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絡風波
《愛在初雪時》的原著中，男女主在重逢後，雖然江澄身邊也有三兩個主動貼上來的愛慕者，但作者實果子的處理都是三言兩語帶過，始終將筆墨著重在江澄與楊羽曼的牽絆上。
楊羽曼工作的化妝品公司與江家的廣告公司有業務往來，兩人因此再會。楊羽曼知道了江澄當年失諾的真相，心裏就已經滿足了，她並不奢求再續前緣，但偶爾卻仍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深埋的感情；而江澄心底深處，從第一次見麵就升起的對楊羽曼的熟悉感、偶然見到小初冬的悸動，都讓他對自己失去的一段記憶產生了強烈的找回欲-望。他一邊尋找著過去，一邊卻發現這個嬌弱但堅韌的女人每一天都更加走進他的心，當他再次愛上她時，記憶的碎片也重歸完整。
而江澄那句“就算忘掉過去多少次，隻要遇見你，我也還會再次愛上你。”的深情告白，讓無數書迷和失而複得的楊羽曼一樣，感動得淚流不止。
兩人真摯的感情糾葛是書中最大的亮點，照路凝的說法就是：沒有瞎虐、沒有惡毒女配、沒有狗眼看人低的糟心親友，從頭到尾就是阿澄和曼曼的愛，看完全文後就算哭也是笑著的，心裏暖暖的。也因此，廣大書迷才會對原創的夏嫣有這麽強的抵觸心理。
為此，劇組在宣傳上也有意的避開了夏嫣這一雷點。
路宸進組後，官方微博又發了不少男女主角的職場劇照，得到了不少認可後，才貼出了路宸的定妝照。介紹詞很簡單：歡迎女配角夏嫣——扮演者：路宸。在同樣簡單的純白背板下，年輕的女孩明眸皓齒，笑靨如露染黃花，甜美溫婉的氣息仿佛透出照片直暖入人心，甫一貼出就引來了不少轉發和評論。很多路人網友都表示演員好漂亮笑容好美，很期待電視劇。可不少書迷仍不忿大叫：照片漂亮管什麽用，離了ps誰知道她什麽樣！路宸誰啊？聽都沒聽過！誰知道她怎麽進的劇組。
有部分偏激的書迷將對精創隨意改編原著的怒火全集中在了路宸身上，言辭也逐漸激烈，後麵甚至出現了人身攻擊，宣傳人員不得已刪除了一些過激的發言後，向劇組建議最好先不要再多披露路宸的信息，李嘉然沒多做考慮就同意了。
但即使如此，也難以平息網友們的激-動。劇組的微博下仍然天天都有人排隊報道，無論什麽內容都能轉成對女配夏嫣的謾罵，刪之不盡，李嘉然吩咐索性不用管了。
好在網上的風波並沒有影響到路宸分毫，她安心地繼續著劇集的拍攝。演戲畢竟與走秀或廣告不同，因此她的ng次數一直名列前茅，但她甜美的笑容與虛心的態度都極得人緣，導演與其他演員都願意耐心地指導她，拍攝也一直進行的很順利。
這天王佳沁在拍攝空隙和路宸聊天，忍不住道：“路寶你真淡定，書迷的反應對你好像一點都沒影響。”相處了幾天之後，性格相投的兩個女孩已成為了朋友。
路宸翻著劇本，漫不經心道：“那真身上陣跟她們掐一場，能讓她們認同夏嫣嗎？”路凝也和她說過這件事，氣鼓鼓的模樣卻讓她隻覺得好笑。和前世她被狗仔滿世界的追著騷擾相比，這種程度的反應對她而言，實在不值一提。
“話雖然這麽說，但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還能這麽淡定，隻能說路寶你內心太強大了，是塊當演員的料子。”王佳沁道：“小說原著我也看過，也被感動的哭了，我還圍觀了掐架，當時覺得書迷的憤怒也有道理。因為我也覺得在兩人之間加個女人進去，隻會破壞小說的美感，不過看完劇本後，我就被打臉了。”
“為什麽這麽說？”路宸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王佳沁托著腮，臉上的表情卻很夢幻，“因為嘉然姐的劇本太出色了，我想等這部劇播出後一定會有更多書迷像我一樣被打臉。我畢竟也演過幾部戲了，劇本好壞還分得出來，這次的劇本絕對是我接過的最優秀的本子。”她歪過頭，忽然一笑，“當然嘉然姐的眼光更厲害，竟找得到你來演夏嫣。”
路宸不禁更好奇了，“你覺得我演得不錯？我可一直是ng排行榜的冠軍常客。”
“羅馬又不是一日建成的。”王佳沁道，想起了路宸進組以來的表現。路宸的演技真的很一般，但隻要她站在鏡頭前，就算表情不到位，台詞失誤，卻還是會讓人認為她就是夏嫣，一個真正的女神，那種優雅平和之下的強大氣場，仿佛緊貼著她的第二層皮膚，隨著她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就自然而然流露而出，時時都會驚豔眾人。
而且王佳沁總有種感覺：路宸雖然演技不佳，卻似乎很習慣麵對鏡頭，身上看不到一絲屬於新人的緊張忐忑（比如蘇勁堯）。而路宸的從容沉穩，卻讓她更加美麗耀眼。
她的經紀人來過片場幾次，在看到她和路宸的對手戲時，曾私下對她說過她遇到了一次困境。王佳沁困惑地沒聽明白，經紀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說那個叫路宸的新人占盡了優勢，本人又極優秀，和她對戲會讓你有很大壓力，但是佳沁，如果這次障礙你能邁過去，那就是你的一次成功蛻變。
她仍然沒聽懂，但是隨著路宸不斷地減少ng的次數，越來越讓她感受到了壓力，她終於明白了經紀人的話。想到這兒她忍不住道：“你知道嗎，路寶，隻要和你的對手戲，我都會特別有挫敗感！”
“為什麽？”路宸笑著問。
“因為……”王佳沁抓抓頭發，“我感覺我就像田忌賽馬中的齊王，在以我的短處和你的長處pk。”
路宸微一思索，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蘇勁堯和王佳沁對戲時常會有氣場不足的感覺，而自己盡管ng很多，卻從不會被王佳沁壓過去。雖然其中有她的鏡頭表現力、角色貼合度等原因，但王佳沁的演技與自己的外型的確是兩人各自的主要優勢，隻是，如果其他影視劇對演技的要求是80分的中上線，那偶像劇就隻需要60分的及格線，王佳沁的優勢被劇集的類型特點壓製了。而自己的優勢，卻因同樣的原因而被放大突出了。看起來是有些不公平，不過，路宸轉了轉眼眸，卻沒有說話，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本就是不平等的。
“不過挫敗之後我也會想……”王佳沁轉著眼眸，她不是大眼睛，但眼眸流轉間卻極有靈氣，“如果我的演技強大到能讓人忽略了你的外型，就不會有這些情緒了。所以歸根到底，還是我的演技不夠強。”她是直來直往的爽朗性格，雖然總被經紀人教育，但包括路宸在內的很多人卻都極喜歡她的坦率。而也正是她的簡單，讓她徹底明白了經紀人的話：在這部劇中，她的演技壓不過路宸的外型，當你的努力比不過她人的天賦，這種沮喪與無能為力非常難受，是她之前從沒有過的經曆。但是，演藝之路本就如此艱難如此不公，這個道理從她當演員的第一天起就已明白，她相信隻要有一天她的演技強大到站在頂峰，那再多的不公也不會造成阻礙。何況，路寶並不是隻靠美麗就不勞而獲，為了提高演技她同樣付出了很多努力。
看著王佳沁忽然明亮起來的眼神，路宸微微一笑，王佳沁的話讓她產生了共鳴。前世她一秀成名，但在競爭激烈的界，每個工作機會都要與無數條件相仿的對手直麵爭奪。在一場場不見硝煙的戰鬥中，她發現成功的秘訣隻有一個：與其去妒忌別人的獲勝，不如專注於自我的磨礪。
“路寶。”王佳沁轉頭看向路宸，“我覺得《初雪》播出後，你肯定會紅，因為夏嫣被你演得太美了，她幾乎是為你而生。”她說道，神情是很單純的羨慕，對演員來說能遇到一個量身定做的角色是緣分，她羨慕，但也僅止於此。
“那又怎麽樣。”路宸的回答卻有點刻意為之的欠揍，“我並沒打算以後一定要做演員。”
王佳沁不客氣地做出了鄙視的表情，她隱約也知道路宸的出身不凡，但她交朋友從來隻看本人，“隻是捧一下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她睨著路宸，眼神中逐漸燃起鬥誌，”《初雪》的主角可是姐，一會兒就讓你見識下姐的實力！”
“哈哈哈。”兩人對視了一會兒，不約而同爆發出了一陣大笑。
接下來的一段對手戲，兩個人的表現簡直讓鄭導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江澄恢複記憶後，所有的懷疑揣測都得到了證實，在夏嫣的辦公室中，兩人第一次麵對麵的攤牌。楊羽曼的疼，夏嫣的疼，兩個女人的友情，與對同一個男人的愛情，交織的愛恨與進退不得的茫然，想憎恨對方又不由自主替對方感同身受的矛盾默契，一切的一切，都被兩個演員用眼神、用表情、用語氣、用肢體動作演繹到了極致，空氣中似乎有劇烈的氣流波動，對撞間迸發出的強大火花，幾乎肉眼可見。
說不清是誰帶動誰，也許是下午的談話將兩人的鬥誌同時點燃，看著王佳沁仿佛會說話的眼眸，路宸徹底進入了夏嫣的內心，這是全劇唯一一次，女神的情緒衝破了理智，變成了一個普通女人，這一刻路宸深深體會到了夏嫣對命運的憤恨與對未來的茫然，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掌控著，她大喊著：“你擁有他的過去，我也有他的過去，但哪個過去才是真實的他？”
就像在那個下午，在偌大的辦公室中，麵對著那個男人，她不顧一切地大喊：“霍棲海，我要和你離婚！”
但那麽強烈的如同火山爆發的情緒，就算衝破了天際，也隻能在短暫的發泄後歸於死寂。麵前仍看不到任何一條出路。
她因用力過猛而產生了片刻的暈眩，要扶住桌子才能穩住顫抖的身軀，看著眼前一臉淚水仿佛被自己的吼聲嚇住了的楊羽曼，夏嫣用力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的語氣恢複了平靜，“請讓我靜一靜，一個人。”
“夏嫣。”楊羽曼開口，聲音卻比一貫溫婉沉靜的夏嫣還要平和，兩人的性格似乎在此刻轉換了。“我很抱歉，我隱瞞了你……我和江澄的過去。但是，我不知道他還會恢複記憶。”她慢慢垂下了頭，“前陣子我媽打電話給我，說他們都很想我，也想看看小初冬，我媽說這幾年老家發展得也挺好，讓我在那邊找個工作安定下來，他們幫我帶孩子。我媽的建議讓我挺心動的，就答應了。你看到我們那天……我就是在和江澄說這件事。”
夏嫣抬起頭，怔怔地注視著她，仿佛不認識她一樣。楊羽曼微微一笑，繼續道：“你那麽美，那麽能幹，對所有人都那麽好，沒有一點架子，我知道你是江澄的未婚妻時，很替你們高興。”她微笑著，但眼淚卻仍不住滑落，她同樣用盡了全力不讓聲帶顫抖。她這麽多年的愛戀，終於如同雪花，融化入泥土再無痕跡。但沒什麽可痛苦的，她還有孩子，這就夠了。
說完，她再度一笑，低下頭很快走出了辦公室。
夏嫣仍維持著原本的姿勢，望著楊羽曼的身影在眼前消失，良久，她輕輕開口，聲音輕飄地幾近無力，“別騙人了，你明明……也很恨我呢。”
之後，她閉上眼垂下頭，一滴淚緩緩從眼角滑落。
“卡！”隨著鄭導一聲喊，沉寂的空間才仿佛被注入了活力。
李嘉然展開雙臂迎了上來，“太精彩了，路寶、佳沁，你們都太厲害了。”兩個女人的傷疼矛盾與善良都如此地深入人心，光看剛才片場落針可聞的氣氛，就知道她們的表現力有多麽驚人。
路宸與王佳沁都笑著與李嘉然輕擁慶祝，這場戲鄭導反複講了很多次，她們對了幾次總感覺缺了點味道，但沒想到經過中午那場談話，兩人竟都找到了最好的切入點，展現了最佳的狀態。
王佳沁笑得很開心，打算收工後就告訴經紀人她已經成功地完成了一次自我突破；而路宸卻還有些失神，完全入戲的感覺與以往穿著各家大牌美衣擺著各種pose的感覺完全不同，但卻很……痛快。
“你們都做得很好。”鄭導也微笑著誇起了兩個女孩，他想起了李嘉然的話，不由得失笑。誰說吸引人的劇情必須由好友撕x體現？年輕監製的話果然沒錯，他想等這部劇播出後，這一段一定會是全劇最精彩的場麵之一。
看著王佳沁拿出手機，摟著路宸和李嘉然，拍了一張又一張親密的貼臉大頭照。年輕真好，他想著，覺得自己的笑容似乎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