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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禁運(2)

  陶驤本預備之慎把先前的話接著說下去,外麵卻進來了三個人。


  “大表哥,大表嫂。”之慎看到走在前麵的是趙宗卿,站起來。


  趙宗卿微笑著點頭,說:“老九來了?牧之也在?”他伸手,與陶驤相握。兩人寒暄一番。


  “你們兩個怎麽枯坐在這裏?無暇呢?怎麽還不出來見客?”金碧全笑著招呼他們坐下,問。


  “我們哪兒是什麽客呢。”趙宗卿哈哈一笑,道。


  “來了、來了。”無暇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她微笑著,邁步進了水榭,“誰料到你們都這麽早來?先前約,你們這個說忙,那個推有事,我們才不過離開一會兒工夫,就說不見人影了。”


  慧安跟著靜漪叫人。


  趙宗卿夫婦是頭一回見慧安。宗卿太太轉眼看看之慎,微微一笑。


  之慎隻當沒有會意,也笑一笑。


  “我仿佛聽著剛剛誰在彈琴唱歌?琴彈的真糟糕,歌卻唱的妙。”宗卿太太笑著,目光在靜漪和慧安臉上轉一轉,點著靜漪道:“亂彈琴的一定是漪兒,再沒有比你皮的了。”


  “怎見得就是我?”靜漪抵賴。


  陶驤看她,一對眼睛閃閃發光,許是剛剛真玩的高興了吧。


  他依著次序坐了。


  無暇安排的座位,是讓他恰好坐在靜漪身旁。


  靜漪略低了頭,鬢邊一彎兒小卷發垂下來,她抬手勾了依舊送回耳後。


  “聽她撒賴了沒有?好端端的曲子給她彈成那樣,真胡鬧的很。”無暇笑著揭穿靜漪,“咱們總說她乖,比起慧安來,沒邊兒的!”


  靜漪看慧安,慧安靦腆一笑。


  “怎麽想起這曲子來了?還是那日在孔家瞧了整出的西廂記,有一段這個。”宗卿太太說。


  “正是說起這出戲來,早知道慧安愛這個,那日叫上慧安、靜漪一起去。無垢就嫌悶,隻是如今她是主人家,總不好躲著走。”無暇把大家都安排好,吩咐上菜。


  這一餐,雖說是臨別小聚,倒誰也不提即將到來的分別,盡量高興。


  靜漪看著在座各位,多是至親,不久之後,也會與她隔山隔水……正與碧全交談的陶驤,不期然向她望過來。兩人四目相對,靜漪先轉開臉。


  片刻,外麵有人進來,對陶驤耳語幾句。陶驤說了聲“失陪”,起身離席。


  待到宴罷,陶驤都沒有回來。


  碧全提議到自己那邊坐坐去。


  一行人往無暇夫婦的居所去。


  慧安與宗卿太太言談間甚是相得,漸漸放開靜漪。


  靜漪走在了最後頭。


  “小十?”之慎發現她落的遠了,在門口叫她一聲。


  靜漪擺擺手。


  無暇看到,過來問:“怎麽了?”


  “許是過晌喝了口冷茶,這會兒不舒服了。”靜漪揉著肚子,說。


  “我瞧著你臉色不好,還以為你怎麽了。丹桂,帶十小姐去我房裏吧。這邊的是冷屋子,我怕你再著涼。”無暇讓丹桂帶靜漪如廁去。


  丹桂領著靜漪去了無暇的臥房。


  無暇夫婦是新婚,臥房內一派染金描紅,看上去滿眼喜慶。再加上無暇正收拾箱籠,未免將東西堆放起來,本來是好大的屋子,就顯得甚為擁堵。


  靜漪躊躇,丹桂見狀笑著給她推開盥洗室的門,道:“十小姐知道我們小姐的,她專用的,姑爺都不許來用。十小姐盡管去就是。”


  靜漪這才安心些。


  走進去,就見抽水馬桶、洗臉盆和浴缸都嶄新,水喉更是鍍金的。隻不知這是金家一貫的做派,還是特為無暇這個新娘子準備的。


  靜漪安下心來倒覺得沒有方才那麽不舒服了。在盥洗室內呆了一會兒,身上暖和好些,她洗了洗手出來,也不便仔細看無暇的臥房,匆忙的開門出去。


  等在正房裏的丹桂見她臉色好了很多,笑著說:“十小姐喝杯薑茶暖一暖吧。”


  靜漪接過薑茶來,喝了一口更覺得舒服。


  “小姐說十小姐自管在這裏休息一會兒。等下他們要散了,再叫十小姐。”丹桂含著笑說道。


  靜漪點點頭。


  她環顧四周,這正房裏的布置完全是西式的。東牆還有個巨大的壁爐,燃著爐火。


  靜漪不知不覺就走了過去。


  壁爐上擺著很多相片架子,內裏鑲嵌的相片有單人的也有合影,其中最多的是無暇和碧全的禮服照,也是嶄新的,帶著喜氣的。靜漪逐一的看過去。後麵還有碧全畢業時候的相片,戴著方帽子、穿著大袍子。她拿下來看個仔細。


  原來也想過,她會有這麽一天的。


  有人說過她資質不夠高,也許要比同學們多那麽一兩年,才能夠從醫科畢業,到那時候,她都要成為世人眼中的老姑娘了……因為成了老姑娘,再加上是個拿手術刀的,聽起來更是怕人,可能會沒人要……這麽一來,某人就隻好勉為其難了。靜漪把相架放回去,擦了下眼睛。


  她沒有繼續追尋這段記憶,因此也不知道說這話的人到底是誰。


  是誰仿佛此時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曾經也有過這樣的夢想,如今卻隨著時間的流逝、情勢的變化,不再確定……歡快的音樂隱隱約約的傳過來,還有笑聲。這就越發讓她覺得心裏酸楚。無論如何的否認和掩飾,今日與顧鶴的相遇,在她心中激起的波瀾,遠比她想要控製的還要劇烈。


  她又喝口熱茶定定神。


  看到台子的角上有兩個相冊,她拿了一個,打開來發現是碧全的舊照。看日期,都是兩三年前拍的了。很多都是合影,絕大多數是洋人。翻到後麵兩頁,她看到了孔遠遒,也有陶驤。三個人似乎是在什麽地方旅行,風景十分的美麗。其中一張陶驤的單人相片,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對著鏡頭,沒有笑……那時候他倒比現在要稍稍胖一些。麵孔雖說棱角分明,冷峻之色卻也比現在要淺的多。


  靜漪將相冊合上,放回原位。


  茶已經涼了。


  她把茶杯放在一邊,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自己該出去了。


  走出房門時一抬頭恰看到陶驤從院門外進來,身後跟著的是他的近侍圖虎翼。兩人如出一轍的腳步有力且幹脆,寒冷的冬夜裏,似乎踏出來都能抖下冰屑。


  “十小姐。”圖虎翼在階前站立,和靜漪打招呼。


  靜漪隻點點頭。


  陶驤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走到門邊都沒有發現,來不及開口提醒她,她已經撞了上去。


  靜漪被門便撞的眼冒金星。


  此時包括丹桂在內,陶驤離她最近,都沒有及時上來幫她一把。她隻好自己一手拉了門上的銅環,一手扶了額頭。哪知道這門合頁極靈活,手一上去,便要往門檻上合攏,她正暈頭轉向,眼看著就要跌了,丹桂叫道:“十小姐小心!”


  靜漪就覺得一股力量將她硬是拉了回去,她歪歪斜斜了一會兒才站住。


  將她拉住的是陶驤。


  “怎麽了?”屋子裏無暇等人被驚動,一起出來。


  這扇門一推,眼看著又要撞到靜漪,陶驤眼疾手快的將靜漪往自己身邊一拉,丹桂也急忙扶住門,方才讓她躲過去這一下。


  陶驤見大家都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說:“沒什麽。”


  都看到靜漪一臉的別扭樣,誰也不信陶驤說的“沒什麽”,可誰也沒立時開口就揭穿,就連丹桂和圖虎翼也噤了聲。


  碧全笑著問陶驤:“你怎麽才回來?還以為你不告而別了。”


  “怎麽會。不過我確是回來告辭的。”陶驤說。


  碧全原本想留他,見他確有急事的樣子,知道他近日繁忙,便說:“那好。靜漪啊,替我送送牧之。”


  無暇見靜漪怔住的模樣,暗暗從後麵掐了碧全一下。


  碧全忍著痛,笑道:“我們這會兒牌正打在興頭上……不送了啊!”他說著招呼之慎等人回去。無暇轉過身來瞪他一眼,他嘻嘻笑著,在無暇耳邊說了句什麽。無暇無可奈何的說了句“你呀”,也就沒了話。


  倒是趙宗卿夫婦特為的多停了一會兒,見靜漪和陶驤一起走開了,才回了房。


  靜漪仍不時揉著額頭。這一下撞的狠,額頭凸出來一條痕,火辣辣的疼。


  “回去吧。”陶驤走到院門處站住,對靜漪說。


  靜漪抬頭看他。


  他身上的燈光暖暖的,好像陽光明媚的日間,從大樹枝杈間撒下的陽光似的。


  可不知為何,她看著衣著板正、麵目嚴肅的他,就算是他被陽光籠罩著,仍然覺得冷意森森……看著她的大眼睛眨來眨去,也不知她是不是看的清自己,陶驤說:“下個星期在奧克斯照相館拍照。”


  靜漪點了點頭。


  兩人之間忽然就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白色,是雪花飄飄搖搖的落了下來。


  靜漪伸手去接。


  雪花落在她掌心,瞬間便化了。


  這是今冬的第一場雪,就這麽降臨了。


  她忘了陶驤還沒有走,靜靜的看著雪花往手心裏撲來、化去……


  “七少。”圖虎翼低聲。


  陶驤手一抬,轉身便走。


  靜漪回過神來,陶驤已經不見蹤影了。


  她又在外麵站了好一會兒,雪下的大了,柳絮般飛舞著,安安穩穩地落在地上……


  “小十?”趙宗卿見靜漪站在院門內似是發了呆,叫她一聲。


  “大表哥。”靜漪見趙宗卿在她身後不遠處,手中撐了一把油紙傘,不禁一怔,忙走過來,“你怎麽出來了?”


  “聽說下雪了,出來走走。”趙宗卿說。


  “是呢。”靜漪見大表哥腳步緩慢,少不得放緩步子。“今年的雪來的早些。”


  她縮了下手。


  看看大表哥。他今天沒有穿製服。但是她仍然記得他穿著那套黑色製服時的樣子。此時也是馬褲長靴,瀟灑是瀟灑的,她似乎還是能聞到那股發黴的味道。也許更重了些,他如今又升了級,北平警察署,他是頭號人物了。


  趙宗卿笑笑,說:“我記得你小時候,年年都要寶爺給你堆個大雪人,到開春還化不完。有一年生了病,不過幾天沒出房門,雪人不見了,還以為是誰偷了去。挨個人的問,都問不出什麽來。等問到我這裏,跟拿住了賊贓似的沒完了。不就是我有那顆珊瑚珠嗎?那是姥爺朝珠上的,你有一顆,我也有一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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