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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阿九,需要我求你嗎

  眼皮沉重若鉛般睜不開,似乎連意識都被圍困在黑暗之中,但感覺卻變得異常敏銳,花九清晰的感覺到有人在她手心塞了個紙團。


  爾後是一陣馬車顛簸,身有牽引纏綿冷香的花明軒躍了上來。


  “哪,現在的模樣多乖……”花九耳邊聽到這聲呢喃,耳鬢有微涼的鼻尖在輾轉廝磨,流連在她小巧的耳垂邊不去。


  緊接著,她感覺到自己身體被花明軒抱起,斂入懷,他早將她的蓋頭揭下,甚至累贅的鳳冠也小心翼翼地解了下來,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指腹梳理她如綢的青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花九猛地手指一屈,卻是能動了,然後她一番掙紮,睜開了眼。


  入目,便是布置舒服的馬車內,柔軟的毛褥,溫暖的熱茶,還有清幽焚香,儼然,花明軒對這一輛馬車頗費了一番心思,錯覺的讓花九以為他是想要給她最好的。


  然,微翹的唇尖的一扯,嘴角一勾,便是刺人眼眸的冷笑。


  如果以前她還覺得在花府亦隻有花明軒還算個信守承諾的君子的話,那麽現在,她看著馬車內的一切,就覺得簡直荒唐。


  他嗜香如癡,無人不知,所做這一切,無非便也是為了得到玉氏花香配方而已,當真連自己的感情都算計上了,從來花家人便都是如此本性。


  “醒了?”花明軒拇指指腹輕試過花九丹若朱砂的唇尖,眉眼之間的笑意暖如春陽。


  極淡的瞳色流轉過氤氳暮靄的冰霧,最後塵埃落定成冰珠,咚的一聲落入冰湖,不起漣漪,“放開我。”


  聽聞花九這般說,花明軒胸腔震動低笑出聲,他換了隻手攬著花九纖細的腰身,然後捏起她的手指頭,一個一個的把玩,就像在玩件古玉物什兒,“放開你?大妹妹可有力氣自己起身?”


  花九一抬手,四肢無力,身子更是氣短軟弱得像棉花,但她還是撐著身子,一步一步遠離花明軒的懷抱,縱使手腳並用,狼狽不堪。


  清朗若星的眼眸顏色瞬間深沉,花明軒看著花九,雖然那俊逸如玉竹的臉上還帶著笑意,但那笑卻並未到達眼底,隻堪堪浮於睫毛上,成為一抹卑微的塵埃。


  花九靠在壁上,伸手撩開車簾,外麵嗩呐聲響,喜慶的紅,抬著嫁妝箱子的送親隊伍,還有最前麵那頂花轎,花九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花芷的花轎,於是她了然了,心下便覺花明軒為了玉氏配方果然是無所不用其極。


  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她換出,然後又在花芷的嫁妝馬車中提前布置了這麽一輛馬車,即使她被人發現失蹤,但誰又能想到她是在花芷的出嫁隊伍裏。


  這謀算,連善於揣測人心的花九都不得不讚一聲絕。


  “阿九不懂,明軒哥哥是如何將我換下的?要知道當場賓客滿堂。”花九正欲伸手端杯茶喝。


  誰想,花明軒的動作更快,他的視線片刻不離花九左右,眼見她唇微幹,便細致地送上熱茶,甚至繞過花九的手,親自送至她唇邊。


  淡色的眼瞳瞟了花明軒一眼,他隻淺笑不語,身子也還是個沒力氣的,花九也不計較那麽多,索性就著他的手,將那杯茶水一飲而盡。


  “那還不簡單,人多雜亂,隻需稍稍製造點混亂便可,而待混亂平息,賓客可是親眼所見我將你送進花轎,但又誰會知道,真正的新嫁娘,此刻在我懷裏。”花明軒話說的曖昧,狹小的馬車內,瞬間溫度便升高幾度。


  唇邊沾染了水漬,花九不自覺地伸出舌尖輕舔過那微翹的唇尖,“阿九人已在這,那現今明軒哥哥是如何打算?”

  花明軒將花九所有的細小動作都看在眼裏,他視線集中在那點翹起的唇尖,飽滿潤澤,丹若朱砂,爾後,他掩下視線,就著花九喝過的茶盞,重新倒了杯茶水,同樣的位置,仰頭一口而盡。


  然,這一幕,花九卻是根本未看到,她透過撩起的車簾,視線遠遠看去,便見花芷的送嫁隊伍後麵,是永和公主的花轎,平洲與昭洲,出京城的路卻是隻有一條的。


  “阿九,想去哪裏?世間之大,你想去哪,都可。”花明軒一把放下車簾,掰著花九的小腦袋讓他正視地看著自己,然後神情無限繾綣的說。


  聽聞這話,花九眼眸半垂,她伸手轉著右手腕上的素銀鐲子,摩挲著上麵的凸起,就小臉譏誚出聲,“我說,放我離開你會麽?”


  聞言,一直不曾動怒的花明軒俊逸的臉上瞬間就掛起慍怒,他一把鉗製住花九小而尖的下頜,力氣大的立馬就掐出紅印來。


  “我說過,我花明軒想和花九在一起過沒有?”壓低的嗓音帶著暴風雨欲來的意味,所有的俊逸如玉竹的氣質都不見,他看著花九的眸色執著又狠厲。


  視線相接,花九就從那目若朗星的眼眸中看出壓抑的瘋狂來,那是一種自己得不到就寧可毀滅的極致,她心顫了一下,隨即她便以更為凶狠的眼神回敬花明軒。


  “是玉氏花香配方吧,從頭至尾,你想得到隻有配方,別以為我不知道。”既然已將那層浮於表麵的紙戳頗,花九不介意和他比比誰能更狠。


  那眼神,瞬間便像一柄尖刀生生刺進花明軒肺腑,讓他立馬就感覺到呼吸困難,他神色忡怔了一下,然後便是盛怒薄發。


  “誰告訴你的?我是想要配方不錯,但還沒到要為了配方便搭上自己的下半輩子的地步,我若不是心中有你,又何須處處護著你?甚至你想學調香,我便傾囊相授,你要香花,我便雙手奉上,不曾想,在你眼裏,我便是個巧取豪奪之徒,花氏阿九,你當我花明軒是什麽人了!”


  步步緊逼,句句控訴,憤怒中的花明軒猶如一頭發狂中的豹子,褪去平日的冷情俊逸,剩下的便隻是戾氣。


  花九緊緊地抿著唇,下頜火辣辣的疼,她也不吭一聲,她甚至不看花明軒一眼,將頭別了過去,視線落在不知何處。


  “花氏阿九!”這四個字仿若從喉嚨裏低吼出聲,帶著難以言喻的苦痛酸楚,甚至還有深藏到骨髓的絕望,這一切都仿佛是蒼白的一幅水墨,寥寥幾筆,就能讓人感同身受的落下淚來。


  然,花九不為所動,她以沉默來拒絕花明軒的一切,隻那隱於袖中的手,緊緊握著,尖銳的指甲掐在手心,便是一彎月牙的紅痕。


  她不能,她不能有半點的遊離,也不能有半絲的回應。


  這樣的花九,讓花明軒無可奈何,但心頭那氣憤難消,他甚至想,要不然不顧一切的哀聲軟求。


  曾經高高在上的天才調香大家,花明軒,已然卑微到了塵埃裏,隻因,這場局裏,他先愛上了,先付出了,一如他和花九的第一次交易,他便一直處於被動的局麵,從此,他不在是曾經高傲的天才。


  他曾一度以為自己是想要得到玉氏配方,然後才是花九這個人,然而,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從始至終,他想擁有的便隻有花氏阿九而已。


  “阿九,需要我……求你嗎……”艱難的,最後的底線也瞬間坍塌,花明軒哀求出聲,隻想得到麵前之人的半點回應。


  然而,花九小臉揚起,她嘴角牽扯出冰冷的弧度,眉眼之間的神色尖銳,那淡色的眸底更是帶著不屑一顧的睥睨,“怎麽?不想要配方了?看上我?你費盡心機將我藏於此,不就是為這個麽?一副皮囊而已,就是給你了又如何。”

  這樣冰冷無情的話猶如最後一根壓垮花明軒的稻草,他瞬間理智崩潰,胸腔中暴虐肆意橫生,叫囂著他要徹底的毀掉麵前的這張臉,這張讓他不想麵對此刻又萬般不舍移開視線的臉。


  “哈哈哈……”怒極而笑。


  花明軒,徹底失控。


  抬起手,以手覆眼,遮掩掉那濕潤到冰冷的眼眸,花九微翹的唇邊逸開了一絲純美如冰花的笑靨,那笑綻放在初初最美的時刻。


  明軒哥哥,對不起哪。


  她在心底如此說,然後抬起右手腕,將那素銀手鐲的凸起處對準花明軒裸露在外的脖頸,緊接著她狠狠按了下去,一股辛辣的苦味瞬間彌漫到整個馬車裏。


  花明軒動作一僵,他睜大眼睛眼看花九,眼眸中有驚訝有怒意,但更多的是一種哀求,請求花九不要離開的悲哀。


  花九起身,吃力地將花明軒抱起拖到毛褥上坐好,輕撫了下他俊秀如玉竹的臉,“明軒哥哥,再見,願此生再也不見……”


  花明軒想動,身子卻動不得半分,他隻剩一雙眼睛還能轉動。


  花九最後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就欲轉身離去,熟料那腰帶一角卻扔被花明軒死死拽在手心,帶著死也不鬆手的決心。


  定定地看著花明軒半晌,花九心裏說不震動那是假,她那素銀鐲子本是特製,裏麵中空,她知曉今日是非凶險異常,早便調製了許多玉氏配方中記載防身之用的香品,然後全數灌入手鐲之內,隻是她沒想到第一個用上的會是花明軒。


  “明軒哥哥,你可知我本就不會嫁入郡王府,亦不會嫁給平洲張家傻子,我會代替永和公主嫁入昭洲息家啊,所以,還要多謝你將我從郡王府的花轎帶出來,讓我可以順利和公主互換花轎。”花九在花明軒耳邊低語說道,她看著他眼裏的那抹傷痛越加刻骨,唇尖翹起了一點。


  “你若真心為我,那便成為花府家主,然後在我風光回京之日,將花府的生死送至我麵前,我便信你心中是真的有我,而不是為了配方。”即便臨分別之際,花九仍不忘刺激花明軒。


  她不會錯過剛才他眼裏的那心傷成灰的死寂,也沒錯看他心底絕望深沉到一蹶不振。


  她所認識的花明軒該是那高傲如斯的天才,帶著寡情的冷漠,還有嗜香如癡的活力,而不該就此被廢去。


  她不會容忍因為自己,花明軒便從天才的光環中淪落至凡塵,所以,她寧可他會恨她,亦或他心念執著,一心為一目標而活。


  花九起身,花明軒對腰帶不放手,她便親自解去,棄之,然後衣袂翩飛一躍而下馬車,手心裏一直藏著的紙團,她這會才有空展開了看,卻見紙團上書——


  主上插手,無能為力。


  八個字,異常眼熟,花九心中一沉,這是上官美人的字跡。她說主上插手,無能為力,那便是今日出嫁之事,有另外的人插手了,上官美人這步棋,卻是廢了。


  想到這裏,花九腳步一轉就朝永和公主的出嫁隊伍而去。


  然,她還未靠近,一身男裝的白櫻管事不知從何處走出來,急急攔住她,“公主有請花大姑娘到寧郡王府。”


  花九心中一凜,寧郡王府?這不在計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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