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天道好輪迴
就像動物園裡的猴子任遊客觀賞,阮舒蹙起眉心,將不悅清楚地擺放在臉上。
庄荒年察言觀色:「對不起姑姑,他們馬上就離開!」
道完歉他望向外面庄滿倉的老婆,語氣比先前平和許多,好言相勸道:「大嫂,你們先回去,如果想見姑姑,另外找個時間再過來,現在別打擾姑姑休息。」
庄滿倉的老婆尚未從不可思議中晃回神,喃喃:「她真是姑姑……」
「大嫂你說胡話了,這還有假的?」庄荒年皺眉,繼而揮手示意他自己帶來的人,「快送大奶奶回家。」
「回什麼回?」庄滿倉老婆的弟弟不服氣了,「庄荒年,你先講清楚你來這裡做什麼?突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說是莊家的姑奶奶就是姑奶奶了?」
庄荒年的火頭明顯也被挑起來了,但還算理智,冷冷一哼,不直接懟他,而是問庄滿倉的老婆,「大嫂,不要怪我沒提醒你,有些分寸還是要把握好。我們莊家內部自己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外人在這裡指手劃腳?我們莊家的血脈血統,又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外人在這裡質疑?!」
用足了氣,尤其最後一句格外擲地。
不等他們有所反應,忽地有人在說「警察來了」。
警察……?阮舒眉心蹙更甚,煩不勝煩。
庄荒年已是微微一怔,愈發羞愧地再道歉:「對不起姑姑!我馬上去處理!」
說著匆匆忙忙下車去。
雖然這裡是江城,但不管怎樣自己在海城依舊是個懸案的失蹤者,阮舒下意識地便對警察敏感而抗拒,打算先避回卧室里。
但聽外面有把女人的嗓音在戲謔:「你們莊家今天這是又在玩哪一出?」
甚是耳熟。阮舒不禁駐足。
視野範圍內,兩名身著制服的警察撥開原本對峙的兩方人馬出現,走在前面的女警察短髮利爽,身形高挑苗條,膚色略黑,眉毛英氣勃勃,眼睛清亮有神,此時邊慢悠悠地邁步而來,邊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手中敲打警棍,儼然在彰顯警察的威嚴。
「聚眾鬥毆么你們這是?」褚翹語氣閑閑,半是調侃半是譏嘲,「你們莊家不是素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們的老宅,今天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罕見得很,集體出來遛殭屍么?」
旋即她似剛瞧見庄滿倉的老婆,微露訝色:「喲,這不是庄董事長夫人?真榮幸,自打會展中心一別,以為再無機會見您本尊,現在整個一活的站在我面前,失敬失敬!」
說罷,褚翹的視線才往阮舒所在的窗口掃射過來。
阮舒一時未躲,頓時隔著段距離與她對上雙眸。
非常明顯的,褚翹怔了怔。
「儲警官,誤會誤會,全是誤會。」庄荒年從房車裡下去,迎上褚翹。
阮舒沒有什麼特殊表情地挪開目光離開窗口,回房間前瞥了眼呂品,「關了窗戶吧。我遇到熟人了。有沒有所謂,你們看著辦。」
確實忘記了。忘記了傅令元的前未婚妻褚翹,就在江城的……
……
外面的鬧劇如何收場的,阮舒未去搭理,兀自在房間里抄寫十多分鐘的經書之後,門被叩響。
阮舒重新出去。
暮色四合,沙灘上的人全都不見了,包括庄荒年自己帶來的人。但庄荒年還在,駐足在客廳及餐廳的門道上,朝她和善地笑:「姑姑。」
「……」很想要他改掉稱謂,然,阮舒想不出該讓他換成其他什麼,只能先忍受著。
「姑奶奶,屈尊移步和二老爺敘箇舊吧。」一旁的呂品做了個請的手勢,恭敬得不像話。
阮舒覺得就差沒把手搭在呂品的手臂上以老佛爺的姿態自居了。
轉眸,她看回庄荒年,朝客廳行去——必然是聞野的要求。
「姑姑。」
庄荒年立於門邊迎接她。
阮舒率先在沙發里落座。
庄荒年沒動彈。
講規矩……?阮舒會意,啟唇:「你也坐吧。」
「謝謝姑姑。」庄荒年似叫上癮了,開口閉口都有。
呂品只給阮舒倒好一杯水,就站到阮舒的身後。
庄荒年也不尷尬,向她道歉方才的事:「對不住姑姑,我大嫂她最近因為大哥的病情心力交瘁,神經脆弱,受她娘家人慫恿。」
阮舒不語,端起水杯呡一口潤了潤嗓子,不疾不徐地問:「找我什麼事?」
庄荒年正襟危坐:「和姑姑商量,迎姑姑回莊家的事宜。」
「我為什麼要回莊家?」阮舒放下水杯。
「姑姑說笑呢。」庄荒年進一步正色,「咱們莊家傳承百年,不能斷在我大哥手裡。」
阮舒輕飄飄掀眼皮子:「你大哥病得很重?」
「是。」庄荒年點頭,「一直在醫院裡吊著最後一口氣,指不定什麼時候,說走就走了。」
「什麼病?」
「前列腺癌。」庄荒年補充,「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治不好。」
又是癌症……不由記起遠在海城醫院裡的黃金榮……微垂一下眼帘,阮舒瞥他:「那也輪不到我。」
庄荒年略有狐疑:「姑姑不曉得我們莊家現在的情況?」
「我為什麼會清楚?」阮舒冷漠臉。
庄荒年轉了轉眼珠子,自行想通了什麼似的,愧色道:「姑姑和姑奶奶受苦了,有所怨憎是應該的。不過姑姑既然願意不計前嫌回來,必然是深明大義的。那些事是我大哥為了穩固他的家主之位的個人行為,與整個莊家無關。」
「天道輪迴,我大哥估計是遭報應,所以老來重病,膝下無子,偌大的家族後繼無人,遭外人覬覦,虎視眈眈。」
一句話,差不多將庄滿倉的基本情況帶過。
原來沒有孩子?
那麼所謂「外人覬覦」,約莫便是指庄滿倉的老婆那伙人。
信息簡單,加之先前有所猜測,阮舒消化得很快,繼而問:「你自己呢?」
庄荒年的表情露一抹複雜,稍縱即逝。
但阮舒捕捉得一清二楚。
隨後便聽庄荒年道:「姑姑,我也無妻無子,而且繼承莊家,不僅僅是財產而已,更重要的是家族基業和老祖宗傳承下來的一些東西。我自認為無才無德,難挑大任。」
阮舒極其輕微地挑一下修長的眉尾——鬼才信……
庄荒年的馬屁則重新拍回來她身上:「姑姑本就出生正房血脈,只是當年事出有因,暫且被過繼到了旁支而已。您與您母親,也就是我的姑奶奶,被迫在外漂泊三十年,現在平安歸來,自然是我們莊家新任家主的不二人選。」
「我是女人,沒有關係?」阮舒質疑。
「莊家祖訓從未規定過,當家人必須得是男人。姑姑本就是我們莊家的子孫,左右不過差一個入祠堂冠庄姓的儀式罷了。我會請族中老人為姑姑準備的。」
庄荒年顯然有備而來。
這與聞野所找的漏洞相吻合。聞野又特意放他進來與她見面。想來這個庄荒年和聞野達成了某種協議或者合作。阮舒兜轉著心思,最後狀似確認地問:「也就是說,你會幫我入主莊家?」
「是。」庄荒年笑笑,「我自然幫我們莊家自己人。」
阮舒在冷漠中點綴出一絲傲慢,再加之以自以為是的口吻,揭穿道:「別欺負我年紀小,可是看過很多宮斗、宅斗劇,你肯定不是平白無故幫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