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魅一慌,來不及說話。隻見顧青離的手臂猛然一收,那尖利的牙齒已是刺入了對方細嫩的肌膚裏。
對付敵人,心必須狠。
顧青離的眼裏有滿足後的美好。那一股股熱血讓他身上的能量不斷得到加深。
蕭鸞的眼一閉。
他似乎全身都在發冷。而那冰涼前所未有,生生刺痛了他的一切。
“顧青離……”喬魅微微啟口,頭腦裏已是空白了一片。
溫柔的顧青離,她深知,而此時此刻眼前的這個顧青離,從所未見。
顧青離聽到喬魅的呼喚,忍不住抬眼。
而在他的手中,那個俘虜——那個孤高的女子幾乎已是斷氣。
她連最後的掙紮都沒有了。眼瞳裏滿是絕望。
血液消失了。
最後一滴都消失在了顧青離的喉嚨裏。
顧青離鬆嘴,將女子隨意一丟。隨即,大步向著喬魅而來。
可那是九尾狐啊。
喬魅的眼裏突然生出了驚恐來。她幾乎是顫抖了身軀,大叫:“注意……後麵!”
顧青離皺眉,還來不及多想。
一股蠻力已是掃到了他的身上。
劇痛在瞬間爆發。
而他的身軀重重地撞到了江對岸的高山之上。仿佛再也看不見他的蹤影了。喬魅心中頓生出滅天的傷痛來。
蕭鸞驀然睜眼,隻見那本來已經死去的女子正生龍活虎地站在二人麵前。
她,眼裏是高傲的清冷。
那九尾狐特有的尾巴,卻是發出了幽藍的冷光來。
不對,此刻已隻剩下八尾!
蕭鸞與喬魅心頭皆是一驚。
原來古語裏說的確實:綏綏白狐,九尾厖厖。
白狐九尾便可幻成人型,而一尾則代表一次性命。
但,喬魅皺眉,這少安絕對不是純正九尾妖狐!
“想我死?可沒那麽容易!”少安狂嘯。
“你不是妖,為何會如此?”喬魅冷冷開口。
少安勾嘴,將視線調到遠處。
“你們的僵神,此刻啊,可救不了你們了。”
喬魅側頭,隻見遠處的高山全體雪白,山腳下則生長著成片的蔥綠樹林。而,顧青離的身影早已是看不見了。
“我不需要別人救。”喬魅翕動嘴唇,麵上的淩傲愈發明顯,“我到底是鍾馗的後代,還不至於被你玩弄。”
她提及了老祖宗的名諱。
少安的身軀不禁一顫。她的眼裏瞬時有奇異的光輝閃過。
“你是鍾家後代?”她問,指尖在發冷。
喬魅冷笑連連,“不,曾經是吧……”話裏麵有悲涼,“這個人,才是。”她指了指尚還躺在地上的鍾鳴。
“你可真聰明!知道鍾家的人惹不起,主動封印了鍾鳴!”
喬魅說得明白。
少安不禁啞語。
她竟然是鍾家的人!
上萬年的孤獨時光,她獨自一人流浪在這一片雪花飄舞的虛無世界。而這一切,都是歸咎於那個鍾家的老祖宗。
鍾馗。
天師,鍾馗。
“你傷害了他。”喬魅淡淡而道,“我會替他討回來。”
少安不禁牢牢的握拳,身後的尾巴不斷發出幽光。她的所有,全部消失不見了。
這全都是鍾家人的錯!
“鍾家人,該死!”她瞬時暴怒。
喬魅右手一抬,那把尖銳的鐵椎已是緊緊地握在了她的手中。
“我要是你,我亦會如此覺得。”她不氣,反而笑靨如花。
少安抬腳,騰空而起。
那狐狸一般的身軀輕盈迅捷。
而喬魅的雙腳亦是一提,那身軀也是飛了起來。風流在她們之間交錯。
而麵對麵的直接交鋒,是兩個人心中的唯一想法。
不遠處的蕭鸞不禁被那後揚的颶風一推。
隻見,他腳尖一點,麵上突然有了詭異的笑意。
“淅……”
少安的嘴裏有一團氣不斷傾瀉而出。她蜜色的肌膚上輾轉著輪回的清光。
那利爪,閃爍別樣的恐怖。
喬魅的麵龐上衝擊著好似撕裂骨肉般的冷風。她趁著少安即將逼近的瞬時,忽然移開身。
少安不料她會如此,身軀恰恰與她交錯開來。
好機會!
喬魅眼裏精光一閃。
出手的角度忽然一變,那鐵椎就那樣直直地向少安的腰肢砍去。
“淅……”
少安的眼一眯。
那身軀竟然突然發出了一陣耀眼的光芒。喬魅來不及閃躲,眼睛已是反射性地緊閉。
而少安的白色狐狸尾巴猛然消失。她挺直身軀,手中竟然多了一把巨大的大劍。
“你真天真。”
她說。
那把劍比鐵椎更快,趁著強烈的光芒還沒散去,已是狠狠地砍進了喬魅的肩膀裏。
鮮血頓時染紅了喬魅的整個袖子。
痛楚,亦是瞬間逼進她的全身。
九尾妖狐果然夠狡猾!
她痛苦地皺眉,身軀已是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而少安的麵上已是展示出了無限的驚喜。
“你真是……天……”她落地,驚喜萬分,可話還沒說完,隻覺背後忽然一麻。
一束束明亮的光輝已是印亮了她的周身——動不了身了。
她心,瞬時冷寒。
“鍾家人,可不是好欺負的。”一道清淺的少年聲音刺進了她的心裏。
而鍾鳴的麵容在她麵前明晰了起來。
挽嘴輕笑,少年金黃色的雙瞳裏有明白的絹狂。
少安喜悅的神情頓時凝在了臉上。
絕望,對,同樣的絕望在她心裏幽轉。
她的心緒一癡,眼睛不禁幽幽而閉。
卻不知自己的麵前,一麵大鏡子驀然出現。
“她的過去。”鍾鳴邁步,黑亮的長發輕輕落在地麵上,與白色的雪地形成了耀眼的鮮明對比。
他手中道符一出,那鏡中的景象漸漸顯現。
“你為了她,竟願毀朕萬裏江山?”一道憤怒的男聲。
金樽裏映出了一個小小的影像。
“為何不可?”畫麵裏突然顯示出了一個男子冷笑的麵容,“皇上,況且是你自己守不牢這盛世江山。而,我不過是起了個推波助瀾的作用。”
他的話如同細針,狠狠刺進那個天子的心髒裏。
“混賬!”皇上大怒,拍案而起,“楊譓,你可知‘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他在試圖挽留,這個清冷的男子。
他不信,不信這個與他一同長大的男子會如此大逆不道。
“皇上,可你若是殺了她。可比誅我九族還令我難受。”男子起身,任由侍衛將刀劍刺進他的身體裏。
鮮血蔓延出一股鮮豔的絕望。
這場戰,他輸了。
男子閉眼,倒在了金鑾殿上。
而那殿外,一個女子的哭聲驀然響徹蒼穹。
這個故事止在了血泊裏。
兩年後。
“嬤嬤,西苑裏怎麽住著個瘋子?”一個初進宮的宮女驚訝地睜大了眼。
嬤嬤眼裏頓時有驚恐閃過。她一把捂住小宮女的嘴巴,小聲道:“不知道就別問!”語氣淩冽到了極致。
宮女嚇得急忙乖乖閉上了嘴。
嬤嬤趕忙吐氣。這個西苑,若不是她必須來為裏麵的人送食物,不然她可打死都不願意來。
西苑,住著個瘋了的妃子。
這在皇宮裏人盡皆知。可誰也不敢提起。
因為,她曾是皇帝的心頭摯愛。
“嘿……”那個瘋掉的女子一張小臉上全是泥土,看不出本來的模樣。而她,目光癡呆。
“楊譓……”她嘴裏吃吃地叫著一個不敢被人提起的名字,“楊……譓,楊譓……我今天又寫了、一個字……”
她一邊念,一邊輕笑。
那褶皺的衣裳上全是墨水的痕跡。
她的麵前是雜亂的書桌和一片狼藉的廢紙張。
楊譓。
兩個字寫滿了各處。
這個故事落幕在了“楊譓”二字之上。
十年後。
冊立皇後的儀式早已是昭告天下。此刻,普天同慶。
“容兒,你馬上就是皇後了。”一位男子背著身,皇袍加身的他看上去有種特殊的高貴氣質。
那個精心打扮過的女子忍住狂喜的心態,盡量使自己看上去平靜些。她柔柔道:“皇上,以後我必然會率後宮之人安安分分的。”
皇上撚起麵前的一支陳舊的金釵,表情平靜無波。
“嗯。”他道,眼裏卻是驚心的痛楚。
萬臣朝拜,天下安定。
“以後,容貴妃就是皇後了……她的……”皇上的話止在咽喉處。
頓時,他的眼裏有了難以敘述清楚的情愫。
而朝門外,一個嬌豔的身姿瑤瑤獨立。
她,一襲華麗的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神情清冷。那執手的玉壺散開了滿庭的酒香。
而她,那張蜜色皮膚小臉上的紅唇嬌豔紅潤。
“皇上,立後這樣隆重的事為何沒有通知臣妾?”她邁步,腳下仿若生出了步步的蓮花。那樣的嬌顏,令得滿朝文武皆是癡迷了眼。
那個高貴的天子,指甲早已是深深地陷入了手心。他不信,那個活潑要強的女子會露出這樣的媚態。
更何況,她……她不是瘋了麽?
“少……少安……”他的話顫抖的潤在嘴邊。
女子掩嘴輕笑,手裏的玉壺為之一傾。一些透明的酒立刻入了綴滿繁花的地毯裏,透出一股子隱含的醉人。
容貴妃的眼裏是滿當當的殺氣與妒忌。可,她必須強忍。
“皇上,我回來了。”少安優雅行禮,眉角的杏子色臙脂輕輕淺淺地研磨開透人心魂的禍麗。
她算不上絕色美人。
蜜色的麵頰上甚至還有幾粒小小的斑點。
可此刻,所有的人皆是好似醉了一般。
皇上鬆開手,良久後才歎息道:“秦少安,原來你還在。”他說得釋懷,眉宇間竟然有了暖色。
秦少安一步步邁向鑾座,裹著華服的身姿好似一朵燦爛盛開的搖曳花朵。
“是啊,”她抬高頭,表情上漸漸有了深厚的桀驁,“我一直在……隻是,你習慣了把我囚困於這牢籠一般的狹小皇宮。”
可我的心,在廣闊的草原上……在外麵的世界裏。
她笑容如花,那手中的酒一滴滴一點點滑入麵前這個男子的酒杯裏。
“你毀了我。”
她道。
這個故事消失在了曆史上。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隻知道在朝頌的史書上存在一段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