抱起他,口吻半是苛責半是心疼:「連拖鞋都沒穿就跑出來?你的水痘剛好,萬一又因為感冒燒起來可怎麼辦?」
「我錯了。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小晏西道歉,繼而聲音變得有點低,「我以為你又回警察局抓壞人了……」
意思很明顯。應該是突然醒來沒見著她人,所以……
傅清辭十分愧疚,攏住他的腦袋,輕輕拍了拍:「我沒走,我說了,我這兩天請假,全部的時間都會留在家裡陪你的。」
「嗯,我知道你這次很守信用。」小晏西的語氣顯得特別開心。
傅清辭略一怔,反應過來他的意思,不禁愈發愧疚:「抱歉,抱歉,真的很抱歉……」
多年來因為工作的需要,她經常連續好幾天不回來,鮮少有充足而完整的時間陪他。就算難得輪到休息,也總三更半夜時因為緊急任務又走了。所以類似的話她曾對他說過好幾次,印象中卻沒有任何一次真的兌現過承諾。
而他始終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從未抱怨過她……
傅清辭不禁抱緊他,邁步往卧室走。小晏西突然有些彆扭地在她的懷裡掙了掙:「還是放我下地自己走。」
「怎麼了?是我哪裡硌到你了?」傅清辭以為自己不小心太用力弄疼他了。
「不是。」小晏西搖搖頭,表情有點不好意思,「我已經九歲,不小了,不能再讓媽媽抱著走。」
傅清辭笑了,湊到他臉上吻了一口:「我知道我兒子非常獨立是個小男子漢完全可以自己走路,是我太久沒抱你想抱你,你不給機會?」
小晏西親昵地趴到她的肩上,摟住她的脖子:「好吧,那趁你還抱得動我,抓緊時間抱。再過兩年,就沒有機會了。」
傅清辭笑得嘴都咧開了,話里則故意表現出不高興:「怎麼沒機會了?你的意思是在說我過兩年就老了,抱不動你了?開什麼玩笑?你媽我可是人民警察。」
小晏西沒有接話。
傅清辭以為他又睡著了,在把他放回到床上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他還睜著眼睛。
扯了扯她的衣袖,他輕輕道:「你和談笑叔叔快點結婚吧,過兩年我就能幫媽媽抱小妹妹了。」
傅清辭怔住,旋即眼裡一片複雜:「你……喜歡談笑叔叔嗎?」
「喜歡。」小晏西沒有任何猶豫,用力地點頭。
「為什麼喜歡?」傅清辭溫柔地撫他的額頭,「喜歡他哪裡?」
「談笑叔叔和你一樣是人民警察,是好人,他對你很好。」
這個回答令傅清辭手上的動作頓住,然後聽著小晏西略微遲疑地問:「你說過,爸爸他……是壞人,做了很多壞事,對么……?」
他的神色間流露出一絲藏不住的緊張,睜著一雙與某人極其相似的清黑潤澤的眼睛,注視著她,等待她的回答。
很少會談論到這個話題,更很久沒有再觸及這個話題。她已經記不得自己究竟什麼時候告訴過他這句話。只是突然覺得當初告訴他這句話的自己其實很殘忍。傅清辭俯低身體,輕輕地攏住他,閉了閉眼睛,面前浮現陳青洲的臉。
「他不是壞人。他只是……做錯事情了,卻不知道改正。」
耳畔,她明顯察覺,在她這句話出口后,小晏西鬆了一口氣。
「『知錯就改』的道理都不知道,他還不如我懂事。」他口吻輕鬆。
傅清辭微彎唇角,起身坐直身體,幫他蓋好被子:「時間不早,快睡吧。」
像是讀懂她不願意對此多聊,小晏西十分乖順地說「好」,然後立刻閉上了眼睛。
傅清辭坐在床邊,握著他的其中一隻小手,安靜地凝注他。
臉上不可避免地殘留了幾點淺淺的痘印,還好不是在明顯的位置,心裡琢磨著要去查一查,有沒有什麼方法去痘印的效果比較好。
視線從他的眼睛移至他的鼻子到他的嘴巴,她細細地打量,越看,越覺得,隨著他的年齡一歲歲地增長,他的面部輪廓也越來越熟悉。
再記起方才在電話里不小心被陳青洲聽到他的聲音,傅清辭忽然很害怕,不禁握緊他的小手——不行……她絕對不能讓陳青洲有機會見到他……
少頃,待確認他入睡,她將他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後起身,拿著手機又離開了卧室,重新開機,撥出了談笑的號碼。
不僅想和他商量重新安置小晏西,另外,心裡也挂念之前陳青洲提及的傅令元的事情。
電話通了。
那頭接起后,談笑的聲音壓得很低:「急事?」
明白他現在一定是在執行公務,傅清辭連忙道:「不是。你先忙。」
談笑沒有拖泥帶水,「嗯」了一聲,乾脆利落地掛掉電話。
傅清辭握著手機,忽然在想,其實沒有必要向談笑打聽。因為如果傅令元這回真栽了,傅家肯定會第一時間知曉的,畢竟,奇恥大辱終於能夠抹掉了。而且,會第一時間表達出大義滅親的態度……
……
車廂內也不知原先裝了什麼,瀰漫著一股腐爛的味道,十分嗆人。傅令元和陸少驄像兩隻螞蚱一樣被栓在一起。
「媽的……」陸少驄淬了一口痰,忍不住咒罵,「那個臭表子用的什麼電擊棒,我到現在還後腦發疼。幸好阿元哥你及時將她幹掉!」
一想起這件事,他心裡就窩一肚子的火,當時他被電倒在沙發上,眼看著美美舉著刀飛向傅令元,連句提醒的話都說不出口。
半翻著眼皮,他看到傅令元的右手因為無力而垂下,美美的刀趁機往前刺,正對著傅令元的左心房,傅令元在最後關頭及時偏開了身體,半截刀刃沒入了傅令元的左肩。見狀,他心裡只想著,如果連阿元哥都中招,他們這回就真出師未捷身先死。
而反轉就發生在下一秒。
但見傅令元眼角的肌肉抽搐幾下,忽然抓過桌上的那杯咖啡豆,砸向美美,裡面的咖啡豆劈頭蓋臉地撒出來,趁著美美條件反射偏開頭躲閃時,傅令元的左手握住刀柄硬生生將刀從自己的肩膀拔出來。大量濃稠的鮮血湧出,都渾然不覺似的,只用力翻轉著刀柄,反手將刀刺進美美的胸口。
美美臉上的表情痛苦不堪,掙扎了幾秒便軟軟倒地。
傅令元拔出刀,就著美美身上的衣服擦乾淨血漬,飛快地衝到沙發這邊。
陸少驄在那一刻明白什麼叫「死裡逃生」。
當時他們已經察覺情況的不對勁,打足了心眼,極其小心,奈何剛出包廂的門,六七個的泰、國人便將他們包圍,他們原本守在門外的手下全部被悄無聲息地放倒。
同時,會所外面一陣喧囂,是警察包圍進來的動靜。
陸少驄收住回憶,沒有聽見傅令元的回應,努力地扭轉著頭想要看傅令元的情況:「阿元哥?阿元哥?」
「嗯……」傅令元的聲音有點啞,也有點虛。
陸少驄還是看不見他的情況,只能感覺到他的體溫貌似特別地高,不禁關切:「阿元哥?你怎樣?是不是你肩膀上的傷——」
「我沒事。」傅令元的聲音還是沙沙啞啞的,但不若方才虛。
陸少驄的肚子里滿是疑問:「泰、國佬現在究竟想怎樣?為什麼會有警——」
「你先別說話。」傅令元闔了闔眼皮,「讓我安靜一會兒仔細想想。」
後半句話入耳,陸少驄的心安了不少。他也不是不怕。雖然經歷的事兒確實不少,但從來沒有陷入過如今天這般狼狽又憋屈的狀況,幾乎與死亡擦邊。
而大概是過去幾年和傅令元混得久了,總感覺,有他在,再壞的情況都能扭轉。就像之前在包廂里那樣。
最令他觸動的細節的是,在他們出包廂之前,傅令元從沙發底下摸出了唯一的一把消音槍給他。老陸總說他太重兄弟情義,不是什麼好事。他之前就心存質疑,今天更加認定,老陸是錯的——恰恰是兄弟情義救了他!
這邊傅令元的思緒同樣洶湧翻滾著,手心裡緊緊握著那顆特殊的「咖啡豆」,同時努力地捋著先前發生的一切。
平板電腦上的監控畫面一定有問題!否則不會連包廂外的手下什麼時候被放倒的都不知道!
而就當時那情況看,去拿貨估計也被使了詐,那批貨肯定是沒能拿到手。本來今天的行動就已經不是最佳方案,如果連最重要的貨都沒有到手,一切等於白搭!
眼下他和陸少驄身處的情況,更是隱隱透著古怪。
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非常地不對勁!
有抹靈感一直在晃動,可他現在抓不住。
如果早點發現異常,他肯定不會用咖啡杯打暗號的。
現在——
他很焦躁,前所未有地焦躁!完全料想不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但有一點他非常清楚:事已至此,無論怎樣,都要以陸少驄的安全優先!
……
阮舒整理好,從洗手間里出來,迎面正碰上一個傭人:「阮小姐,您出來了?孟秘書看您去了很久,擔心您出什麼事,特意讓我來尋您。」
「我沒事。不好意思。」阮舒面露歉色,隨著傭人回到書房。
書房裡的狀態和她剛離開時沒有太大的差別,幾人都還呆在各自的位置上,氣氛依舊十分凝重。
「阮小姐。」孟秘書輕聲叫喚她。
阮舒轉而走到孟歡那兒,在她的旁側落座,感覺自己的身上黏著汪裳裳的目光。
「你還好么?」孟歡關切地打量她的神色。
阮舒搖搖頭:「謝謝。」
孟歡勸道:「陸爺找你過來,可不是為了讓你著急的。剛剛已經有新消息遞來的,放心吧,小爺和傅先生都會沒事的,他們都是有大福的人。」
說著,她朝她示意桌面上的蛋羹:「阮小姐餓不餓?要不要也吃點?」
未及阮舒回答,汪裳裳的冷嘲熱諷率先傳出:「全家就你還有心情吃東西。不過也對,」她的目光直勾勾盯住孟歡圓圓的小腹,「表哥如果真有什麼事,最高興的人可不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