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竟然是他!
蘇清流眉頭微蹙緩步向前,從種種條件上來看,趴伏書案之人應當是個死人,但在如此詭異的環境當中誰也不好說個絕對,萬一他就是活的,蘇清流估摸著自己也不會感到如何意外…
石室並不算大,所以蘇清流即便為了防止“屍體”暴起傷人而放緩了腳步,但還是須臾便來至跟前。
他稍稍鬆了口氣,確實是死人,毫無生機,衣衫都已呈現風化之相。
先是看了書案一眼,此時站在近前,則可以發現書案表麵並非光滑,而是被人刻字無數,密密麻麻足有萬餘,布滿了長約兩尺、寬約一尺的長桌書案。
蘇清流粗略掃了一下,雖並未細看,但也大致分辨出這些篆刻記錄的是類似此人的生平事跡的描述,這裏極有可能蘊含著關於此方幻陣的一些線索,但眼下並不是細看的時候。
這裏處處透著詭異,哪怕已經落實眼前就是一具死屍,他也必須格外小心才行。
鏡心運起,雙瞳金芒微放,仔仔細細將那屍體掃視一遍之後,蘇清流的戒備心放下了五成。
魂力再度發動,遍查室內每一寸角落,包括屍體在內也又探查了一遍,確確實實是毫無異常之後,戒備心才徹底放鬆下來。
“也不知此人是誰,究竟是布陣之人,亦或是破陣那位。”
蘇清流心生好奇,開始沿著篆刻字跡的從頭讀起。
越看,便越是心驚!
先不說內容如何,就隻說此人字跡之風格,便幾乎可以讓蘇清流確定,這絕不是一位泛泛之輩。
而且要知道,作為曾經的縱橫大帝,哪怕現在隻是個搬山境小修,但能夠被他視作絕非泛泛之輩的人物,也一定跟尋常人的定義所有不同。
比如在尋常人眼裏,大乘之境的元修便已經是人間仙神,可在他蘇清流眼裏,大乘境就隻不過是大乘境而已,因為他深知其實在這方世界當中,元道頂點之高,區區大乘,隻不過剛走到半山腰而已!
所以能讓他產生這種感覺的人,實力不說達到曆史級別,怎麽著也得是個八九相近…
“莫非此人便是夜哭人口中的幽冥之主,是那元道曆史第二位的邪帝之屍?”
蘇清流暗暗作想,可轉念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此人雖然字跡狂放霸絕至極,但狂放中,卻又透著一絲鬱鬱,霸絕裏,也攜著幾分怨氣。
就好像龍困深淵久難飛天,又如同鳳蟄火海卻無法涅槃,那種滔天大誌難以得到實現,處處都是事與願違的意味,很直接的撲麵而來。
而據蘇清流所知,邪帝並不是這樣一個人。
誠然,邪帝的企圖可能更大,且最後沒能如願很符合這種心理,但隻從眼下這環境就能推測出來,此人必定不是邪帝。
原因很簡單,若邪帝鬱悶不得誌,他會做的絕不是把自己憋在這裏鬱鬱而終,相反,他一定會跑出去興風作浪,讓全天下為他的苦悶埋單。
這個人不同。
當然了,以上皆是蘇清流的主觀猜測,真正能夠證明此人並非邪帝的還是書案上篆刻的那些內容。
他皺眉細看,越看越是訝然,因為他已然隱隱猜出此人是誰。
洋洋萬字暫且不讀,為了印證心中猜想,他直接將目光略向最後落款。
大字赫然有七——
龍雀上人,上官絕!
這具屍體,竟然是上官絕,是那唯一在上一世差點讓蘇清流體會到失敗滋味的家夥。
說實話,蘇清流對他的印象從來都是惺惺相惜,甚至就在雙龍鎮外看到冥獄血雷真訣擔心此地是他上官絕作祟的時候,心中都有種久違之感!
一個人是很那找到真正的知己的,這一道理放在元道當中同樣適用。
蘇清流前世之所以草率踏入輪轉,不就是因為身處巔峰倍感寂寞,放眼這天下豪雄都無人可堪一戰?
若那個時候,上官絕還曾健在,他又怎會無聊至斯,甭管是敵是友,上官絕所能給他帶來的那種緊迫感,還真的是別人無法給予的。
哪怕是彌羅山之主,都是不行!
原因很簡單,彌羅山之主雖然隻是惜敗於蘇清流,甚至可以說兩者實力隻在一線之間,但要知道,彌羅山之主已近“元道暮年”,而元道暮年指的便是在元道一途上已經很難再有寸進,且據說彌羅山之主已經成功輪轉過一次,換言之,便是他今生今世來生來世也多半就那樣了,所以他的存在,自然不會對蘇清流構成任何緊迫之感。
畢竟,蘇清流隻是一世崛起,便將他兩世苦修完成超越。
可上官絕是不同的,兩人僅有的那一次交手便讓蘇清流明白,如無意外,此人必是一生之勁敵,甚至就是在他已經獨步天下孤處巔峰之後,都是時常會忽然想起,曾經那個讓自己吃了好些苦頭的對手如果還在人世,是不是也會跟自己一樣榮膺元道帝位,踏入曆史前幾!
隻可惜,意外總是比人們期望的結果率先到來,那一戰之後,上官絕再無音訊,直至蘇清流踏入輪轉也再沒能獲得關於他的一丁點聲訊,所以老早以來,蘇清流便認為這個人已經死了。
死是死了,大抵結果還是沒有猜錯的,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是死在這裏,如此死法!
通過上官絕篆刻的生平記事可以知道,他對曾經與蘇清流的那一戰同樣“耿耿於懷”,比如他記載當中的這麽兩句便是極能體現其心——
若天不絕我,今日今時我以全盛之態再戰縱橫,焉還有惜敗之理!
又可惜天要絕他,縱我脫困而出,他卻也不在人間…
兩句話,道盡了上官絕對蘇清流同樣的相惜之情,他們兩個蓋世絕才之間該有的那一場高低之分、分曉之戰,終究沒能在世上呈現。
可惜複可惜,除此之外,再無他話得以形容。
蘇清流輕輕歎了口氣,“故人”已逝,天意如此,人力終難違拗。
“上官絕…”
輕輕念叨了一句上官絕的名字,蘇清流總是攤開手掌,一抹元息籠罩而下,上官絕的屍體便開始迅速化為飛灰,而後收成一團,被蘇清流納入乾坤袋中。
死在這裏決然是不能瞑目的,雖然蘇清流連自己能不能出去都不知道,但至少,先把這位“故人”的骨灰帶上,若能出去,也好為他擇個安息之地。
做完這些,蘇清流這才繼續回頭重讀。
“嗯?好像哪裏不對…”
正自準備接上再看,蘇清流卻突然輕咦了一聲。
稍稍動念,他便是想出問題所在了,上官絕的那句“又可惜天要絕他”什麽意思,自己明明是主動踏入輪轉,為何在上官絕這裏,反倒說出了一種天不容他蘇清流一般的意思?
蘇清流迅速整理了一下輪轉之時的所有細節,他幾乎可以確定,隻要這件事情沒被百裏朝宗說出去,那麽關於他步入輪轉,便絕對無人可知。
連三千青鸞兄弟都是如此,因為中途教訓夜哭人耽擱行程,他沒能在輪轉前見到兄弟們最後一麵。
可這對於世人來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
一代曆史級大能,修為越是往後便越是困難,擇處鍾靈神秀的世外之地終日閉關毫無稀奇,所以在他正常踏入輪轉的情況之下,人們對他的猜測應當是他閉關去了才對,怎麽生出這種極端的想法?
而且要知道的是,這絕不是理論推敲,而是有過無數先例的事實。
甚至可以這麽說,每一個時代,每一位頂尖大能,都有過這種階段,所以對於世人來說,突然在某個時間裏某位足以影響天下的大能悄無聲息了,他們的第一想法,便絕對是閉關悟道,是見怪不怪。
這不妨舉幾個明晃晃的例子。
前世包括蘇清流在內,人族境內,大抵可以與他並駕齊驅的同有五位,彌羅山之主是一,也是唯一未獲帝號的人物,剩餘四位自然則是其他四帝了。
而這其中,彌羅山之主年歲最長,便不算前世輪轉,也已有三百多數。
在這三百年裏,他統共消失過兩次,一次七十年,一次剛好一百年。
人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隕落了,而是誰都知道,彌羅山裏的那位蓋世佛修,又有了新的境界體會,甚至期待著他再出山時佛光普照,天下皆受澤被。
至於其他四帝,雖然沒有彌羅山之主這麽深的曆世,但多多少少,也都有過相繼閉關數十年的經曆,哪怕是到這現在,當時號稱僅次於他縱橫大帝和彌羅山之主之後的流雲大帝,不也仍在閉關?
為什麽這些人消失就世人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是在閉關,而蘇清流消失,人們就覺得是天不容他,致使他已墮輪回?
這一點,蘇清流很是難懂。
因為輪回和輪轉是不同的,輪轉是元道達到巔峰之後的自由選擇,說誇張點,相當於天道網開一麵。
而輪回卻是逃不脫的天道循環,是天要你死,是天要你失去此生擁有的一切!
人們、包括上官絕這個最應該了解自己實力的對手,偏偏都選擇認為自己屬於後者。
這其中,必有貓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