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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不足為懼(2)

  “這是要做什麽?”陶因澤舒服地靠在長沙發上。靜漪早就讓秋薇特地進去拿了幾個靠墊來,此時她靠著墊子,坐的正好,發現了放在一邊的那些絲線和繡品。張媽忙拿了給她看。她拿在手中,從脖子上拿起花鏡來瞧著。陶因潤和陶因清則由月兒帶著走下去看泳池去了。陶因澤看了張媽,問道:“這是你的手藝吧?”


  張媽點頭,笑著回道:“是的,老姑太太。”


  “也就是你有這樣的手藝。快三十年了,我還想著當年,府裏上上下下,提起繡活兒來,你是首屈一指。兩代姑奶奶的嫁妝,你沒少出力。就是這些年,你也上了年紀,偷了懶。”陶因澤說著,看張媽。


  張媽低了頭,說:“姑太太,我的眼也花了。繡這些東西,早就力不從心。姑太太看看這些個,不能和當年比了。”


  陶因澤把那小肚兜來回地翻看著,瞥了坐在一旁給她剝荔枝皮的靜漪,“準備你們七少奶奶養孩子的東西了?”


  “姑奶奶,”符黎貞見靜漪原本就紅了的臉,瞬間變的更紅,“瞧您,七妹都臊了。”


  “咦,這有什麽可臊的?小媳婦兒家的,養孩子不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兒?前陣子嚷嚷著出洋出洋,這會子瞧這樣子是不去了,老七也不打仗了,還不養孩子?合著前頭那些補藥都白吃了麽?”陶因澤讓宋媽給她點上水煙,笑眯眯地說。


  “姑奶奶!”靜漪低聲。


  “太姑奶奶,”麒麟兒偎在陶因澤身邊,回頭問道:“太姑奶奶,什麽是養孩子?”


  “小鬼,沒有你聽不到的話。七嬸回頭給你領個小弟弟來,那就叫養孩子。”陶因澤笑著說。


  靜漪恨不得捂著麒麟的耳朵。正窘的不得了,符氏笑道:“這麽說,七妹決定了?”


  “是,大嫂。”靜漪說。


  符氏看著她,點點頭,道:“這最好。”


  “走也好,留也好,在我看來倒都沒什麽大不了的。”陶因澤望著靜漪,“打你們進了陶家的門兒,就烙上了這個姓。要想去了,無異剝皮剔骨,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兒。”


  符氏和靜漪都沉默。


  “大少奶奶,該給麒麟斷奶了吧?”陶因澤撫著麒麟的臉蛋兒,問道。


  “是,姑奶奶。”符氏挑了一勺子紅豆,一邊說,一邊湊近了麒麟兒。


  麒麟罕見地從母親手裏拿過銀匙來,說:“娘,我自個兒吃。”


  麒麟挑了一勺紅豆冰沙,“太姑奶奶……小嬸……娘……”


  挨個兒的讓著。大人們都笑著推辭,他才吃起來。


  陶因澤笑了,看著麒麟爬上藤椅,埋頭吃紅豆冰沙去了,道:“到底是他父親下了狠心,男娃就該這麽養。我看這兩年駿哥兒精神也好多了,瘦了些也開朗些。都是你照顧的好的緣故。”


  符氏拿了手帕給麒麟兒擦著嘴角沾上的紅豆汁,低聲道:“我哪有做什麽。”


  “照顧病人不易。”陶因澤嗓音低沉,吸著水煙。


  靜漪看符氏低垂眼簾,平靜的麵上似有一片陰影掠過,轉瞬即逝。她給符氏倒了茶,符氏抬眼望她,淨白細膩的肌膚,煥發著光彩似的……她心裏一動,目光在符氏周身一轉,趕忙移開,卻正巧看到姑奶奶也在看符氏。那目光,深沉中自有幾分探究,也就帶著冷淡和難以捉摸。她不自覺便也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以符氏之精明,不會不覺察,可她偏偏就沒有絲毫察覺的跡象。


  “七妹,”符氏轉眼看著靜漪,“你的冰都融了。不能吃冰?”


  “哦,不是的。”靜漪忙說。


  符氏也拿起勺子來,舀了一勺冰沙含在口中,說:“真是,七妹你這裏的冰沙口味都特別些。”


  陶因澤淡淡一笑,道:“都少吃些涼東西吧,別仗著年輕,生冷不忌的……你們隻管在那大日頭底下站著,還不快回來坐下?”


  “就來。”遠遠的,陶因清笑道。撐著洋傘,和陶因潤一道往回走,“若是這會兒泳池裏有水,我都想下水遊一遊了。”


  麒麟兒忽然說:“我也想跟太姑奶奶一道遊水。”


  “麟兒不要的。”符黎貞立即說。她的聲音有些高,麒麟兒嚇了一跳似的,不出聲了。


  陶因澤說:“哪個男孩子不是玩兒水玩兒大的,偏你又不肯讓他學這個了。泳池的水能有多深?再說你防著這、防著那,總防不了有一日他得成家立業、娶妻生子。”


  “姑奶奶,咱們說的是遊水。”靜漪見符氏變了臉色,怕姑奶奶說的重了她更尷尬,笑著說,“任醫生也說過,要是天氣合適,姑奶奶您下水活動一下,對身體恢複再好不過的。”


  “我這把老骨頭,說散掉就散掉的,甭那麽仔細對待就是了。”陶因澤笑著說,“說到任醫生,是不是新近在籌備婚事?怎麽這兩次都是胡醫生來替她出診的。”


  靜漪搖頭道:“任醫生姨母病中,她連工作都耽擱了。”


  “哦?那要讓人去瞧瞧了。這兩年多蒙她照料。她有事,我們不能袖手旁觀。”陶因澤正色道。


  “是,姑奶奶。我去醫院探望。”靜漪說。


  時候差不多,外麵酒樓送席麵的到。陶因澤也不讓靜漪張羅,吩咐張媽宋媽去布置好,才帶女人們進去用餐。


  她們玩的高興,直到日落時分才離開。


  靜漪送了她們走,回到房裏頓時覺得累。她斜靠在榻上,秋薇給她捶著腿。見她懶懶的,問她要不要睡一會兒。


  “沒有電話回來?”靜漪問。眼看快晚飯時候了,陶驤一整天都沒有消息。


  “沒有。”秋薇輕聲說,“打電話去問問?”


  “不用。”風扇開著,靜漪覺得涼,讓秋薇去關掉。


  張媽給靜漪拿了條薄毯子來蓋在身上。


  靜漪看著薄毯上的花樣……用的很舊的一條薄毯子。原本明黃的綢子,都成了薑黃色。繡的牡丹花,花瓣下的底子還是鮮亮的。是她母親用過的舊東西。那年離家,最後挑了幾樣母親貼身用的,就有這條薄毯。


  “繡的真細致。”張媽輕聲說。


  靜漪淡淡一笑,點頭,看了張媽,說:“張媽你繡的也好。那白梅……就用鴿子灰底子吧,好看。”


  “是,少奶奶。”張媽答應。她看著靜漪,“少奶奶喜歡梅花,我那裏有幾副收著的繡品,去找出來給少奶奶看,或者合用……”


  她說著,對靜漪稍稍屈膝行禮,匆匆便退了下去。


  秋薇回來,不明就裏,問道:“張媽這麽著急做什麽去了?小姐,大少奶奶落了孫少爺的東西在這裏。”


  靜漪看了她。


  秋薇把一個小遮陽帽拿過來,說:“大少奶奶那麽仔細,怎麽孫少爺的東西都會落了……小姐,我看大少奶奶今兒有點不自在。”


  靜漪接了小帽子,拿在手裏看了看,說:“別多事。”


  秋薇替她整理了下薄毯,撫著毯上的芙蓉花,說:“小姐,我離開家之前,喬媽囑咐我,說,宅門兒裏沒有一個人是輕省的。管他是主子還是奴才。主子有主子的難處,奴才有奴才的難處。做奴才的,頭一條就是不準多嘴。有些事,看到了也就當沒看到……”她說著,聽到張媽上來的腳步聲,“喬媽一輩子眼裏就隻有太太,太太沒了,她眼裏就隻有一個小姐。小姐,我眼裏隻有你。旁人怎樣,我才不管。她要不礙著你,管她作死作活呢。”


  靜漪順手把這頂小遮陽帽放到秋薇手上,淡淡地說:“記得讓人送回去。”


  秋薇聽著這話,站起來,此時張媽帶著月兒,各抱了一個大大的包袱上來。秋薇轉眼看到便笑了,說:“張媽,你這是要把家底兒都亮出來的意思?”


  張媽看上去高興的很,讓月兒把東西在桌上,打開來,問道:“少奶奶來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她一樣樣地拿給靜漪看。


  月兒和秋薇好奇地從上到下地翻著,不住聲地問這問那,張媽卻看著靜漪。靜漪接過一對鴛鴦戲水圖案枕套來看。水紅色的底子,因為年月久了些,繡線和綢子也都有點褪色,拿在手裏,澀澀的,可看得出來都是頂好的質地……她手輕輕地摸著細密精致的針腳。


  張媽正讓秋薇幫她抖開一幅繡品,象牙白色的底子上,是一樹盛放的紅梅。刺繡者技法登峰造極,粗粗一看,簡直以為是畫出來的。


  靜漪從榻上下來,小心拿在手裏欣賞,“我母親畫好,技法次之;這幅繡品,可是畫好,技法也好。”


  “當初繡的時候,預備做床帳的。可繡起來就擱著了。這一擱也就擱了這些年。少奶奶喜歡,就做起來用了吧。”張媽說。


  靜漪握了帳子的一角。這帳子像字畫一樣,角落裏有款識。


  非常瀟灑的行草書著“梅沁”兩字。


  不知怎的,她看了這兩個字,竟覺得莫名有些感動。退遠些看看,整幅帳子真若畫卷一般,墨跡淋漓、栩栩如生……“我倒是愛這個,可怎麽舍得用呀。”她低歎。


  白獅擎著它的大腦殼鑽過來,她微笑著把它拉到一旁。讓張媽收好了帳子。再看看其它的東西,雖然都是好的,卻都沒有這幅帳子讓她驚豔了……張媽也把這兩個大包袱的繡品都放下,她待她們都下去了,繼續揀選著。


  有一個包袱裏全都是給嬰兒用的。雖是全新的,式樣卻是舊的。有一對虎頭鞋,拿在手裏,不過手掌大小,很是可愛……靜漪看一眼疊的整整齊齊的紅梅帳,想起從前母親給她繡那幅百子圖時,喬媽媽打趣,說轉過年來,太太就要做些小衣服了……她把虎頭鞋握在手裏,揉了揉眼睛。


  她靠在榻上,睡了過去……


  天快黑了,陶驤才回來。在樓下聽秋薇說小姐晚飯都沒吃,他上樓推門進去,臥室裏很暗,燈都沒開。


  他找到靜漪所在的位置,見她睡著,放輕腳步。


  靜漪卻是立刻就醒了。


  黑影裏,陶驤的模樣看不清楚,隻看到他向她走來,她就覺得心跳驟然加速,及至陶驤伸手拉了小幾上的燈繩,琉璃燈一亮,暖光照在了他們身上,她低低地“哦”了一聲,說:“你回來了。”她看一眼小幾上的馬蹄鍾。不知不覺的,她睡了一兩個時辰了。


  她有點兒局促的攏了下鬢邊的散發。


  “吃晚飯了沒?”她說著站起來。


  陶驤脫了衣服,她接過來,將衣服搭了在架子上。回頭看到他身上,襯衫都濕透了,可見他辛苦,忍不住皺了眉,擰把毛巾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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