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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不同往日(2)

  就比如三嫂索雁臨,那年在美國終於證實不孕症,之後經曆的痛苦非常人所能承擔。三嫂本來便是事業心強的女性,如此一來,越發在做事上用心了……她並不知道三哥之忱會是什麽樣的心情,隻知道杜氏母親雖難過,也唯有無奈接受現實。杜氏母親轉而將注意力放在之慎的妻子慧安身上。還好,在她看來,小兒媳慧安很爭氣,一索得男。靜漪從杜氏母親寫來的信中,不難看出對慧安的滿意。連之慎也仿佛在同慧安成婚之後,越發順風順水起來。不過杜氏母親也不諱言自己的另一個大大的心事就是她。這兩年也不知為她想了多少辦法……


  靜漪舒了口氣。


  她現在都很怕接到家書。


  無垢、無瑕、慧安……她們個個兒談的都是自己的寶寶。無垢講她那牙牙學語的兒子、無瑕說她那蹣跚學步的女兒、慧安就描述那兒子如何乖巧……這些她還都能付之一笑,那連身在美國讀書的朱東寧來信都要告訴她,自己邊讀書邊養育幼子,並和她大談育兒經,她就很難淡定以對了。


  才不過兩年,她已經被嬰兒潮淹沒了……


  “怎麽?”任秀芳問。


  “沒什麽。”靜漪又笑笑。


  任秀芳看她的樣子,忍不住感歎。這兩年她作為私人教師,乃至朋友,最熟悉的莫過於程靜漪這笑笑的模樣。認識她,從起初絕色傾城的驚豔,到對她聰明智慧的欽佩,再到如今熟悉她一些,竟生出深深的憐憫來……她心裏的複雜感觸,倒也不方便對程靜漪和盤托出。


  靜漪看看任秀芳,臉上笑意加深。


  她將報告又看一眼,收起來。除了一些小毛病,她簡直健康的不得了。隻不過這證明她健康的不得了的報告,除了會成為她更大的負擔之外,不會起到什麽作用。她照舊還是得由吳大夫診脈,照舊還是得吃著藥……照中醫的說法,宮寒是不容易懷孕的。


  “任醫生,我們還是快些走吧,不然到了那邊可就誤了飯點兒。”靜漪說。


  任秀芳笑著點頭。


  醫院裏人來人往,當然不是聊天說話的好地方。她同靜漪一道往外走著。


  “程靜漪!”有人高聲叫道。


  靜漪停下腳步,認出是逄敦煌來,皺皺眉,正要責怪他在醫院裏就這麽喊她。還沒開口,就見逄敦煌捂著肚子,一副痛苦的模樣,不禁問道:“你可是生病了?”


  “不生病怎麽會在醫院裏?”逄敦煌沒好氣地說。


  任秀芳聽了,便道:“講話還這麽衝,可見不是要命的病了。凱瑟琳,我們走,不要理他。”


  “喂……任大炮你可不好這樣的……我還不是前兩日幫你們保育院搬家累的麽?任大炮你小氣,我帶著人帶著家夥上門幫忙,你居然連飯都不管……害我……”逄敦煌當著人就嚷起來了。捂著肚子彎著腰,身旁的小童都扶不住他沉重的身子了。


  靜漪驚奇地看著逄敦煌,忽然間就像是個刺蝟一樣,還是滾成球撒賴的那種。想上去幫忙也不方便去,隻好看著他。逄敦煌說的倒也不假。前兩日保育院搬去新住址,逄敦煌做了總提調,很多事都親力親為。她因不能時時出門,隻去幫忙半日。那半日,逄敦煌指揮他的人做事,在她看來,就是個指揮官。


  “害你什麽?”任秀芳笑著問。


  “害我帶著人去吃飯,也不知道那家的麵是怎麽碼子事情。兄弟們吃了都好好兒的,就我,一夜跑七八次茅廁。跑的我炕都爬不起來了。”逄敦煌擦著額頭上的虛汗,繼續嚷道。


  靜漪見他的確麵帶病容,知道他所言非虛。任秀芳也看出來逄敦煌的確病了,忙喊人來。逄敦煌身邊的小童,給他拎著東西。靜漪看一眼這眉清目秀的小童,小童便輕聲叫道:“七少奶奶、任大小姐,我是麥子。”


  逄敦煌搭了胳膊在麥子肩上,瘦小的麥子頓時就像是要被壓彎了似的。


  “任大小姐,我們少爺沒事吧?老爺還不知道少爺病了,要是知道了,恐怕要罵我沒伺候好少爺的。”麥子待把逄敦煌扶到急診室,著急的很。


  逄敦煌坐在診床上,說:“針鼻兒大的膽子。你不說,我不說,老爺怎麽會知道?”


  靜漪見任秀芳找急診醫生去了,她便問了問逄敦煌這幾日都吃什麽了,想了想,說:“應該不是那碗麵的事。你怕是喝了不幹淨的水。那日我同你講,不要喝那井裏的水,你便不聽。”


  “七少奶奶,我家少爺不是喝了什麽水的緣故,是喝了場酒……”麥子剛說,逄敦煌就瞪他。麥子也不管他,“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早起趴在院子裏,可了不得了。”


  “怎麽能這麽幹呢?”靜漪也皺眉頭。


  “我哪有那麽嬌貴。”逄敦煌笑著說。靠在牆上,看著靜漪。“你忘了,我是打哪兒混日子的,什麽水沒喝過、什麽地方沒睡過,能奈何我?要真那樣,我還帶個屁兵、打個屁仗呢!喝點酒又怎麽樣啊,肚子裏要有細菌,酒精還可以滅菌呢!”


  靜漪無奈。


  逄敦煌早在兩年前便不再上山,伏龍山卻仍以他馬首是瞻。這回保育院改建、搬家用的那些勞力,逄敦煌雖不明說是哪裏調來的,明眼人一看就是山上下來的。隻不過誰也不去揭穿。她也頗有幾次遇到從前在伏龍山上見過的老八和十五……能與他一道喝酒喝成這樣的,恐怕不是普通的關係。


  “你這是什麽道理。酒大傷身,不懂麽。”她輕聲說。她著實仔細地瞅著逄敦煌,想從他臉上看出點蛛絲馬跡。


  逄敦煌嘿嘿一笑,無賴的很。


  “唷,聽聽口氣大的!那麽能幹,還死扛著在家打算盤混飯吃?真以為自己是諸葛亮,得七少三上臥龍崗?”任秀芳笑話逄敦煌。


  逄敦煌捂著肚子,還有力氣瞪了任秀芳一眼。


  靜漪也笑了。


  “我去找下值班醫生。你先在這兒疼一會兒的。”任秀芳說著,回頭問護士,“趙醫生人呢?”


  靜漪見她離開,在一旁看著逄敦煌。這逄敦煌聽到任醫生提起陶驤來,好似也沒多反感了。


  “你們二位這是要去哪?”逄敦煌問。


  “去鄉下住一陣子。”靜漪說著,咳嗽了兩聲。


  “這個時候,你去什麽鄉下?”逄敦煌鬧肚子正鬧到心慌,慢慢地問。他擺手讓麥子退一邊去。


  靜漪皺眉。


  逄敦煌在診床上晃了晃腦袋,沒有麥子給他擦汗,冷汗順著額角就滾下來。


  她從手袋裏扒了兩下,找了一條帕子給他。


  逄敦煌沒接,說:“才不用女人的東西。”


  說著笑了,伸手跟麥子要他那條粗布手巾來,抹著臉。冷汗卻是擦了瞬間又冒出來的。


  “你知道什麽?”靜漪輕聲問。


  “那你最近在忙什麽?沒看報紙,也沒聽廣播?”逄敦煌喘著氣,擦了眉梢的汗珠子,斜了靜漪一眼。


  靜漪便覺得逄敦煌這一眼,含義很多。她頓了頓,說:“報紙廣播,還不就那些。凡能聽到看到的,必然是想讓你聽到看到的。”


  “話是這麽說,有心的話,總能甄別出來些東西吧?上個月叛軍在新疆剛剛成立國家,號稱東?突厥?斯坦共和國。南京方麵已經下令平叛。陶驤受命,要到前線指揮。雖不知道什麽時候走,應該就在這幾日。戰機不可延誤,說走也就得走。”逄敦煌聲音漸漸細不可聞。


  靜漪無話。這同她猜到的出入不大。


  “按下葫蘆浮起瓢,他又要打硬仗了。這可不是白匪,散兵遊勇,小股作戰,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東?突的武器裝備都是從國外來的,在土耳其的支持者不少,英法日也都有算盤,這一區域現在是多方必爭之地。別說南京硬要拿下東?突,就是西北軍,如果坐視不理,恐怕等他們站穩腳跟,日後也難免一戰。他們戰鬥力還不知究竟,不過要是好對付,駐紮新疆的王大胡子也不會被打的屁滾尿流,還得陶驤去支援。”逄敦煌輕聲說。


  靜漪聽著逄敦煌說這些,靜靜地不發一言。


  逄敦煌看著她,說:“我和你說這些,你可別多想。陶驤嘛……我倒是愛看他打仗。”


  靜漪看看一旁過來預備給逄敦煌注射藥物的護士,輕聲說:“這我又不懂。”


  她雖這麽說著,心裏也是一動。


  陶驤極少喝醉酒的……他喝的醉醺醺地回到家裏,早起還沉著臉,顯然是心情極差。當真是按下葫蘆浮起瓢,他哪裏真正有過喘息的時候?軍情這麽急,南京給他指令下來就要火速頂上去,恐怕會打亂他的部署,他心裏有不痛快是必然的。


  靜漪想著,莫名地,她有點難受……


  “程靜漪?”逄敦煌抬手在她眼前一晃。


  靜漪瞅了他,問:“難不成是你跟他一起喝的酒?從他嘴裏問出來的這些?”


  “他怎麽可能跟我說這些……呀,隻說這個,怎麽沒人管我。把我晾在這裏曬幹麽?”逄敦煌翻了身趴在診床上,抬起頭來,看了看急診室門外,“任大炮還沒來?”


  靜漪皺眉,說:“你能不能別老叫任醫生任大炮?真難聽。”


  逄敦煌腹中絞痛加之有些虛脫,見靜漪這樣溫柔地抱怨,一時竟覺得骨酥體軟,幹脆又倒在診床上,瞪著灰白的天花板,眼前竟旋轉起來。


  四周圍旋轉成一個陀螺似的,中央那張絕美的麵孔,卻始終不動、且越來越靠近他似的……他的心跳越來越急、頭越來越暈,嘴唇哆嗦著,叫她:“程靜漪……”


  靜漪隻見逄敦煌嘴唇無力的一張一翕,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麽。


  “逄敦煌?”她探著逄敦煌頸間的脈搏,一邊叫護士,一邊說:“醫生怎麽還不來呢?任醫生?”


  “今天值班的趙醫生是新來的,可能換班出了點問題。”護士急忙解釋。她將藥水放在一旁,出門去找醫生。


  “不用慌,沒關係的……”逄敦煌緩過口氣來。


  “快別出聲了。醫生來了。”靜漪忙攔著他,回頭看到任秀芳已經跟著醫生進來了。


  “我來吧。”走在前麵的那位戴口罩的醫生說著,過來查看逄敦煌的病情。


  靜漪忙往後退,護士拉了簾子。


  任秀芳看她有些緊張,笑道:“沒大要緊的。都是他折騰的太凶。”


  靜漪和任秀芳一道出來急診室,在外麵等著。麥子也被趕出來,著急地幹脆蹲在地上揉起頭發來……不一會兒護士出來,說要安排住院觀察一天。護士讓麥子進去了。任秀芳從護士那裏接了單子,要去辦住院手續,就看到醫生從急診室出來,對她們微笑道:“沒有大礙。還好他身體底子好。已經給他打了針,轉到普通病房去吧,住半天觀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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