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4兔死狐悲
安太師知道自己設計了這個女兒后,他就不可能再從這個女兒的嘴裡聽到什麼好話,但安錦繡的這句殉國還是另投明主的話,還是讓安太師變了臉色,「我安家豈是賣主求榮之人?」安太師看著安錦繡道。
安錦繡說:「現在說什麼都還太早,等到北蠻兵臨京都城下時,太師再與我說這話吧。」
安太師說:「太後娘娘就認定楊銳守不住白玉關?」
安錦繡道:「你覺得楊銳自己若是有把握,他會上書朝廷嗎?」
安太師說:「敵兵來犯,不管他有沒有把握禦敵,他都必須將此事上報朝廷。」
「太師,」安錦繡看著安太師冷道:「你這還是在試探我的本事嗎?」
安太師看著安錦繡不說話。
「此時正是春季,」安錦繡說道:「白玉關外牧草正豐,北蠻人可以在白玉關外一直待到入冬之後,太師,楊銳要如何守這大半年的城?憑他一人之力,他能把此時正兵強馬壯的北蠻人逐走?」
安太師弄不明白,一個長在他安府後宅里的小姐,怎麼會知道這些東西的。是世宗教的?上官勇教的?想也不可能啊,誰會教安錦繡這些東西?
「太師去擬旨吧,」安錦繡看安太師還是不說話,便揮手讓安太師退下。
安太師卻只是站著緩了一會兒,跟安錦繡道:「太後娘娘準備命誰領兵去白玉關?」
安錦繡輕聲道:「這個時候,我還能相信誰?」
安太師說:「上官衛朝?」
「太師退下吧,」安錦繡根本就不想跟安太師談這個話題。
「上官勇若是不願呢?」安太師還是在站安錦繡的面前問道。
安錦繡看著安太師的目光冰冷了起來,跟安太師道:「太師是不是要跟我提木方藝?」
安太師被安錦繡說中了心事,神情沒變,但心裡又是一驚。
「一個木方藝就讓太師覺得,這個天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安錦繡冷道。
「太后……」
「木方藝是員良將,」安錦繡打斷了安太師的話道:「不過也要看我給不給他這個機會,太師信不信?我能讓他成良將,也能讓他馬上就死了。」
安太師瞪著安錦繡。
安錦繡也看著安太師。
「下官去擬旨,」安太師最後沖安錦繡一拱手道:「只是不知道娘娘要讓白承澤當什麼王?」
「他是皇子,」安錦繡道:「自然是一字王爵,聖上活著的兄長沒幾個了,太師與諸位大人好好為他想一個封號。」
「下官遵命,」安太師後退三步之後,轉身走出了偏殿。
袁義送了楊軒回來,在千秋殿的大門前遇見了安太師,忙就給安太師行禮,口中說:「奴才見過太師。」
安太師在袁義的跟前停了一下腳步,咳了一聲后,沒理袁義便走了。
袁義問送太師出來的太監道:「主子現在在哪兒?」
這太監說:「袁總管,主子還在正殿的偏殿里。」
袁章在袁義的身後說:「太師怎麼看起來臉色那麼難看呢?誰給他氣受了?」
袁義瞪了袁章一眼,轉身往偏殿走了。
袁章在自己的嘴上拍了一巴掌,小聲道:「要你嘴賤!」
袁義進了偏殿,看安錦繡還是坐在坐榻上沒動,開口就問安錦繡道:「太師又怎麼了?」
「沒什麼,」安錦繡說:「你見到他了?」
袁義說:「在大門口見到他了,他看上不高興。」
安錦繡笑了一聲,說:「我沒讓他如意,他自然不高興。」
袁義說:「楊軒走了。」
「他是楊家的家將,」安錦繡小聲道:「應該能信得過。」
袁義說:「現在能同時打兩場仗嗎?」
安錦繡苦笑,跟袁義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遍。
袁義半晌無言。
安錦繡看著袁義問道:「將軍是不是會恨死我了?」
袁義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打不了兩場仗,就得管一個,棄一個了。」
安錦繡說:「可那個是白承澤。」
袁義想跟安錦繡拍胸脯說,上官勇一定不會怪你,可這話袁義想了想,沒能說出口。他不是上官勇,沒辦法替上官勇說這句話。「下面怎麼辦?」袁義問安錦繡。
「等吧,」安錦繡小聲道:「我不知道。」
袁義說:「那我送旨去向南河。」
安錦繡搖頭,說:「這事得由聖上身邊的人傳旨,你不可以去。」
「那誰去?」袁義問。
「吉和吧,」安錦繡道。
「你準備把吉和安在聖上的身邊?」袁義忙就問道。
安錦繡說:「是啊,他是宮裡的老人了,有他在聖上的身邊,我倒是放心。」
袁義把頭點了點,打量一下安錦繡的臉色,說:「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安錦繡站起了身,跟袁義說:「陪我到花園裡走走吧。」
千秋殿的庭院里,春光正好,風還是有些涼意,陽光已是溫暖,只是安錦繡走在這樣的明媚春光里,心情還是低落,愁眉不展。
袁義走在安錦繡的身後,沉默不語。
安元志把戶部在京都城裡的糧庫都跑了一遍,真讓他翻出了不少戶部的存糧。安元志也沒跟戶部的官員廢話,直接讓自己手下的兵搬糧,完全就是一副搶糧的架式。
戶部的官員們沒辦法直接找到安錦繡,最後找到了安太師這裡。
「這是太後娘娘的意思,」安太師正在尚書省衙門裡,跟眾大臣商議著白承澤的封號,聽到戶部官員的告狀后,說了這麼一句話。
戶部的幾個官員都問安太師:「太後娘娘這是不信我們戶部嗎?」
安太師說:「你們上了折,說糧庫無糧,這會兒安元志又找出了糧來,你們還是想想怎麼跟太後娘娘交待吧。」
戶部的官員們看安太師對這事避之不及的架式,有些傻眼了。
「你們聽太後娘娘的示下吧,」安太師對這幫官員說:「回去后,儘力籌糧,也許太後娘娘念在你們籌糧有功的份上,可以饒過你們一次。」
「太,太師,」一個戶部官員跟安太師道:「您這是何意?」
安太師抬頭看了這官員一眼,說:「你們不知道這是欺君嗎?」
幾個來找安太師告狀的官員更是傻眼了。
「你們的鄭大人呢?」安太師問起了現在的戶部尚書鄭鴻。
幾個官員面面相覷。
「你們……」
安太師的這句話剛說了兩個字,一個大內侍衛小頭領帶著二十幾個大內侍衛走進了這間廳堂里。
有尚書省的官員忙就起身喝問這些大內侍衛道:「你們要幹什麼?」
小頭領沖安太師行了禮,道:「我等奉太後娘娘的懿旨,前來拿膽敢欺君的罪臣。」
廳堂里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頭領手指把幾個戶部的官員一一點了,跟手下們下令道:「把他們拿了!」
大內侍衛們一擁而上,將這幾個戶部官員拿了,也沒給這幾個官員喊叫的機會,反綁了雙手的同時,這些官員的嘴也同時被堵上了。
「打擾諸位大人了,」小頭領沖廳堂里在座的官員們團團一禮,隨後就跟自己的手下們下令道:「我們走。」
安太師道:「太後娘娘要把他們關到哪裡去?」
這小頭領說:「大理寺的天牢。」
安太師沖這小頭領揮了一下手。
這隊大內侍衛押著戶部的幾個官員揚長而去。
廳堂里靜了半晌,然後有官員起身沖安太師怒聲道:「太後娘娘這是要濫殺嗎?刑不上大夫,他們都沒有被定罪,就這樣被抓走了?」
被抓的官員官階最低的也是四品,廳堂里在座的官員們臉色都不好看。兔死狐悲,今天是戶部的這些官員,誰知道明天這事會不會輪到他們?
安太師搖頭一笑,「他們上折說糧庫無糧,這就是大錯,」他跟起身的這個官員道:「你想讓太後娘娘把戶部上的那個摺子給你看看嗎?」
「那,太後娘娘也不能這樣啊,」就坐在安太師左手邊的一個官員說道。
「欺君之罪,」安太師說:「趙大人希望太後娘娘怎麼做?」
「太後娘娘要殺他們?」有官員問安太師道。
安太師說:「太後娘娘不是沒有殺過人,諸位還是好好想想該怎麼擬這道旨吧。」
白承意成皇前夜,京都城的那場騷亂才過去沒幾天,眾官員現在想想還是心有餘悸,要說這裡面沒有安錦繡的手筆,沒人相信。
「不是說五殿下背主叛國嗎?」有官員沒好氣地道:「現在怎麼又要請五殿下回京了?」
安太師說:「朝廷何時說過這話?」
這個官員道:「這是衛國侯爺所說啊。」
「衛國侯當面跟你說的?」安太師看著這個官員一笑,「有什麼事,還是等衛國侯回京之後,讓他當面與你說吧。」
「那他們衛國軍與席家軍隔向南河對峙是為了什麼?」另一個官員問安太師道。
安太師說:「我與諸位一樣待在京城裡,向南河那裡的事,我也不清楚。」
廳堂里又是一陣寂靜。
這麼衛護安錦繡,安太師的心裡還真說不上來是個什麼滋味。
「五殿下自幼即被先皇贊過聰慧,」一個安太師的弟子看眾人都不開口說話了,便說道:「依我看,五殿下可得一個慧字。」
有了一個人的開頭,眾官員勉強把心思又放到了白承澤的封號上。這會兒兵權握在安錦繡的手裡,他們這些官員就是再不滿,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們如何跟武人們比刀槍?
這天的傍晚時分,安太師拿著官員們擬好的詔書又到千秋殿見安錦繡。
這時,安元志已經在城外帶著人,把從戶部糧庫搜出來的糧草一一裝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