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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2)

  紅塵子這話中之意,卻就是說這靜厄師太搖擺不定,立場不明,他為何又要如此譏諷靜厄師太?李簫可不認為這僅僅是因為紅塵子的毒舌本性,可二人之間到底又有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靜厄師太搖了搖頭,口頌佛號道:“阿彌陀佛,道長許是被什麽外物遮蓋了雙眼也說不定,貧尼就是貧尼,既非得道神尼,也非武林泰鬥,你,該醒來了!”


  說完,她右手一揮,一道佛暈光輝瞬間映照在紅塵子全身,在那佛暈光輝映照下,紅塵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邪異笑容。


  他扭了扭脖頸,脖頸間骨骼劈啪作響。他說道:“師太,我本無意來此,是你揚言我被那勞什子的因果纏身,需得親臨了結因果,如今我來了,你卻又傳音說我無故於大局,不必入得這局中來,這又是何意?”


  言盡於此,李簫再傻也該是看得清局勢了,此間,他神色複雜的望著靜厄師太,不知該要說些什麽才好。


  一旁,青山客饒有興致的望著暗中鬥法的二人,既沒有勸和的態度,也沒有偏向哪一方的動作,完全是一個局外人的姿態。


  靜厄師太卻是一點也沒有因紅塵子的話而稍有絲毫變化,她微微一笑,如同是西天大雷音寺中降世的菩薩,仁慈而和善,悲憫而憐惜,她說道:“兩日前,局還未成,是故貧尼需你上山相助,如今局已成,卻半點與你也沒有關係,你若留下,乃徒勞入局,並無多大作用,反倒對局無益。”


  紅塵子哼了一聲,道:“有益無益皆從你口說出,且明言與你說,貧道於昨日便洞察災劫大局已成,且我能完全置身事外,哼,可我還是來了,這碗熱騰騰的粥,說什麽我也得來爭取喝上一口。”


  李簫聽得眉頭緊皺,他深深看了眼紅塵子,欲言又止。正當他遲疑間,青山客終於是動了。


  青山客從容走到二人中間,手中拂塵微微一揮,那包裹著紅塵子的佛暈光輝瞬息間消散無煙,他說道:“二位,時機未到,莫要泄露了天機。”


  此言一出,紅塵子和靜厄師太同時望向李簫,靜厄師太倒也還好,依舊是和善無比,而紅塵子卻是冷哼一聲,罵道:“娘的,若非是這家夥……哼,靜厄師太,你既叫我來,我便來了,屆時,陰兵抬棺由我來破,誰也莫要插手!”


  他一句話說完,便瞧得張五擰著一壺茶至此,他冷著臉走到張五身旁,毫不客氣的將張五手中的茶壺‘搶’了過來,直接對著茶壺嘴大口喝茶。


  此幕落在李簫眼中,眼角不禁一顫,便自咕噥著說道:“牛爵牡丹,不知味道。”


  此言可不正是當初紅塵子在茶棚說李簫的話?果然,天道有輪回,任誰也無法擺脫。


  紅塵子瞪了眼李簫,又自對著茶壺嘴喝了一口茶,才略顯平靜的說道:“各位也別呆呆站著,咱還是尋個地方坐下,好好商議商議如何破劫要緊。”


  青山客點了下頭,也沒有說話,他直接走到院子中間,一揮手,便瞧得院子中忽然間現出一套桌椅。眾人圍桌而坐,紅塵子也終於是將茶壺放在了桌上。


  張五手中握著幾個茶杯,此間,他在遲疑著是否將茶杯放在桌上……


  但李簫似乎並沒有看出張五心中所想,他清了清嗓子,作勢便要將張五手中的茶杯拿過來倒茶。張五先是緊了緊手中的茶杯,又遞給了李簫一個眼神,奈何李簫雙眼都放在了茶杯上,哪裏瞧見了張五的眼神?


  見李簫沒有領會到自己的眼神,張五心頭一歎,便看了眼青山客,眼神中似在詢問青山客是否該將茶杯給李簫。


  青山客呼了口氣,對著張五微微點了下頭,便自閉目養神。


  得到了青山客的許可,張五心頭暗暗鬆了口氣,他鬆開了緊握茶杯的手,任由李簫從他手中將茶杯拿了過去。


  將茶杯給了李簫後,他立即起身對著眾人行禮,道:“幾位前輩,晚輩再去沏一壺茶來。”


  說完,他如是逃難一般跑出了院子,朝著火房方向去了。


  待張五走後,李簫不明所以的看了眼他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心想這張五到底在想些什麽?

  他卻就是沒有想到,剛才自己從張五手中將茶杯拿過來時,張五故意握緊了茶杯,其意乃是桌上這壺茶已然是沾染了紅塵子的唾液,不易再以此來招待其他人。


  他沒再多想,便自將茶杯整齊擺放在桌上,正要去擰茶壺,卻就聽得紅塵子喝道:“沒眼力界兒的小子,這壺茶,除了我,誰也不能喝!”


  一句話說完,他不由得懊惱後悔不已,不自覺間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個大巴掌,心頭暗罵:“他娘的怎地和他說話啦?遭遭遭,老子要變狗啦!”


  想至此處,他不由得看向李簫,隻見李簫眼神怪異的望著他,他細思之下,又自後悔不已,暗罵:“娘的,忘了我麵前還有三個人,怎地又給了自己一巴掌?丟臉,真他娘的丟臉!”


  他嘿嘿一笑,以作緩解這尷尬氣氛的依托,隨即又是客氣說道:“嗯,見笑啦,剛才忽感臉上有蚊子,奇癢難耐,不自覺間便想要‘拍死’它。”


  “拍死它”三字他咬得極重,且目光又還凶狠無比的看著李簫,顯然,他將自己丟臉的因果都落在了李簫身上!


  此間,李簫的手距離茶壺隻一寸距離,另一手中還握著一個茶杯,他感受著紅塵子這凶狠的目光,眉頭一皺,臉色頓時間難看了起來,那握著茶杯的手一緊,便是語氣冰冷至極的說道:“道長,你既如此痛恨我,當初何以要‘賣’劍救我?你既不願入局,我便也學一學雲中仙,和你做一個了斷,你看如何?”


  任誰的脾氣如何好,在被人三番四次冷落加刻意為難後,都將變成個暴躁之人,李簫也是如此,他雖隻是一普通小人物,但行事卻也果斷堅決,正如當初處理張二狗被趙刀子陷害一事一樣。


  李簫此間的態度一經表明,靜厄和青山客皆是一愣,二人都沒想到,這個普通人小人物,竟敢對一個修為明顯不弱的修行者放出這樣一句話來,但自細想下,二人又覺是理所當然,畢竟,這個普通人乃是天庭鼎鼎大名的雲中仙一縷魂轉世。


  紅塵子亦是一愣,但一愣之後,他便是毫不客氣的嘲諷道:“憑你?好啊,貧道便是想看看你要如何了斷!”


  說完,他屁股一動,那承受著他全身重量的石椅瞬間化成齏粉,人卻是已站在了一米之外。


  李簫握著茶杯手更加用力,隻見他指節間微微泛白,顯是用力過度的表現,某一刻,那茶杯劈啪一響,化成無數碎片,碎片刺在他的手心,穿過手心的皮肉,破壞著他手上的組織。


  一滴一滴的鮮血透過他的指縫流了出來,浸染得他滿手通紅。


  他瞥了眼紅塵子,嘴角流露出一絲邪魅笑容,隨即一步站起,另一隻手自懷中掏出那柄桃木劍,他用手上的鮮血塗抹了下桃木劍上的焦黑處,說道:“現在看來,沒你這桃木劍,那紫竹林的陰魂也拿我沒有法子的,我便將劍還你,你把我三文錢還我,至於弄汙了你的劍,我以雲中仙的血來洗,至此,咋倆毫無因果,你,滾下路遙觀去,老子不想再見你一眼。”


  此言一出,倒是讓得紅塵子一怔,他呆呆的望著李簫,嘴角微微張開,似沒有想到,這普通人竟然會有這麽一手。


  靜厄手中撚著的佛珠一頓,半晌後,她才口頌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可莫要以前世的零星記憶碎片使道家規則,易成禍事啊。”


  此間,一臉平靜的青山客眉頭一挑,他手中拂塵微微顫抖,顯是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李簫瞧見了三人的變化,心想此法確實可行,想至此處,他那邪魅笑容更加邪魅,他說道:“還記得青山客前輩曾對在下說過,這世間,福禍相依,有禍便有福,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那所謂的大局背後,必然有一場天大的機緣吧?”


  三人都沒有開口,但紅塵子那漸變冰冷的臉色卻就說明了李簫並沒有說錯。


  李簫繼續說道:“這位邋遢牛鼻子先前已表明,如今靜厄師太並不想讓他來,可他還是來了,雖看起來極不情願,但還是要入局,顯然,他並非是因為我那勞什子的因果應劫,而是為了……那災劫後的機緣,對吧?”


  三人依舊沒有回答,但紅塵子此間臉色已冰冷得如同冰塊,眼神中殺意濃烈無比。


  李簫踱步走了兩步,身子在不著痕跡間移動到了靜厄師太和青山客後麵,他又說道:“原本我還不想揭穿你,可你實在過分已極,既然你不願入局,那我便將你剔除局外,想來,我這大局中樞應該還有這個資格吧?”


  說完,他眼角餘光看向靜厄師太,隻見靜厄臉上平靜無比,如無風的湖麵,毫無一絲一毫的波瀾。他再看向青山客,又見青山客臉色平靜,可手中的拂塵卻晃動得無比厲害。


  瞧得此幕,他心頭已有了大體計算,想來他有資格踢出局內的一些人。可他自己卻不知道,青山客內心之所以波濤洶湧,卻並非是因為他有無資格踢出局內人,而是,那雲中仙的零星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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