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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0、睡前有燈

  「難道整個莊家的人都死絕了么?輪得到庄佩妤來爭奪繼承權?」


  她話音落,聞野挑眉,饒有興味兒:「不錯,和一燈那個神棍多聊了兩句,你也有點算命的潛質了。」


  阮舒擰眉,什麼鬼?


  聞野總算把他那礙眼的墨鏡從臉上摘下來了,眼神里蘊有一抹精光:「莊家的人確實快要死絕了。」


  阮舒:「……」她剛剛不過隨口一說……


  聞野的表情儼然不像開玩笑。


  阮舒靜待下文。


  聞野卻又耍起他那故作神秘的吊人胃口的套路。


  阮舒便也不探究。反正往後必然會如今日這般,少不得要她一點點地接觸莊家的事。


  遂,她耐著性子繞回前一個問題:「也就是說,我所了解的並沒有錯,庄佩妤的確僅是莊家的邊緣血親?」


  庄滿倉是莊家的主脈,主脈上的人快死絕了,所以找邊緣親屬來繼承家統?

  不不不,應該不是這樣的。


  阮舒盯住聞野。


  聞野懸數秒笑意,在這個問題上倒並沒有隱瞞:「你們家從你太姥爺開始,確實是邊緣親屬。」


  從太姥爺開始……?阮舒心頭在此輕頓,自行循出他的言外之意:「太姥爺的時候發生什麼事情了?」


  聞野又喝一口他躺椅旁桌面上的雞尾酒,二郎腿抖落得愈發恣意:「你太姥爺是當時那任莊家家主最小的一個兒子,把你太姥爺過繼給了沒有子嗣的一位堂兄弟。」


  他點到即止。


  阮舒也立時恍然。


  這才對上了。否則想不通,莊家明明是個大家族,主脈之外肯定還有許多旁支,聞野看上什麼了,非得找一個脫離莊家大半輩子的庄佩妤來爭奪繼承權,而且還是一個女人,怎麼都沒有說服力。


  不過依舊存在疑慮——


  「我不僅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外姓的女人。」她道出癥結和疑慮。


  雖說如今的大趨勢是提倡男女平等,女兒和兒子一樣享有繼承權,但傳統觀念上,除非女兒終身不嫁或者女婿入贅,極少數的人會選擇女兒,否則等同於家權旁落。尤其類似莊家這種家族,不可能不謹慎的。


  「庄佩妤和陳璽結過婚了?」聞野倏爾問。


  「沒有。」


  「你被認回陳家的家譜沒有?」


  「沒有。」阮舒略一眯眸,模模糊糊明白過來他特意提出的要點——她是庄佩妤未婚先孕的產物,即便陳青洲找到她了,也不曾真正認祖歸宗過。聞野要從這兩個漏洞之中做文章?


  進一步的,她好像也更清楚地明白,同樣是庄佩妤的女兒,聞野選擇她而不選擇林妙芙,撇開聞野曾一語帶過的「你的父親比你妹妹的父親要強」,大概這也是其中一點原因。相較之下,林妙芙才是真正的外人,而她的身份定位則相對模糊。


  「知道你為什麼姓『阮』么?」聞野再問,思維有點跳躍。


  阮舒被問住。因為她自己也不清楚。


  以前城中村裡魚龍混雜非常亂,很多人都是沒有身份的黑戶,比如他們家。她甚至連那個酒鬼兼毒鬼「生父」的名字都搞不清楚,只知城中村的左鄰右舍和每次庄佩妤的客人們所喊的他的外號而已。


  「我為什麼姓『阮』?」她反問聞野。


  聞野從躺椅上起身,踱步行至她跟前,仗著身高的優勢,居高臨下的睥她:「莊家的族譜記載,你姥姥是『庄阮氏』。」


  她的姥姥,也就是庄佩妤的母親……阮舒眼波不動,未帶任何感情似的,平淡無奇地接收了這個簡單的訊息:「噢。」


  聞野的眼神里卻是諳了一抹她看不懂的古怪,只是未及她細細探尋,便消失,恢復成他一慣的輕蔑和不屑。


  然,疑慮依舊滿腹。阮舒又挑了個和今日談及的內容比較緊密相關的:「莊家的繼承權三十年前就產生問題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其實非常明顯,已毋庸置疑,否則庄滿倉何故那麼早之前就迫害庄佩妤?她更在意的是,庄滿倉為何迫而不殺?難道不是應該乾脆利落地徹底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才對?

  聞野卻是置若罔聞,走回去躺椅。


  OK~阮舒pass掉,嘗試下一個問題:「庄佩妤在莊家是什麼輩分?我在莊家又是什麼輩分?」


  糾結的是「姑奶奶」這個莫名其妙的稱呼。


  當時呂品的反應,分明默許了那個酒鬼的弟弟如此喚她。


  「你覺得什麼輩分比較有創意?」聞野揪住前面她所埋汰過的字眼不放。


  OK~阮舒再pass掉,嘗試最後一個問題:「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讓我把繼承權爭奪到手?」


  聞野喝光雞尾酒,不答,反問她:「你有多大的動力想從庄滿倉的手中拿走繼承權?」


  阮舒則戳穿道:「你之所以要安排我在回莊家之前先見我在城中村的酒鬼養父,還好心好意地向我透露陳年舊事,是為了挑起我對庄滿倉的仇恨,從而激發我奪權的鬥志。」


  聞野默認不語。


  阮舒唇角旋開一絲哂意:「很可惜,要讓你失望了。」


  除了滿足她的一部分好奇心,她半點感覺都沒有,就像在聽一個外人的故事,而非她自己同在當事人之列。


  或許這近一年來確實經歷了太多事,也改變她太多,因此在城中村和在林家時的過往苦難於她而言早已淡如清風。


  曾是黑沉的噩夢,但被人叫醒了。


  所以當初她能夠做到不恨陳家,不和陳青洲計較;現在,一個陌生的庄滿倉,又能怎樣?


  「其實你不必如此。」阮舒淡淡道,「既然我同意和你合作,就會信守承諾。要莊家的繼承權是么?我不知道你想要來的具體原因,但我會幫你。」


  「另外,出於保護自身的角度,你總把很多事情對我藏著掖著,我無話可說,我也不探究便是。不過,假如是和爭奪繼承權相關的,我建議你最好和我攤開來明言,我才能更好地幫到你。之於我而言,莊家的繼承權什麼都不是,你無需擔心我知道得太多後生出獨佔的心思。」


  這算是兩人認識以來,她對他最坦白直率最掏心掏肺也是最心平氣和地一次講話。


  而言畢,阮舒的神思卻是有些恍惚,生出一種似曾相識之感,覺得自己好像曾經處理過類似的事情。


  兩三秒后,她反應過來。


  她又記起了傅令元。


  記起她和傅令元契約婚姻之伊始。


  同樣的,傅令元要利用她達成他的某些目的;同樣的,傅令元不把事情和她攤平講明喜歡賣關子,逼得她總是臨場發揮;同樣的,她為此向傅令元不滿過。但傅令元搪塞以她聰慧機敏的讚美之詞,依舊我行我素,惹得她時不時要惱火地發脾氣……


  所以是過去積累的經驗,令得她如今面對類似的情境,能夠從容處之?

  阮舒垂眸,勾了勾耳畔的碎發,沉默地甩開腦中的回憶。


  聞野則在譏笑:「你在教我怎麼做事?」


  「沒有。」阮舒復抬眸,唇色尚殷紅,神色清清淡淡,「你隨意,喜歡怎樣就怎樣。」


  「我先回房間。之後有進一步的安排再找我。」


  她轉身。


  夕陽穿透過樹葉打在她的背上,落下斑駁,淡漠得仿若有一堵屏障,將世界隔絕在外。


  聞野眯眸,自鼻子里嗤聲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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