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讓你小子胡說(1)
聽見他下樓的腳步聲,白文謨回頭看他一眼,輕輕地吹了聲口哨,說:“七哥,人樣子。”
陶驤走到他身旁站下,望著和文謨穿著一模一樣的黑色西裝的陸岐,陸岐和白文謨是一般年紀的英俊青年,性子就簡直是兩個極端,陸岐活潑像高山飛瀑,文謨沉穩似山澗靜水。
“不著急回南吧?”陶驤問文謨。
“看老爺子的意思。”白文謨微笑。他是陪同父親白希祿來觀禮的。“得看他和陶伯父什麽時候把酒喝的踏實了。”
陶驤笑一笑,問道:“你的婚事呢,我聽說在議。”他望望文謨。坊間還在傳著他們追求索雁臨韻事,當事人別嫁的別嫁、另娶的另娶,婚禮都轟動一時,白文謨的歸屬仍是受人矚目的。
“七哥,你可不能這麽擠兌我啊,哪兒能人人都有你這福氣,定了親的那位,又是絕代佳人、又有個心懷天下的嶽父還恰好有個力爭上遊的的內兄?”白文謨低聲笑道。眼角飛起一絲,笑意浸入深深的鬢角去。
陶驤聽著,沉默片刻,伸手便將文謨的肩膀掰了,一個空手便將文謨摔到了一旁的地毯上,走過去,看著被摔倒在地還微笑著稱讚他身手好的文謨,說:“讓你小子胡說。”
白文謨哈哈一笑。
笑聲引來陸岐等人,紛紛圍上來,問著:“怎麽還沒鬧上新郎官,新郎官卻把儐相先撂倒了嘛?”
白文謨手一撐地,剛要起來,卻不知被誰伸手又推了一把,他就勢扯了陶驤。偏偏陶驤沒提防,緊跟著也倒在地上。這麽一來,一群人紛紛使壞,十來人鬧作一團……圖虎翼和馬行健想撥開這些少爺們,把他們主子救出來,可人疊著人,根本找不到陶驤。兩人也不由得不笑,就連外麵忙碌的聽差都驚動,紛紛往門內看,一見平時正經八百的少爺們玩的跟孩童一樣,也都偷笑。
這時候哈德廣陪同陶夫人過來,還在院子裏便聽見笑聲不斷,待看到聽差們端著盤子、拎著東西都聚門外笑歪了,忙嗬斥。
陶夫人上來一看,也忍俊不禁,站下便說:“這離天黑還早著呢,少爺們,且饒了老七吧。”
陸岐反應最快,一行將陶驤扶起來、替他整理著衣冠,一行說:“陶伯母這可是發了話?伯母,那我們晚上可是要放開了鬧的。”
陶夫人見陶驤是帽子也歪了,紅花也斜了,一臉的無奈。她過來親手給他整理著,仔細看看,微笑。
陸岐和她相熟些,湊在她身旁,腆著臉道:“陶伯母是不是今兒心裏最美了?真是誰家兒郎也比不得咱們七哥呢!”
陶夫人被他說中心事,不由得轉頭伸手戳了下他的額角,含笑道:“我把你這個小東西!還不快去站到你七哥身邊去?讓我看看……差不多就該過去了。”她仔細拂了拂陶驤胸口的衣服。
“是,夫人。車子已經備好了。老爺已經在祠堂了,七少爺此時過去,時辰正好。”哈德廣在一旁提點。
“那就去吧。”陶夫人把地方讓開,看看陶驤,本還想囑咐幾句,想著陶驤一貫沉穩,是不要過於擔心的。就隻微笑著點頭。
陶驤這才走出了門……
程靜漪把手帕塞到袖口的玉環扣上,抬起頭來,盛妝的麵孔對著她的嫂子索雁臨,說:“好了。”
索雁臨本是等著她準備停當,好送她出這臨時用作閨房的門的,等靜漪從容的說出這句好了,她望著靜漪的麵容,反倒覺得不想那麽快把她送出去了。
此時不少女眷聚在這裏,其中作為女儐相的就有陶家的八小姐爾宜,和陸家的大小姐陸嶸。難得的這麽多女眷聚在一處,卻安靜的很,仿佛都在等著什麽似的,不得不屏住呼吸。
索雁臨看看外麵,悄聲道:“我看今日的儀式雖繁瑣,倒也不用慌。那陸大小姐很是穩妥。有她在一旁提點,不會有錯的。”
靜漪點頭。
雁臨見她鎮定,略放心些。伸手撥了撥她頭上鳳冠的遮麵珠穗,露出飽滿圓潤的額頭來,幾乎是泛著珠光的細致皮膚,讓人忍不住想要揉搓一下……她果真揉搓了下靜漪的臉。
靜漪護著麵孔,嗔怪地望著嫂子。
“都知道你們是洞房過的了,沒那麽多顧忌,鬧的凶了也是有的。晚間時候差不多,我跟陶伯母說,讓她去給你護駕。”索雁臨讓靜漪放心。
靜漪點了點頭。
雁臨見她有點心事重重的樣子,看看還有幾分鍾時間,忍不住問道:“我看你從昨天開始就悶悶不樂的,是不是有什麽心事?難道之了的傷情不好?”
她算下時間,昨日靜漪和陶驤同她分手去醫院之前,靜漪還是有說有笑的。
靜漪看了雁臨,站起來。
外麵還是很安靜,偶爾有一兩句低語,仿佛夜晚私語,低低傳進來。
“靜漪?”雁臨越發覺得不對勁,她走過去,拉了靜漪一把。
靜漪被她拉轉回身。
人是站穩了,裙擺下一溜兒小金鈴還在晃,發出細微的聲響。
雁臨就見靜漪滿眼的淚光,頓時愣在那裏。
心跳幾乎在這一刻停了似的,雁臨隻顧了看著靜漪的眼睛,忘了發問。
靜漪說:“三嫂,不管是對是錯,我都已經站在這裏了。不是不能回頭……而是……”
她輕輕地吸著氣。
胸口像被裝了刀片,每吸一下氣,都撕心裂肺似的疼。
“三嫂,孟元是已經沒有了……我對不起他了。陶驤,哪怕就是因為他救過我,我也不能再對他不起的。”靜漪於淚光中望著索雁臨,慢慢地說著。
索雁臨隻覺得心驚肉跳,心知是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一時想不出來。
聽到敲門,陶爾宜在外麵叫“三嫂”,問七嫂準備好了沒有。
索雁臨就覺得自己心跳加速起來,不知道外麵的人是不是聽到了……“好了,馬上就來!”她揚聲道。盯著靜漪的眼睛,她迅速地說:“小十,你千萬別胡思亂想,有什麽事,三哥三嫂還在這裏的……”
靜漪抬手將紅蓋頭放了下來。
索雁臨瞬間仿佛被一道紅牆阻在了外麵,餘下的話也不知該怎麽說。
門敲的越來越急,她隻得讓秋薇過來和她一道攙著靜漪,還是說:“我們再談。”
“沒關係的,三嫂。”靜漪抬頭,紅蓋頭四麵垂角的玉墜子連著金色的流蘇,顫巍巍地妖嬈擺動。她說:“三嫂,來日方長,總有一天三嫂會明白的。隻是三嫂放心……除非不得已,我在這裏一日,就會做好自己的本分。定不會讓你們為難。”
索雁臨聽著靜漪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話,心裏的不安在漸漸擴大。她給秋薇使著眼色,讓她小心照顧靜漪,自己過去開了房門。
陶爾宜和陸嶸正在門外等著,看到她開門,陸嶸便說:“七哥已經到門外了。”
索雁臨微笑點頭,回身攙一下靜漪。
這時候就有人笑著說:“還想看看新娘子呢,沒想到蓋頭先遮了。”
爾宜聽說,一邊取代了雁臨的位置,攙扶她的七嫂,一邊笑著說:“可別怪我這個護衛護著,蓋頭可隻能是我七哥來掀的。你們要想看,等著吧!”
靜漪就聽女眷們紛紛應景地笑著,仿佛即便是這樣,仍高興的不得了似的。
蓋頭綢子極細密,她是看不到外麵的。
原本她該覺得憋悶異常,可這會兒,她倒覺得這樣也好。她看不到別人,別人也就看不到她。
在右手邊攙扶著她的秋薇,小聲地提醒她慢走。過一會兒就換成了陸嶸。
陸嶸不像爾宜那樣高聲,而是溫和地說:“七嫂,七哥已經到了,我們慢慢走出去的……三哥等在外麵送你上車。”
靜漪點頭。
金色的流蘇更加妖嬈地擺動起來,讓人眼花繚亂。
她看著腳下,走的不慢,裙擺卻幾乎不動,因此那金鈴紋絲不動,她就聽到嘖嘖稱讚聲。從屋內走出來,門外嶄新的紅色地毯鋪著,她站下,看到一對黑色的錚亮靴尖。
陸嶸輕聲說:“三哥請。”
靜漪便挽上了之忱的手臂。
之忱並沒有馬上就走,而是略站了站,似乎是打量了下她的。
靜漪等著之忱開口,之忱卻沒說話。
他低頭看著靜漪挽著自己手臂的手,金釧玉鐲累累綴綴,火紅錦袍,密密匝匝繡的金線,靜漪的手腕被這些簡直要逼的更加纖細了似的……且她的手攥著,仿佛緊抓著什麽東西,竟在微微地發顫。
樂隊的音樂在此時稍微停了下,他知道換下一個曲子的時候,他就要將靜漪帶著走下去了。陶驤已經等在樓下。於是他拍了拍靜漪的手。
靜漪的手攥的更緊。
她忽然聽到一陣鞭炮聲響,密集地由遠及近。
鞭炮聲中鼓樂齊鳴,還有眾人的歡笑和掌聲。
她小心地移動著腳步,隻覺得三哥站下了好一會兒,才托著她的手交出去。三哥是戴著手套的,他卻沒有。她的手觸到他的,天氣這麽冷、在室外站了這麽久,他的手竟然還熱乎乎的。他的手將她的手卷在手心裏,讓她挽著他的手臂,站在一邊。
她聽不清他和三哥都說了什麽。如果聽的清,大概也還是那些場麵話……所以她覺得此時響亮的鞭炮聲倒是鳴的恰到好處。
陶驤帶著她走在紅毯上走向花車。
她從蓋頭的下沿看到滿地飄落的花瓣,嫣紅的金黃的粉紅的……她終於坐在充作花車上,仍是滿鼻的芬芳。
早聽爾宜說過,單準備這花瓣就頗費了些時候。
此時爾宜坐在她身旁,低聲問她悶不悶,說:“若是悶呢,不如就讓七哥給你掀開蓋頭來。花車還要繞城一周,到家早著呢……”
靜漪搖頭。
車廂裏雖寬敞,加上男女儐相,也坐滿了人。
雖不憋悶,也並不舒服。
就在此時聽陶驤說了句:“繞城一周,如不早些回去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