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只是蟲
蘇月和袁承嵐很像，仔細想，兩人的經歷幾乎一模一樣。
蘇月最初修建高牆是想抵禦怪物的，袁承嵐最初率領大家去江陵也是想死守。
蘇月想將校園建成學生的庇護所，袁承嵐想在江南建立新世界，讓人類安居樂業。
蘇月離開校園去求援時，看到了暗鬼發動黑潮，毀掉了整座城市，又看到了暗鬼的無可匹敵，為了保全大學城，她不得已選擇了做血仆。
袁承嵐消失后看到了所謂的真相，不得已做了次暗鬼，完全一模一樣！
雖然夏晴的話只是猜測，她自己都沒有細想，如果去問袁承嵐的話，或許得到的答案並不一樣，真相遠比她想象中複雜，但她的話太有誘導性了。
連葉述都忍不住順著她的思路去想。
這座養殖場就是在培養暗鬼的營養品，而黑暗紀元則是在培養完全體。
培養之後要怎樣，暫時還無法得知，但真的很像。
葉述又不自覺開始尋找，自己在這座養殖場中扮演的角色。
那一刻，林少衝突然吼道：「葉哥，無論你們想做什麼，盡量快點！」
林少沖和丁玎一直守在校門口，大學城外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地洞里，暗化蟲早已經爬出來了，正蜂擁往大學城裡擠，也幸虧校門不大，呈一夫當關之勢。
葉述卻愣住了，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那些暗化蟲。
每一次，暗鬼只讓少量暗化蟲進來，培養下學生們的實力，絕不許超過學生們能對抗的上限，絕不許殺死吃掉學生們，因為都是暗鬼的營養品。
黑暗紀元也有個不可以超越的速度上限，進化人類只能反抗，但贏不了，葉述在黑暗紀元十年，摧毀過暗鬼的巢穴，製造過無數小麻煩，但是大局上，他一次都贏不了。
「我只是蟲？」葉述不自覺咬緊了牙。
還不止他，如果黑暗紀元真是養殖場，那麼所有的進化人類，扮演的都是蟲！
其實夏晴只是想問問，如果今天不救這些學生，那麼未來一旦發現，黑暗紀元就是養殖場，我們這些置身其中的人，又當何去何從？
她只是想激勵葉述，去完成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事，她做到了！
黑暗紀元等於養殖場等於大學城，完全體等於營養品等於這些學生。
而我只是蟲……
這個想法，讓葉述所有的理性，在一瞬間葬送的乾乾淨淨。
無論靈血有多厲害，無論未來我有多強，在整個黑暗紀元，我只是蟲。
頂多，是一隻稍微強大點的蟲？
「你別後悔！」葉述望著夏晴，又說了這句話。
你逼我拚命，可以！但我清楚知道拚命的結果是什麼，你別後悔！
小剛已扶起了蘇月，又咬牙道：「校長你別求他們了，我們自己也能和怪物拚命！」
「對，大不了一死，校長你帶著我們和怪物拼了吧！」
雖然蘇月拚命搖頭，沒有強者的相助，他們拼不過的，但這些年輕人就像初生牛犢，面對任何危險都無所畏懼，就像那個蔣美雲，她甚至敢笑著去死。
葉述看著他們說了句：「真要不怕死，就跟著我們吧。」
熱血什麼的，葉述也曾經有過……
蘇月愣住了，望著葉述顫聲道：「你願意救他們了？」
我救不了他們，但如果想一起送死，最後熱血一場的話，我也無所謂。
「你跟我來，我已經準備好了。」蘇月又道。
那顫抖的聲音，她已經準備了很久，她帶著葉述去了大學城後面的河邊，那裡還有一處地道，是那條河的抽水排污系統，蘇月已將其挖深挖長。
每天晚上，當學生們睡著后，她就帶著老師不停往前挖，從黑水的下面挖通，只為某一天能親手送學生們離開，不再是送去死，而是一條真正能逃出生天的通道。
前提是，有些足以對抗暗鬼的強者，帶著大家一起逃。
「我把他們交付給你了。」蘇月柔聲道。
那一刻，蘇月的笑容好美，連葉述都不忍心推開她，任由她抱著，在臉頰上吻了吻。
這是葉述第一次被血仆親吻，最痛恨血仆的他，竟感覺不到厭惡。
還有夏晴，還有林倩雪，蘇月每個人都吻了吻，以表達心中的感激。
「你們從地道逃出去后，一直往西走，那是最安全的一條路。」
蘇月說完就轉身走了，許是終於能逃出生天的喜悅，竟沒人發現校長的不告而別。
蘇月回到了校門口，取代了林少沖和丁玎，讓他們也跟著快逃。
她站在那裡用身軀，堵住了暗化蟲，畢竟她是血仆，暗化蟲不敢吃她。
但一個人明顯堵不住，所以她身後又多了一些身影。
「蔣誠那孩子真不錯，都這時候了，還能起班幹部帶頭作用。」
「陳詩詩也不錯，嬌滴滴的女孩子，由始至終都沒有哭過。」
「這些學生畢業后肯定……」
那突然剎住的話題，換成了一聲長嘆。
蘇月扭頭問了句：「都走了？」
一名男老師看了看校園裡，說道：「再撐十分鐘吧。」
數十名老師組成的人牆，硬是堵住了校門，每個人身上都有暗血紋身。
時間過的很快，十分鐘后，當校園裡終於完全寂靜下來，有老師顫抖的坐在地上。
「終於結束了……」
也終於解脫了，他們的職責，包括他們的生命。
蘇月卻搖頭道：「還沒有結束！」
她側過身，任由那些暗化蟲，衝進了空無一人的大學城裡，她又邁步走出了大學城，往東，都不用她說什麼，那些老師已明白了，起身跟在了後面。
他們走的很快，又盡量在雪地中，踩出更多的足跡。
他們走了很遠，每多走一段距離，就能為那些學生，爭取更多的逃生時間。
直到背後出現了無數黑影，以如電般的速度將他們重重包圍。
「你們這些血……」
蘇月沒有等那隻暗鬼說完，她不想聽到血仆二字。
蘇月直接抬手，揮出了一道藍色閃電，她竟是變化型，而且是電系。
電系之罕有，葉述至今沒遇到一個稍微強些的，只能說蘇月可惜了。
而那道閃電竟將精銳級劈的渾身焦黑，其實蘇月很強，做了血仆后，反而愈發努力的增強實力，只為了有一天，當她無所顧忌，可以和這些怪物硬拼一場。
其他老師或許沒有蘇月這麼強，卻一個個悍不畏死的撲上去，或是拔出腰間短刀，或是直接抱住那些暗鬼，哪怕拼不過，但只要能多拖延片刻。
噗，是體育老師的胸膛被刺穿了，卻藉機抓住了那隻暗鬼的胳膊，他是強化型，一時半會那隻暗鬼竟無法掙脫，除非將他徹底撕碎。
砰，是化學老師被斬斷雙腿倒在了地上，卻依舊在雪地中艱難的往前爬，那一道長長的血線，又死死抱住了一隻暗鬼的腿，哪怕再拖一秒。
「我們是未來的棟樑，我們必將努力成長……」
那是音樂老師，小腹已被暗鬼的利爪洞穿，甚至撕碎，她躺倒在血泊中，用嘶啞的嗓音唱著，那首江北大學城的校歌。
她在祈禱，那些學生能快些逃，她在訴說，大家身為老師最後的職責。
但在絕對的殘酷面前，一切努力都是無用功。
一道虛影突然出現在蘇月身後，快到她根本無法反應，想要揮出一道閃電，卻感覺一陣劇痛，右臂已消失了，蘇月踉蹌摔倒，咬牙望著雷虎。
「雷虎啊，畢竟她是我的血仆，不該由你出手的。」
聲音從遠處傳來，雷虎忙畢恭畢敬的退開，蘇月則瞳孔陡然收縮。
她好怕它，她之所以做它的血仆，是被它活捉后，當著她的面活生生吃人，蘇月還記得那天，它每對她說一句話，就刨開一個人的胸膛。
其中不乏一些實力較強的進化人類，但在它面前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那刻骨銘心的懼怕，蘇月顫抖著低下了頭，叫了聲：「主人。」
「你還願意叫我主人？你把我養的那些食物，都送走了？」
它走到蘇月面前，還伸出一隻腳，勾起了蘇月的下巴。
但抬起頭的瞬間，無盡的藍芒浮現，直接從體內爆出！
「你去死！」她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蘇月是校長，從她被它逼迫，送第一個學生去死，就幻想著某天能對它說出這句話，她已想好了方式，用僅剩的左臂死死抱住了它，以身化電！
身軀瞬間焦黑，本就衰老的面容也愈發枯萎，但藍芒卻美麗到無法形容。
那一刻，蘇月的眼中全是藍芒，就連頭髮都化為了深藍色。
這是她人生中，最後的美艷絕倫。
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