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婉歌
仙香子那晚身子不舒服,出門拿藥。可能是命裏注定有此一劫,她可以讓別人來拿,但偏偏那天心情不好,自己出門,也順便散散心。但夜黑風高,千影樓裏燈火通明,大街上已是寂靜無聲。仙香子一個人走在街上,偶爾有幾個人影走過,也都是匆匆而過,都有正事急事。
拿了一包藥,又一個人走回去。偏偏在一個小巷子裏遇到了那天要把她抱回家的高官子弟。
那男的喝了不少酒,趁著酒意調戲仙香子。
我就說喝酒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因為我們誰也不能保證喝醉之後會做什麽事。就比如這貨,酒後壯膽把仙香子壁咚的時候,一門心思都放在了仙香子的時候,沒有多餘的意識去在意身後的柳隱之,結果被柳隱之用木棒子狠狠的砸了腦袋,暈了過去。
這就是醉酒的不好嘛!
仙香子淩亂在風中的衣衫,半遮半掩著白皙細膩的皮膚,該不該隱藏的,都若隱若現了出來……隻能說,慶好是大晚上,不留意,不會看清什麽。
但是仙香子雖身在青樓,還是個烈性子,覺得被人摸了,就要自盡。沒有家夥,拔下頭上的簪子便朝著自己脖子插去。
如果不是柳隱之眼疾手快,仙香子已經香消玉殞。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仙香子的鼻子,卻不是她的血,而是伸手擋住了簪子的柳隱之的血。
那支簪子插進了柳隱之的手掌,他有多痛我不知道,但仙香子卻被驚住了。
“公子……”
柳隱之雖是書生,長得也……就不說了,但並不矯情,也不柔弱,擔當的時候,還是很男子漢。無意地忽略掉手上的傷,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披在了仙香子身上。
“姑娘,今日之事在下不會說出去,姑娘且回吧!”
他沒有留意仙香子的模樣,也沒有留意她殘破的衣衫,轉身去扶起那個醉貨。
事後,柳隱之對那醉貨說他救了他,還受了傷……瞧,現成的借口又有信譽度,柳隱之還真是腦子靈活的很!從此,那個醉貨當他是恩人!
這件事算是過去了,我聽得正興起,蕭逸卻停了下來,站起身。
“回去看隱之吧,差不多快醒了。”
我看著他莫名落寞的身影,突然反應過來,說好的講柳隱之和蘇婉歌的故事,為什麽說了半天,沒有蘇婉歌啥事呢!
“喂大哥,說好的蘇婉歌呢?”我追過去拉著蕭逸問,他瞥了我一眼,“你是豬嗎?”
我僵住在原地,手還停在拉著他一腳的動作,而蕭逸放下一句話便走了。
你是豬嗎……有人跟我說這句話,為什麽我會心痛。突然好想念那種感覺,扯著嗓門對著蕭逸喊道,“大哥,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蕭逸停下回過頭鄙視地瞧著我,慢慢說道,“仙香子,就是蘇婉歌!”
我又一次呆在原地,他說的不是我想聽的,我本來想提醒他這個,可是他卻給了我一個解釋,我又思索了半天。
仙香子就是蘇婉歌,那麽……刺傷柳隱之的簪子……
是桃木簪!
我們回去的時候,柳隱之果然已經醒了,自己在屋子裏玩。他先前還會質問我去哪了,或者跟我撒嬌他醒來看不到我,但現在,他已經可以自己找點事做……雖然他所做的事,實在不算是什麽正經事。
那之後好多天,蕭逸都沒有對我說有關蘇婉歌的事,我也沒有問他,因為他總是很忙的樣子。忙到吃飯的時候他在睡覺,睡覺的時候他便出門……
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忽然有一天他滿身是傷的回來,是三更天,我因為睡不著在院子裏喂蚊子……咳咳,這裏我要多說一句,我總覺得敢咬我的蚊子,都是極品!
如果不是我正好撞見,估計蕭逸不會讓我知道,因為我替他處理傷口的時候,他身上明顯還有處理過的新傷,沒有愈合。
“大哥,你出去幹什麽了……”我實在控製不住問,看著他後背的傷口,都是刀劍,但好在都不深,撒了藥粉,包裹一下,應該不礙事。
蕭逸把脫掉的衣服隨手團了一團,扔到一邊,然後從衣櫥裏拿出一件完好的。他經常在這裏住,這裏有他的一套行頭。看他完全忽略身上的傷,有種辛酸的感覺。
這麽多年,他一個人就這麽闖蕩,沒有人幫,江湖上的名聲很響,都是自己打出來的。他身上有好多傷痕,有的已經很淺淡,有的還是嶄新的,有的就像我剛剛處理的,鮮血帶肉……
“處理幾個對手,沒什麽!”
我聽著他說都雲淡風輕的,他這麽半天才回答我的問題,卻回答的還算直接,顯然這個空檔沒有想著怎麽敷衍我。
隻是,處理幾個對手……這話的空間也忒大了點!但轉念一想,其實他去做什麽,也沒有必要跟我匯報,或者他說了,其實我也不懂。
“大哥……”我說。
“嗯?”他應道。
“你以後出門小心一點,要是受了傷,不要再自己處理了……”
覺得好心酸,沒人疼沒人關心的孩子……咦,我是不是最近照顧柳隱之,激起了母性情懷了?
他呆呆地看了我一會,然後笑道,有些痞氣,“你這是想對我說,你要照顧我嗎?”
這個……我貌似確實有這個意思來著,但是為什麽聽著蕭逸說,就覺得不是了呢!
他看我沒說話,哈哈笑了兩聲,“沒事,習慣了,你還是把心思放在隱之那吧!”
我瞥了他一眼,搞不懂他到底什麽意思,轉身離開。隻是走了沒幾步又回頭看了一眼蕭逸。
微弱燭光裏,他單手支在桌子上,低著頭,頹廢的背影,讓我實在沒有辦法把他和平時樂觀仗義的蕭逸聯係在一起。他前幾秒還跟我笑著說話,轉眼間卻這麽深沉……我突然發現,其實我不認識他!
蕭逸自那天後沒有離開過,一起幫著照顧柳隱之。我覺得,柳隱之精神上沒有問題,隻是智商似乎也無望再回到正常狀態。這段時間處下來,覺得我應該先去找蘇婉歌。反正蕭逸也在,這麽多年,柳隱之犯病的時候,都是他在照顧,沒有我,他也一定可以處理好的。
這天吃完飯,我去找蕭逸商量。
找蘇婉歌,其實是大海撈針,我沒有一點點的信心。但和蘇婉歌之間有桃木簪聯係著,或許我可以想辦法從這裏入手。除非她已經死了,否則,我應該可以找到她。
蕭逸聽了我的想法,思索了一下,並沒有阻止我,反倒支持我。
“你若找到她,告訴她,回家,萬事好說。”
我點點頭,總覺得蕭逸的這句話有什麽寓意,可是字麵上實在是簡單的可以,或許是因為覺得他人前背後的喜憂狀態不一,覺得他說話便有別的意思了吧!
我離開的時候,柳隱之還特意出來送我,跟我話別。他的話,我隻能聽聽就算了,不能太在意。
“娘子,我在家等你,你可不能一去了之,不要隱之了。我會乖乖的洗澡睡覺,你回來的時候,再也不惹你生氣,再也不挑食,不……”
於是我的出發點被他拖了兩個時辰……
活了這麽久,其實真正一個人的時間沒有多少。我一直被人照顧著,沈炎,狐媚娘,水蛇娘子,壁花小姐,封鈺,甚至是卒青……
可是跟我在一起的,除了二娘和三娘去修仙,卒青在看家,沒有一個人是完好的!
而其他跟我沾了邊的人……都是被詛咒的人,結果更不必說。
所以,我注定還是要一個人。
一個人上路,一個人尋找,一個人過活,一個人……淋雨。
下雨了,我把傘收了起來,雨不大,淋在身上,像是在衝一個澡,直到渾身濕透,其實也沒有覺得多冷。
溫度很高,雨水也不是那麽涼。隻是雨停了,到了深夜,身上還濕漉漉的,開始覺得冷,很冷!
蜷縮在一棵大樹下,聽著幽靜的夜清冷單調的一聲夜貓叫聲,顯得自己有些淒涼。好可笑,這個時候,又想起了那個自己拚命也要忘記的人。
和他對酒談笑,對鏡纏綿的畫麵,好像在漆黑的半空中上演了一場華麗的舞台劇一般。男的安靜少話,女的機靈古怪。男的溫柔寵溺,女的癡傻呆萌……可一切,從此都灰飛煙滅。鏡中人不在,將來誰還記得有過兩個人,等到舞台歌榭,濃情覆流水,心死人湮滅。
我與封鈺的那段過往,不過是鏡中人,水底月,霧裏花,手心雪……從來都不是真切的,從來就沒有抓在手裏過!
不想看到半空中交織的畫麵,是那麽溫馨美好,可是看劇的人,已經沒有力氣去看,去想。閉上眼睛,那些畫麵好像還是在眼前……我也知道,我能看到,不是它們在眼前,而是我的腦子一直在想。可是我不想這樣的,隻是靜下來,腦子裏除了封鈺,再也沒有別的。
命裏牽了一條紅線,卻沒有上一把鎖,到頭都是不清不楚的一場曖昧。封鈺,你離開了已經十七天了,是不是已經恢複了身子,是不是已經……可以忘掉我了……帶著對封鈺的思念,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