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劍心
狂風呼嘯，黑雲滾滾。
蘇清流循著左棠目光一起看去，隻見得高空之中雷芒四溢，仿佛將有什麽恐怖之物從那烏雲中掙脫出來。
因為正主兒到場，左棠便也不稀罕再理會這“蝦兵蟹將”，他甚至懶得看蘇清流一眼，隻管將視線牢牢鎖在空中，嘴角，則是勾起一抹好似期待的笑意。
正所謂棋逢對手，對於左棠這種級別的高手而言，他也許並不在乎妖族內部的那些詭計紛爭，也不在乎他口中所謂的主上交給了他什麽任務，他在乎的，隻有來者是否可堪一戰！
“老友，你塵封鞘中數十年，今天，要見光了！”
左棠兀自低語，話聲起時左掌淩空一握，一柄細刃長劍便是出現手中。
這劍帶著木鞘，看起來也沒什麽特別之處，甚至就連劍鞘上的雕花都不如何精致，好像隻是一柄普通的長劍而已。
可蘇清流知道，他是左棠，那麽這把劍便是“封天”，與天心玄火鼎一般，是這天乾大陸八至寶之一！
上方是濤濤濃雲遮天蔽日，下方是頂級劍修手持封天，這一戰，蘇清流期待得很。
因為空中異象過於明顯，任誰都看的出那絕不是正常天象，所以黑霧甫一出現，異牛族的重心便都被吸引過去，此時黑雲臨近上空，它們自然而然便會發起攻擊。
喀拉拉的機括運轉聲中，至少數十床巨型弩車對準了天空中的黑雲，而隨著某位異牛族統領的喝令，頓時，箭破長空，滿耳都是巨弩呼嘯之音！
那等陣勢也絕對不弱了，就好像一根根巨弩拔地而起倒衝天際，欲要把天穹都戳出幾個窟窿！
黑雲當中便似乎響起了一聲冷哼，緊接著，雲層翻滾的速度驟然加劇，一條被濃濃黑氣所包裹的巨大手臂，徑直橫探出來！
“嗬嗬，原來來的是你啊。”
見得此景，左棠發出冷笑，麵對如此聲勢，竟然語意之中還能略帶蔑然！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左棠不屑的時候，黑氣湧動的巨臂已然朝地麵抓來，若說在空中時無法確切衡量它的大小，那麽此刻，蘇清流便終於看了個明白。
這條巨臂從天而降，長度足足千丈有餘，粗細也堪比小山，初落下時感覺還沒那麽明顯，到得距離地麵越來越近，那種凶悍無匹的壓迫力，才真正彰顯出來！
霎時間，幾乎整座異牛營寨都籠入了黑暗當中，平時看起來霸道至極足以射殺蛟龍的巨弩，在得那巨臂麵前，卻是如同蒿草一般，射都射不到近前，便直接被激蕩的黑風卷走。
如同天崩地陷，那巨臂終於落了下來！
可左棠仍然若無所覺，甚至還將手中長劍細細撫挲起來。
“喂，喂！快過來！”
身後傳來了阿浣急切的呼喚聲，蘇清流回頭看了一眼，隻見不知何時阿浣已經把棺槨整個抱走，而她本人則正將禦空楓葉懸停在不遠處，似乎隨時準備逃竄。
蘇清流微一皺眉，這才意識到原來唯我劍意已經消失，不過即便唯我劍意消失，阿浣的想法也太天真了一點，她不會是真以為能在左棠眼皮子底下偷走屍體還可以逃之夭夭吧？
果不其然，左棠跟“老友封天”的敘舊終於結束，他並不看阿浣，隻是淡淡的道：“小姑娘，你最好把東西放回去，至少在我沒生氣之前。”
按理說被左棠這種人物威脅，且甭管阿浣心裏有多想帶走阿姐的屍體，臉上多多少少有些懼怕的表情才是正常。可事實恰恰相反，阿浣反而是一副有恃無恐的表情，甚至都懶得搭理左棠，隻管一股腦的衝蘇清流招手。
“快過來呀，快點！”
“過哪去？我不叫他走，他走得了半步？”
很顯然左棠也頗為意外，雖然自從十三黑虎騎解散之後，他便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用封天劍的大名走動過，但這也總不至於“生疏”到被一個小丫頭片子完全無視的地步吧？
是自己這神劍久不出鞘，世人已忘卻它曾經的鋒芒？！
如此想著，左棠終於出劍了。
此時黑氣巨臂距離地麵已不足十丈，其攜帶的強大壓迫已經讓地麵上的各種建築直接崩碎，異牛族戰士更是慘叫連連，甚至於身體爆開血肉翻飛。
左棠並不在乎異牛族戰士的死活，他加入妖族也不再是為了功名利祿，甚至確切的說，他加入的都並不是妖族，也絕非自願加入。
更甚至即便在北人王胡亢沒有隕落之前，這世間能讓他最為在乎的，便也隻有這封天劍上所承載的榮譽！
黑虎騎第二順位大將，一柄封天劍斬盡北境敵，無往不利，未嚐一次敗果！
今天，自然也不會敗，他，要讓這小姑娘好好開開眼界！
一抹精芒乍起，當長劍緩緩脫離劍鞘，那仿佛久裹於混沌之中、經曆千載萬載終得重現的光明，綻放開來！
亮的如同一瞬極晝，刺的人目不可張，在這一個瞬間，甚至讓人分不清究竟哪方是天哪方是地，所有的視線當中，都隻剩下這一縷劍芒！
歸鞘之時如凡塵濁世，普通、樸素，好似花個幾十兩銀子便能打造出同型同款的爛大街貨色一樣。
可出鞘之時，卻隻有幹淨利落的四個字，謂之——劍芒封天！
沒有任何劍嘯之音，也沒有驚空而過的劍痕，有的隻是那一縷光，而光芒消散長劍歸鞘之時，人們都全然忘記了之前究竟發生過什麽，就好像封天劍出鞘歸鞘的這個過程，便是天地閉合的一段超脫永恒。
蘇清流猛然擰眉，因為天空已經重現晴朗，白雲朵朵漂浮而過，如同洗盡鉛華一般。
“師、師傅！”
阿浣驚聲高呼，充滿了震愕與駭然。
沒錯，之前那遮天蔽日的黑雲便是她的師傅，也就是蘇清流曾經在崖城“見過”的那個人，隻可惜不管是那次還是這一次，阿浣的師傅都身處於黑雲當中，否則的話，蘇清流應該還能記起這位“舊識”——
妖族老祖，冥！
妖族老祖共有七位，也就是這七大老祖撐起了妖族的億萬生靈，它們的名字，代表著妖族的至高權利和實力，是妖族活著的信仰和騰圖。
可即便如此，卻仍抵不過封天一劍之利？
蘇清流有些無法相信，特別是當他看到高空中似乎有一條身影正自頹然墜落的時候。
呼！
身邊響起了勁風激蕩之時，是阿浣駕馭寶器疾掠而去，從蘇清流身邊經過時，似乎還有一點“雨滴”濺到了蘇清流臉上。
那應該是阿浣決堤的眼淚吧，短短幾天噩耗接踵，先是阿姐死的不明不白，又是師尊斃於眼前，這對於如此善良的她而言，毫無疑問，乃是形同毀滅的打擊！
“老友，你還是鋒利如舊，隻可惜，左某有些配不上你了。”
左棠呢喃的聲音又傳入耳中，他確實是不在乎那些，因為即便剛剛斬殺的乃是妖族老祖，在贏了之後，其實也不過就是隻是又一場勝利而已。
長劍緩緩歸鞘，是以勝利的姿態，除此之外，他別無所求。
“你的劍心出了問題？”蘇清流突然如此問道。
左棠側目，目光難以置信。
“你劍心受蝕已然不穩，強拔封天之後更是羸弱不堪，我說的沒錯吧？”
劍心，劍者之心，修劍之本。
劍乃百兵之君，故而這世上使劍的人多不勝數，可真正稱得上劍修的卻並沒有那麽多，因為並不是配一把劍就可以成為劍修，更絕非舞幾手劍招，便能夠叫做劍修！
真正的劍修，自降生開始，便對劍道有些異樣的感應，他們不會把劍當成一種兵器，而是會與劍建立一種深密的聯係，他們懂劍、愛劍、癡劍，對劍道之渴求，不輸對生命之渴望，如此，才可以稱為劍心！
按理說，像左棠這種級別的劍修，其劍心之堅應該早已遠勝自身性命，可蘇清流卻發現，在他內心深處，劍道仿佛已不再淩駕於任何事物之上…
當然了，蘇清流並不會讀心術，他之所以有這種感覺，主要是因為左棠的那句“左某有些配不上你了”。
作為一個頂級劍修，且是未嚐一敗的劍修，他絕不該有這種心理，因為劍器有靈，越是神兵利器，劍內的靈性便是越深。
而封天劍乃八至寶之一，天地未開之時興許便已經存在於世，如今經過時光輾轉，早不知伴過多少劍修，絕不可能、蘇清流也不信，它會一直沒有敗過。
可自左棠接手以來，它確實沒有敗過，這應該已經能夠說明，也許左棠不是唯一，但至少是真正的天作之合之一。
所以無論左棠還是封天，他們都該明白，並非誰成就了誰，而是雙方互相成就。故而，隻要封天劍靈還認可左棠，那麽他拔劍之時便絕不會有任何牽強！
然而事實又是怎樣呢？
很顯然，左棠這一劍拔的並不順暢，否則他也不至於說出那種自怨自艾的話來。
這可以說是他蘇清流曾作為縱橫大帝所彌留的第六感了，因為他曾達到並超越過左棠那種境界，所以他才能敏銳的感知到左棠身上的問題。
當然，他說這些肯定不是心直口快善意提醒，且見得左棠如此反應，他便知道，自己沒有猜錯。
稍稍沉默片刻，蘇清流在左棠震異的目光下，再度開口。
“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可幫你重塑劍心。”
“什麽條件？”
出乎蘇清流意外的，左棠竟然沒有任何遲疑。
也許一如他並非自願加入妖族一般，他劍心的紊亂，也並非自身原因。
蘇清流看了他一眼，“讓阿浣帶走聖女屍體，然後…帶我去見你所謂的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