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西境求醫
山風習習，流水涓涓，一盤蔥翠之中，流光溢彩一閃而逝。
趕路是件很鬱悶的事，特別是當身邊同伴又聾又啞又看不見東西之後。
“阿浣，你看那片湖……”
一句“湖泊”還沒說完，蘇清流忽的歎了口氣，已經三天了，他還是遲遲無法習慣阿浣已經重殘的事實。
他想要把山川秀美水澤氤氳分享給阿浣，可到頭來，卻隻有歎息。
不過也還好吧，不幸中的萬幸是阿浣的傷情並沒有惡化，其實她也沒有全聾全瞎，特別大聲的話她也能聽見一二，但多半是聽不清，因為總是一臉茫然。
另外在這三天的旅程中，蘇清流還意外發現阿浣的心態竟然異常強大，這跟她嬌柔的外表和單純善良的性格完全相悖，因為除了最初蘇醒後的焦躁恐懼之外，她隻用了兩天時間，便讓自己安靜下來。
不哭不鬧，不失希望，甚至在蘇清流聲嘶力竭的吼出那句“我一定會治好你”之後，她還笑著點了點頭。
這應該是很難的吧？
所以蘇清流才格外想把眼前的美好分享給阿浣。
阿浣似乎稍微聽到了一點點聲音，便翹起腳尖努力把小腦袋伸過蘇清流肩頭，試圖聽得更清晰一切。
因為她現在幾乎無法視物，又不能通過聽覺來敏銳感知，所以在禦空途中，她都是在蘇清流身後緊緊抱住蘇清流的。
蘇清流沒再說話，隻是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這已經是他們之間交流的常規途徑了，拍頭表示沒事、不重要、不必擔心。
阿浣便也笑了笑，又把小腦袋縮了回去。
山風忽大，涓涓細流也在不多時變成了湍湍大川，那一抹流光溢彩越過山巒橫穿峽穀，前方不遠，終於現出一座城池。
城是妖族的城，建築特征對於蘇清流這個人族而言還是有些古怪的，一如除卻金侯府外的所有妖族建築一般，說是城池，到更像是在一處山峰群上鑿出的無數洞居。
兩人降落其中，巨型楓葉吸引了無數目光。
這裏已經遠離妖族北境裏，確切計較下來，應該是北境和西境的交匯地帶，蘇清流準備在這裏尋個妖族的醫者先給阿浣瞧瞧，然後再自此東行。
當然了，來這裏不是順路，而是他知道妖族西境一般醫者較多，因為這裏的妖族幾乎是由草木之靈組成，而草木乃醫道之本，所以能在西境內得到幫助的概率相對較大。
妖族種類繁多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相比於北境內多異牛異虎等生性好戰的妖屬不同，西境妖屬通常較為溫和，從上一世開始，便一直都是妖族的主要保障力量，它們幾乎不參與前線征伐，隻負責提供傷員治療和諸如軍糧等必需物資。
“麻煩問一下，此處最好的醫者是誰？”
蘇清流對妖族語言不是和精通，但他上一世也著實是沒少跟妖族打交道，不敢說溝通順暢，至少大概意思能表達清楚。
圍觀他的妖族居民很多，但沒人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小心翼翼議論紛紛，似乎對這天降來客有所提防。
生性溫和，卻也膽小多疑，這是草木屬妖類的又一共性。
蘇清流環目看去，此城不大，也就幾座山峰連橫而成，如果按照人族規格來擬比，這裏應該是屬於縣城級別。但如果按兵力布置來看，卻好像連縣城都不如。
原因很簡單，沒有禁空禁製是一，他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族落入城中好一會兒了，也沒見什麽巡衛上前探查則是二。
沒有當然也是更好的，免得節外生枝。
本著這種心理，蘇清流指了指阿浣，“她，你們妖族的貴族，不認識？”
這麽一說，其中一個渾身蒼老木皮、好像是鬆樹化妖的家夥往前探了幾步，認真的將阿浣打量起來。
“這這這，這好像是聖女啊！”
“聖女？不會吧，聖女那種身份，怎麽可能降臨咱這小城？”
“可你們看，跟畫像裏真的好像啊？”
說著，那老鬆樹一溜煙跑了，不一會匆匆回返已是取回一副畫像。
畫像中的確實是聖女，但並不是阿浣，而是一身甲胄巾幗無雙的許芸，不，阿昀。
蘇清流的神色便不由黯淡了一下，從它們格外震喜甚至帶著點受寵若驚的表情能夠看出，阿昀應該是對這座小城有過很大的恩典，也非常受此處居民的愛戴。
可是這群居民並不知道，它們的聖女大人已經隕落前線，還有可能並非戰死，而是被自己人設計殺害。
“真的是呀，真的是聖女大人，快快快，快去把族長大人請來！”
蘇清流之所以沒直接說阿浣是聖女，而是隱晦的說她是個貴族，主要是想走點便利，決然不想鬧得滿城風雨，可這家夥竟然要請族長過來，情況不太理想啊……
哪怕此處隻是小城，族人很是孤陋寡聞，但不管怎麽說，這都是西金侯的領地，蘇清流不敢保證魏曜是不是也跟呂雄安一樣，如果不是還好，如果是的話，阿浣的情況隻能更加危險。
“找族長就不必了，我們路過此處是有秘密任務的，但中途遇到意外，隻求找個醫者瞧瞧，決不能耽擱久留。”
蘇清流趕緊開口阻止，還好，這群草木屬妖類果然很溫馴聽話，聞言便都紛紛點頭，爭先恐後的引著他們往一處峰洞而去。
很快的，蘇清流見到了當地最具名望的醫者，也不知道它是個什麽草木化成的妖類，好像是人參，但這一判斷並不是基於它的長相，而是它身上有股子異常濃烈的人參氣味。
而若是看外形的話，這家夥到更像是一根蘿卜……
“呃……大師，懇請您幫忙看看，她所中之毒究竟是何毒，又有沒有什麽隱患暗藏。”
蘇清流拱了拱手，不是不知道應該叫人家什麽比較合適，而是他覺得求人辦事往高點捧終歸沒錯。
此外，不是低眼看人，可他也當真不認為區區小城的一個醫者便能瞧出呂之術的奇毒，但他之所以還要這麽說，無非便還是想給對方充足的麵子。
果不其然，那蘿卜妖查看過後盡頭緊皺，實際上它也沒有眉，就是幾根蘿卜須似的玩意兒擰了擰，旋即做苦思狀道：“此毒罕見，以我之能著實無法分辨，且方圓萬裏應該也無有能探之輩，你…還是去找阿魯姆大人，恐怕當世隻有他能予以見解。”
阿魯姆大人蘇清流還是聽過的，這可是妖族的一個老牌醫術宗師了，上一世的時候就存在，沒想到這一世還活著呢。
那可當真是一顆萬年古參化妖，隻其自身氣機，便對尋常病症有著有極端神異之神效。
不過蘇清流是不可能去找它的，因為它紮根於西境大雪山之巔，根脈早已深入地底，換言之便是它動不了，想要找它隻能去西境大雪山，可西金侯府，便是坐落在大雪山之下……
這也是蘇清流舍近求遠欲要直奔中原的主要原因，否則他有理由相信，阿魯姆可以解除天下任何奇毒。
意料之中的結果自然不會讓蘇清流感到失望，因為他本就沒抱著什麽希望。
“您再仔細瞧瞧，好歹幫忙看看，這毒素之烈，夠不夠我們前往大雪山？”
蘿卜妖點了點頭，便又替阿浣查看起來，妖族瞧病、治病的方式都與人族不同，它在那一同折騰蘇清流也看不明白，總之大約一柱香後，蘿卜妖神色微沉，似有猶豫的道：“至少現在來看，毒素並沒有什麽蔓延趨勢，但我瞧著，這好像……並非我妖族之毒，你們……”
“我們是有秘密任務在身的，但中途不慎中了人族埋伏。”蘇清流佯裝痛心疾首，話不說完，意圖讓蘿卜妖自己用想象填補。
蘿卜妖果然再沒疑慮，甚至還拍了拍蘇清流肩膀以表惋惜，“那便不要耽擱了，我醫術粗淺，也不敢保證看沒看錯，你們還是快些啟程吧，免得耽擱了時機。”
它身上本就有很大藥味，隨著拍肩膀這一動作，那味道更是撲鼻而來，說實話，著實嗆得人頭暈目眩，不過本著禮數，蘇清流也不好避讓。
“多謝您了，待得將她醫好，我一定會找時間回來報答。”
拱手一語，蘇清流轉身欲去，蘿卜妖所在的峰洞較高，一出門便是半截山腰，外加此處又無禁空禁製，所以一出門蘇清流便直接催動元息，駕馭著巨型楓葉升空而起。
不得不說，那藥味實在太濃了，而且久久不去，哪怕現在身處高空強風凜冽，味道仍是未有絲毫衰減。
甚至於，阿浣都隱隱嗅到！
她扭著小眉頭，用下巴蹭了蹭蘇清流肩膀。
蘇清流側目回頭，見得阿浣一副皺著鼻子的小神情，忍不住失笑拍了拍她的腦袋。
拍腦袋就是代表沒事、不要緊、不必擔心，這是共識了啊，可為什麽，這次阿浣卻並沒有把腦袋收回去呢？
蘇清流起初還沒有太過在意，但當他發現阿浣開始使勁按他的肩膀，表達出一種想要下降的意思之後，他的心頭，便驟然湧現一種不祥之兆。
可是，晚了！
頭腦猛地一陣嗡鳴，緊接著天旋地轉，巨型楓葉失控，兩人徑直栽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