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新的線索
次日，天還未亮，侏儒便被蘇清流從睡夢中推醒，因為失明，他並不能看到蘇清流的雙眼滿布血絲，便好像連胡茬都格外淩亂了幾分。
曾落入異牛死牢深陷囫圇，他也沒鬱鬱憔悴，可如今，僅一夜之隔，卻仿佛蒼老了十歲一般！
因為什麽，已是不提多提。
“別收拾了，那些東西有何用處。”
因心情躁鬱，那侏儒偏又磨磨蹭蹭的擺弄幾塊木疙瘩，蘇清流的語氣有些漠然。
侏儒挺著張嚇人的醜臉，似乎想要賠笑。
那幾塊木疙瘩好像原本就是他的，因為一路上蘇清流見他擺弄過好幾回，想必是有什麽紀念意義吧，蘇清流便也沒再說什麽，直到侏儒收拾妥當，兩人出洞啟程。
此去前行百裏左右，便還要穿越一處妖族營地，不過有妖女令牌在手，倒應該是不會再發生之前那種事情。
所以兩人也無需避諱什麽，隻管撿相對順暢的大路去走。
路上，蘇清流始終若有苦思，畢竟，關於四大金侯的事情，不是他不想去想便能不想的…
沒走幾天又遇暴雨，下的冒煙兒，無奈之下兩人隻能再度尋得一處避雨之所，暫時歇整下來。
“繼續給我說說金侯世子的事情吧。”
篝火旁，出神良久的蘇清流突然開口。
正擺弄那幾塊寶貝木疙瘩的侏儒聞聲一怔，反應了一下之後才掃淨地麵，一個字一個字的扣寫出一句“你不是不想聽了？
連侏儒這個大殘之人都能覺察到他的心緒，可想而知，四大金侯一事，對他的衝擊是有多大！
“我問的是金侯世子。”
侏儒搖頭苦笑，旋即也沒再多說什麽，繼續拿起木棍兒劃寫起來。
妖族重金，當然，此金非凡俗之金，而是一種罕見的黑色異金。
這黑色異金在妖族眼中是一種極為神聖的事物，而四大金侯當中的“金”字，指得便是這種異金。
以神聖之物命名，由此可見，四大金侯在妖族當中的地位如何高崇，而作為金侯世子，呂之術的地位自然也就非同尋常。
但這個非同尋常卻又區別於其他金侯世子，比如冷玄也有一子，可冷玄的兒子，卻無論在身份還是地位上，都無法跟呂之術相提並論。
至少，他不敢跟妖女聖女擰著勁兒來。
而蘇清流好奇的也就是這個，呂之術憑什麽敢如此放肆妄為，聖女又為何好像對他束手無策？
很簡單，因為除了金侯世子的身份之外，呂之術還有另外一重身份。
他是“影客”的徒弟。
關於這個影客，侏儒似乎也所知甚少，因為影客並不經常出現，且偶爾出現也是人如其名，隻見影子飄至，不見真人本尊！
想必影客這個名字，也是因此而來。
蘇清流便有些詫異，以個人實力而論，他曾站到過這片大陸的最巔峰，可即便如此，也從未聽說過有誰能拋開肉身卻獨以影子行走四方！
當然，有些奇道門閥擅長隱身藏形之術，可據蘇清流所知，那種秘法，即便最高深的，也不過就是原地隱匿，別說還留下個影子滿哪兒遊蕩了，就是單純的走動，都很難辦到！
難道是魂術？
之前呂之術曾提過一嘴，由此可見他的師父對魂術也頗有涉獵，可還是那句話，蘇清流都已經站到巔峰了，也不曾見過那個人能把魂術修煉出這種變化…
所以這個影客又是誰，為什麽短短百年間，這片曾經被他無比熟悉的世界，好像突然就變得無比陌生起來？
“影客是妖族的人？”
侏儒寫下一個不是，想了想又改成了不知道。
“那他有沒有做過什麽驚人的事情，或者關於他的傳聞之類？”
侏儒連寫都不寫了，直接搖了搖頭，顯然還是一無所知。
蘇清流歎氣，“罷了，還是說說呂雄…北金侯吧。”
侏儒突然嘴角綻笑，提起木棍兒唰唰唰的劃寫起來。
蘇清流低頭去看，眉峰登時一驟，前者寫的竟然是——
他是一個英雄！
英雄？
出賣先祖、背叛家國，英雄？！
哦對了，可能對於侏儒這個選擇了同樣道路的人來說，的確是種英雄。
蘇清流冷笑，繼續問道：“你眼中的大英雄，是因為點什麽坐上的北金侯大位，不妨說來聽聽，也好讓我敬仰一下。”
應該是聽出他語帶譏諷，一直以來表現過狗仗人勢、委曲求全、貪生怕死等多種劣性秉性的侏儒，竟然在此刻脖子一梗，一副憤憤之色！
“什麽意思？”蘇清流嗤聲道。
唰唰唰。
你若在這般陰陽怪氣，我便再一個字都不寫與你！
低頭看了眼，蘇清流的目光森冷下來。
他雖陰陽怪氣的點評呂雄安，可誰又知道，同時他也是在嘲諷自己。
更何況就算不論這個，你一個人族叛逆，還好意思因為帶頭叛逆的賊子被說了幾嘴，便喪下臉來？
誰給你的勇氣和信念，把他媽無恥之徒當成了光榮去標榜！
本就不是什麽佛陀菩薩，近幾日又被四大金侯的事情搞得滿心悲鬱，是以蘇清流一時氣燥，冷冷丟下一句：“你是不想活了？”
想想在死牢的時候，侏儒為了活命的那副姿態，按照常理，接下來他應該乖乖就範才是。
然而，不能說話的他竟然哢擦一聲掰斷了樹枝，以此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堅決！
蘇清流一怔，旋即怒火更盛，舉掌便是拍來。
因為實力有所恢複，他這憤怒之下的一掌，自然攜風帶勁，掌未至，侏儒那蓬亂的頭發，便已經淩亂蕩開。
可是，侏儒愣是連動都沒動一下，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能為了捍衛自己心中的英雄，死都不懼！
掌勢夏然而止，蘇清流如同定格了一般，良久都沒再動過。
可以發現侏儒還是很害怕的，因為他雖在極力壓製，但那因緊張而粗重的喘息卻騙不了人。
“雨停了，繼續趕路吧。”
說這話時，蘇清流似乎有著一聲細不可聞的微歎。
侏儒像是虛脫了一般，一下子癱坐在地，緩了好一會兒才把心情平複下去，旋即趕緊開始收拾東西。
他已經被斷去四肢，收拾東西自然是要靠嘴，幾塊木頭疙瘩一一叼進一方布袋當中，看起來費力而可憐。
突然，他的布袋被搶走了，侏儒試圖大喊大叫，發出的卻是烏嚕烏嚕的聲音。
但片刻之後，布袋重新掛在了他的脖子之上，按分量來說，裏麵的東西應該沒少。
蘇清流提起一路上專門用來背他的竹簍，什麽也沒說，將他放進去後直接啟程。
這一路上，兩人都沉默的很，直到某次歇息間隙，侏儒主動劃了幾個字給他。
“關於四大金侯是怎麽坐上他們現在的位置，我真的不知道，那時我還小，能記住的，隻剩下一場無比嚇人的雷雨之夜，一間茅屋，四個人從入夜談到天明。然後，我失憶，再然後，他們就成了四大金侯。”
看到這句話，蘇清流麵露極端詫異，相處這麽久，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將侏儒打量起來。
“你並隻是呂雄安手下的一個尋常下屬，而是曾與四大金侯盡數相識？”
我不記得了，真的。
侏儒寫完，似乎因努力回憶而無果，麵露些許痛苦之色。
蘇清流沒再逼問，但從侏儒之前寫出那句來看，他幾乎可以斷定，事實與自己猜測無異。
很顯然，那場雨夜深談就是致使呂雄安等人叛變的原因，而侏儒說他自己當時還小，又被關在門外，這無疑能夠說明，那時的他已經懂事、甚至對是非對錯有了自己的主觀見解，否則呂雄安等人沒必要不讓他聽取密談的內容。
畢竟，既然作為孩子的他能夠跟在那樣的四位人物身邊，他跟呂雄安等人的關係肯定非同一般，幾乎不存在立場相悖的可能。
那麽他跟呂雄安等人究竟是什麽關係呢？
再者，雖然是個侏儒，但在被做成人彘之前，還是能看出他其實並沒有多大的，頂多四十多歲，甚至有可能三十左右。
這是不是就能說明，眼下距離呂雄安等人反叛的時間，其實也沒有很久遠？
對於凡人，甚至低於禦氣境的元修來說，百年都是一個很長很夢幻的時間長度，大多數人因壽限或外加世事板蕩，基本六七十歲已算長壽。
所以關於殺蘇令、自他輪轉之後都發生了什麽，目前他所接觸到的圈子，幾乎鮮有人知。即便知道，也隻是一知半解道聽途說。
可如果以上推斷沒錯，那麽關於四大金侯的事情，便應當很容易就能打聽出來，因為它頂多發生在二三十年之前！
蘇清流唰的站了起來，如果說在此之前隻有許中遠能給他解開前世謎團的希望，那麽現在，無疑又多了一種更容易嚐試的選擇。
不過也必須承認，這種選擇雖相對來說更容易達到目的，但卻無疑要麵對更多的衝擊，因為隨著線索增多往事揭開，必然有越來越讓他無法接受、乃至不願麵對的東西，相繼襲來。
對此，他心知肚明，且就目前而言，也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