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8最後一抹血色
頂盔摜甲的兵卒,將帝宮變成了火海和屠戮之地。
內宮門被打開的那一刻,大雨突然停歇,宮人太監們從內宮門裡跑出,兵將們衝進自古以來,只有皇帝可以踏足的帝宮禁地,隨即大火在帝宮各處燃起。
熊熊的火焰一點一點地吞噬帝宮,衝天的火光,映紅了雨水過後清朗的天空,如同給天空抹上了祈順帝國覆滅前的最後一抹血色,猙獰卻也明艷。
京城的人們,在促不及防之間,迎來了又一場血光之災。
賢王白承澤謀朝纂位,小皇帝被七王白承瑜所殺的消息,隨著由帝宮開始的殺戮一起,迅速蔓延至帝宮外,隨即席捲整個京城。
安元志和上官睿站在還冒著濃煙的御書房前,御書房正殿的明火已經被玄武大營的人撲滅,當兵卒們要把裡面的屍體抬出時,被上官睿出聲制止了。
安元志跟上官睿走進了這片廢墟里,找了一圈后發現,屍體中沒有小孩的屍體。
安元志蹲下身,看著腳下的一具屍體,跟上官睿小聲道:「頸骨斷了。」
「這個不是聖上,」上官睿也蹲下了身來。
「嗯,」安元志說:「看著身量燒得縮水了,可還是比小皇帝的大點兒。」
「會不會在別的宮室里?」上官睿問道。
安元志看了上官睿一眼,說:「四九若是救了人,還會再往別的宮室里跑?剛出火場又入火場?」
上官睿的臉色一變,道:「這裡有四九的屍體嗎?」
「沒有小皇帝的,」安元志四下里看了看,跟上官睿道:「四九還有七九,可能都還在人世。」
上官睿盯著面前的焦黑屍體,突然就跟安元志道:「他就是聖上。」
安元志手裡的刀沒出鞘,連著刀鞘往下一砸,將面前的屍體雙腿砸得變了形。
上官睿道:「命人把這屍體護起來。」
安元志說:「四九能帶著小皇帝跑哪兒去?」
「他會去找大嫂,」上官睿說道。
安元志心裡馬上就是一慌,這事讓安錦繡知道了還了得?
上官睿說:「不過現在京城裡這麼亂,他暫時不可能冒險出城去。先解決城裡的宗親要緊,還有,本應該跟太后一起離京的皇帝,這會兒死在了帝宮,是時候把白承澤圖謀造反,太後娘娘將計就計的事情說出去了。」
「殺宗親的是白承澤的人?」
上官睿說:「只要脫掉軍裝,誰知道殺人的是誰?」
安元志站起了身。
上官睿跟著安元志起身,看看屍體遍布的御書房高台,小聲道:「你跟慶大哥他們說皇袍加身,是真心的?」
安元志說:「姐夫真有心,那就皇袍加身好了。」
上官睿說:「我大哥沒有這個心思。」
安元志看了上官睿一眼,說:「這個時候,只能把姐夫抬出來,不然我們能支使得動多少人馬?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上官睿笑了一下,環顧四周,低聲嘆道:「雕樑畫棟,不過黃粱一夢。」
安元志看著上官睿,突然道:「你的野心不小。」
上官睿說:「誰沒有野心呢?我只是在找一條出路罷了。」
安元志招手讓自己的幾個親兵近前來,跟上官睿說了一句:「該說的話你跟他們說,這裡就交給你了,一會兒我的人會把三省六部的官員帶過來。」
「好,」上官睿答應了安元志一聲。
安元志跟幾個跑到跟前的親兵道:「你們聽從上官大人的命令。」
「是,」幾個親兵一起應聲。
安元志邁步離開這片廢墟,上官睿問他誰沒有野心?這個問題真扯,安元志在心裡想著,知道上官睿是個狠人,心思毒辣,只是安元志之前沒想過,上官睿也有事關江山的野心,原來這小子跟安書界是同一種人,想到這裡,安元志回頭看了上官睿一眼。
上官睿這時一臉哀傷地跟幾個親兵說著話,不時抬手擦眼,似乎是在抹淚。
真他媽能裝,安元志在心裡罵了一聲,往台階下走去。
等安元志下了御書房的高台,王老實也被一個玄武大營的中軍官帶了過來。
「五少爺,」王老實看到安元志,渾身哆嗦著想給安元志行禮,卻身子僵硬,彎不下腰來。
安元志跟:「你近前來。」
王老實又往前走了幾步。
安元志跟王老實耳語了幾句。
王老實聽完了安元志的話,失聲叫了起來,「五少爺!」
安元志面色如常地道:「你去吧。」
王老實身子哆嗦地更厲害了。
「你不願意?」安元志看著王老實問道。
王老實看看安元志按在刀柄上的手,搖了搖頭,說:「奴才這就去。」
安元志便跟帶王老實進宮來的中軍官道:「跟他去,把軍裝都換了。」
這個中軍官是個黑臉大漢,聽了安元志的命令后,只是低聲應了安元志一聲是。
「去吧,」安元志跟還在打哆嗦的王老實又說了一句。
王老實轉身要走時,腳下發軟,一個跟頭跌在了地上。
安元志也沒再看王老實一眼,從王老實的身邊走了過去。
中軍官彎腰從地上拎起了王老實,說:「我們能走了嗎?」
「走,走吧,」王老實結巴著道:「小,小人領路。」
王老實帶著中軍官和一隊玄武大營的人馬出宮之後,全福被兩個兵卒帶到了上官睿的跟前。
這個時候,御書房的高台上還是燃著明火,偌大的高台血流了一地,屍體也無人收拾,就這麼保持著死前的樣子,在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
吉和這時跪在一片廢墟里,整個人精神恍惚,欲哭無淚的樣子。
上官睿指著吉和,跟面無人色的全福道:「去給聖上磕個頭。」
全福一直待在內宮裡,聽說七王剌殺皇帝,可是他一直不相信白承意能就這麼死了,現在聽上官睿這麼一說,幾步跑到了吉和的身邊,高喊了吉和一聲:「師父?!」
吉和沒反應,嘴裡哼哼著,旁人也不知道這位太監大總管在念叨著什麼。
一具上下半身分了家的焦黑屍體,被人平放了,出現在全福的眼前。
一個兵卒在後面踹了全福一腳,道:「還不跪下?」
全福跪在地上,瞪著面前的這具屍體,面目全非,看不出相貌,也看不出屍體原先的大小來,這是白承意的屍體?
上官睿也不催,站在後面等全福。
全福呆愣地跪在地上,過了好半晌才沖著面前的屍體磕了三個頭,腦子裡什麼也想不起來。
兵卒看全福磕過了三個頭后,把全福又拎到了上官睿的跟前。
上官睿伸手在全福的跟前晃了晃,喊了全福一聲:「全總管?」
全福的眼珠子隨著上官睿的手來迴轉動著,木愣愣地喊了上官睿一聲:「上官大人。」
「白承瑜跑了,」上官睿跟全福說道。
全福的眼睛一下子就又瞪大了。
上官睿說:「我知道這宮裡有秘道,暗室,只是具體在哪裡,我這個外臣不可能知道。」
全福看著上官睿說:「你,你想幹什麼?」
「當然是捉拿白承瑜這個罪該萬死的叛臣了,」上官睿低聲道:「先從這御書房開始,你帶著人,給我一處一處地搜,不可以讓白承瑜逃了。」
全福看看面前的御書房,這樣還著著火的廢墟下,會有活人嗎?
「拜託了,全總管,」上官睿很誠懇地跟全福道:「務必不要漏過一處。」
「好,好啊,」全福這會兒不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只是下意識地應了上官睿一聲。
「聖上啊!」吉和這時在地上痛哭了起來,一聲哭叫叫破了喉嚨。
全福往吉和的跟前又跑去。
兵卒要攔,被上官睿搖頭攔住了。
「師父,」全福蹲下身要扶吉和。
「聖上的仇一定要報!」吉和緊緊抓住了全福的手,目光中滿是恨意。
全福忙點頭說:「師父放心,我一定找著白承瑜。」
吉和在全福的虎口上用勁掐了一下,然後晃了晃全福的這隻手。
吉和的動作很快,一掐一晃之後就鬆開了徒弟的手,可是全福卻又一次呆住了。
吉和看著面前的屍體哭嚎,不再理會全福。
全福慢慢地站起身來,走到了上官睿的跟前。
「你帶人,跟他去,」上官睿命自己身邊的一個將官道。
全福看了這將官一眼,抹一把臉上的眼淚水,說:「軍爺跟奴才來吧。」
看著全福帶著人往高台左邊走了,上官睿才走到了吉和的身後,道:「一會兒朝中官員就會到了,大總管不如到那個時候再哭也不遲。」
讀書人,吉和在心裡恨道,讀書人都是爛了心腸的小人!
「命只有一條,」上官睿跟吉和道:「大總管衝動之前,先想明白後果。」
吉和跪著衝上官睿一躬身,道:「奴才明白。」
安元志這時走進了內宮門裡,一個朱雀大營的將官正往內宮外跑,看見安元志后,忙就湊到了安元志的跟前,小聲道:「五少爺,我家將軍遇見一個女人,說是白承澤的生母。」
「沈氏?」安元志問道。
這個將官點頭,說:「我家將軍讓我來問五少爺,要拿這個女人怎麼辦?」
安元志一撇嘴,簡單幹脆地道:「沈氏不在宮裡,這個是假的,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