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面膜人偶(六)
「月野?」一股寒意從心底泛起,我看到月野的眼睛起了奇怪的變化。黑色瞳孔旋渦般旋轉著擴散,逐漸吞噬了眼白,變成漆黑的一片。
「南君,怎麼了?你不覺得很美嗎?」月野用這雙黑幽幽的眼睛盯著我,嘴角抽搐得越來越快,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線牽引,扯動到耳根,眼看就要裂開了!
這個熟悉的面孔讓我猛地想到一個人!
裂口女!
和月野長得極為相似的裂口女!
「不要大驚小怪,這個世界本來就充滿了死亡的樂趣。」半天默不作聲的黑羽直挺挺地站起,機械地抬起胳膊,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的滯澀聲,把一直遮擋著左眼的頭髮攏到耳後。
眼眶裡,根本沒有眼睛!乾癟的眼皮深陷進眼窩,收縮成暗紅色的肉疙瘩。
「你們……」我腦仁嗡嗡直響,向後退著,大腿撞到座椅扶手上,酸麻生疼。
兩個人「嘿嘿」笑著,重重坐下,月野輕聲說道:「後面還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安靜地看吧。」
我喊著他們倆的名字,卻沒人理睬我,平板的臉映著舞台照射的光,如同戴著一副面具,又像是一張面膜!
當我在看向舞台時,月餅的舉動更讓我不受控制,雙腿一軟,要不是急忙扶住座椅,我就摔倒在地了。
月餅,正捧著割掉的人頭,用屍體流出的血塗抹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除了我,他們都瘋了嗎?
或者是,我瘋了?
「生命如同春天的鮮花,綻放著凋零的回憶,終於不知何去何從。」劇院的第二層看台傳來熟悉的聲音,「精彩的落幕是真正的序幕,誰也無法同時擁有死亡和生存的權利,就像我等了你們很久,等到的卻是愚蠢的反抗。」
月餅拎著人頭,摸了摸鼻子,血把臉塗抹得亂七八糟:「我懷疑是你,所以用鮮血抹去人頭上的白粉,看看他的模樣。你終於來了!」
我轉身仰頭,一個金髮少年,站在劇院二層的防護欄上,高舉雙手,藍得近乎發白的瞳孔中依然是好奇又茫然的神色。
傑克!
「月無華,南曉樓,好久不見。」傑克一手放在胸前一手背身,行了個歐洲貴族見面禮,「這個地方很安靜,我們可以鬥地主了。」
再次看到傑克時,我明顯感覺到了他的不同,那種殘暴、貪婪、獸性的氣息完全消失了。現在讓我感受到的,只有安靜,沒有風暴時,海一樣的安靜。
「你對他們做了什麼!」我緊握著拳頭,掌心清晰感受到指甲入肉的疼痛。
月餅躍下舞台,抬頭望著傑克,一步步走到我身邊。
而月野和黑羽,卻仍然很奇怪地看著舞台,彷彿仍在欣賞一場盛大的歌舞伎表演。
「怎麼做到的?」月餅摸出瑞士軍刀,冷冷地說道。
傑克打了個響指,懶洋洋地笑著:「難道你們忘記了,我會催眠。」
「哦?」月餅也笑了,「催眠?不接近怎麼能做到催眠?」
「我們是同一種人啊!」傑克忽然長嘆一聲,「我從未想過要殺你們。」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都旺和大川雄二。他們的目的,就是不允許我們這種人活在世上。因為,這對他們來說,是巨大的威脅。一旦我們發現自身的能力,將會受到慾望驅使,危害普通人。而他們的職責,就是把我們消滅掉。我們這種人,被他們稱之為異族。每個人,都擁有不同的能力,這種能力或許平時根本差距不大,一旦到了危急關頭,就會展現出來。南曉樓,你在泰國時,最後的一番推論很精彩,可是這不過是你和月無華的主觀臆想。
「事實是,他們不斷地尋找我們這種人,會殺害我們所有的親人,把我們變成孤兒。這樣,他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收留培養我們,把我們變成幫助他們的好工具。其實,我們都是被利用的。我比較特殊,在他們的捕捉過程中,我僥倖逃脫,但是我深深地記住他們倆的相貌。仇恨讓我迸發了自己的能力,並越練越純熟,時機成熟時,我找到了都旺,利用他的野心博取了他的信任,來到了泰國。剩下的事情和你們推斷得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我從都旺那裡找到一份絕密資料,很有趣,想看看嗎?這也是我來日本的原因。」
傑克這番話在我的心中激起了軒然大波,如果按照傑克所說,我和月餅的父母都是被都旺和大川雄二殺死的?僅僅是因為我們具備常人所不具備的能力,就成了他們殘殺並培養的工具?
傑克又打了個響指,劇院後上方投放電影的小窗口筆直地射出一道光柱。舞台上空「吱吱」作響,一道寬大的銀幕落下。光柱射到銀幕上,晃動著慢慢變大,來回切換的圖像,是一張張照片!
照片里的人,我大多都不認識,但是照片下方的備註資料欄裡面,又有著他們的詳細介紹。僅有的幾張我認識的人,卻又讓我毛骨悚然!
那些人,都是全世界各行業非常著名、取得巨大成就的人!
直到照片里出現一個日本女人時,停住了。
灰色風衣,半覆面的長發,米色圍脖,清秀艷麗的面容,高挑的身材,兩邊的嘴角閃電狀裂開,直裂到耳根,眼中的瞳孔極小,像是用根針扎破了眼白流出的黑水。
這分明就是我在宮島遇見的裂口女!
相貌和月野清衣極為相似的裂口女!
下面的介紹欄里寫著:月野真召,裂口女,被狙殺於1988年8月18日,日本岐阜縣的飛彈川。留有一歲女兒月野清衣,有陰陽師潛質。
下一張,卻是個英俊的男子:黑羽源,1998年於六星級豪華游輪上失去控制,殺死著名美女漫畫家,被狙殺於游輪中,屍體作為鬼鎮存放於游輪。弟弟黑羽涉,有陰陽師潛質。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血液全都湧向腦腔,暈眩中有著鑽心的疼痛。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一切太可怕了!
我和月餅,原來只是棋子!
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就是棋盤上任人擺布的棋子,我們的父母……
我不敢想下去了。
「你們倆,很奇怪。」傑克又打了個響指,畫面消失,銀幕舞台頂端,「我始終找不到你們倆的任何資料,像是憑空多出來的兩個人,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