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3)
任何一個修道者都有一個夢,夢想得道成仙,位列仙班,可這世間修道者無數,真正能得到成仙者的卻屈指可數!
正因位列仙班困難已極,故而修道者必然珍惜每一次的機緣造化,紅塵子如此,青山客亦是如此,所以他們才會甘願入局,承受那驚天的災劫。
而不同的是,紅塵子側重於劫後大造化,青山客卻相中了雲中仙的零星記憶!
雲中仙,乃仙界最年輕的修道者,修行二十年便曆劫飛升,成就金仙之位,千萬年來,僅此一位,若說他果真是仙緣在身,才能如此快速飛升成仙,卻也無法讓人真正相信……
據道家史書記載,千萬年來,最具仙緣的修道者——洛飛魚,雲中仙前最快飛升仙界的人,也是經三百年紅塵曆練,曆九災十八劫後,方得仙界認可,飛升仙界,可雲中仙卻就僅僅二十年間便得道飛升,令世間修行界震驚,同時也讓世人懷疑,甚至世間傳言,雲中仙乃是利用了某種不為人知的法子,瞞過了天道規則,才在短短二十年時間飛升仙界。
而這個法子,便是青山客最為在意、且勢在必得的法子。
李簫不知眾人心中想法,他望向紅塵子,再道:“道長,桃木劍還給你,且把我那三文錢歸還,否則,在下便以道家規則強行斬斷因果,屆時,便是你執意入局,也休想再得絲毫造化機緣!”
紅塵子眼中的殺意已彌漫了整個院子,他淩亂的頭發無風自動,一股似可壓製世間萬物的氣勢逼迫向李簫,他冷冷開口,說道:“若我不讓你斬斷因果,你認為你能斬斷因果?”
李簫眉頭一皺,他四下望了眼,似要找出那壓迫自己的東西來,可那壓迫向他的,乃是紅塵子的修為之力,出了修行者,誰又能看得見?
半晌後,他尋之無果,便自暗運起一句口訣,隨即心分二用,再次看向紅塵子,說道:“那你便殺了我,在靜厄師太和青山客道長麵前。”
紅塵子瞥了眼靜厄師太和青山客,隻見二人平靜無比,並沒有偏向哪一方的動作,也沒有插手的打算,但卻就因為如此,他才會更加顧忌,隻因,李簫乃是大局中樞,無他,便不成局,眼前二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他殺死李簫。
莫說是靜厄師太和青山客不許,便是那不知身處何處的雲中仙也將是他必須顧忌之人,畢竟,李簫乃是雲中仙一縷魂轉世。
紅塵子不禁暗罵一聲:“大意了,該是要等到破劫後才發難於他最好!”
想至此處,他立即收了那壓迫向李簫的氣勢,臉上咧出一抹燦爛的笑容,全無剛才半分盛氣淩人的氣勢,他笑嗬嗬的說道:“貧道果然沒有看錯你,不愧是雲中仙一縷魂轉世,有如此處事決心,再大的災劫也能輕鬆破解,哈哈哈。”
這一變化倒是讓得李簫一愣,他死死盯著紅塵子,似要在紅塵子臉上找到些許不同或是稍有不快的神色,可紅塵子就是紅塵子,紅塵曆練數十年,他想要變成什麽樣的人,便能毫無破綻的變成什麽樣的人,任誰也無法看破他的心思。
半晌後,李簫終是收回了目光,心頭暗想,這家夥可真是不好對付,不過,既然他死活都要入局,那便給他一個機會,多一分力量便多一分生機,於我而言總是好的。
有了打算,他便自故作鬆了口氣的笑道:“還以為紅塵子道長有意為難在下,故而自上山到現在都沒個好臉色,原是考驗在下,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道長見諒則個。”
紅塵子哈哈大笑,說道:“若非是個膽小怕事的主,貧道入得局中來不正是自尋死路嗎?為避免無故喪命,且還是要好生考驗一番的。”
他嘴上雖如此說,可心裏卻早將李簫祖宗十八代都罵了個遍:“去你娘的考驗,老子才發了誓不與你說一句話,可如今你卻逼得老子說了好句話,娘的,等一切塵埃落定後,老子非得把你祖宗十八代的墳挖開,挫骨揚灰。”
李簫自是不知紅塵子心頭所想,他看了眼手中的桃木劍,輕笑了聲,道:“道長桃木劍助我逃過一劫,在下深懷感激,此劍如今已沒有道意,給你也並無用處,在下便先收著。”
說著,他便將桃木小劍放入懷中,在手持桃木小劍入懷之時,他那心頭暗念的口訣也正巧念完,此間,桃木劍上的焦黑瞬息間消散無蹤……
李簫將桃木小劍放入懷中後,便自走到座位上坐下,紅塵子呼了口氣,隨即一揮袖,變幻出一把木椅來,擺放在那石椅齏粉處,而後安然坐下。
待李簫和紅塵子坐下後,靜厄師太和青山客二人相視了一眼,青山客強忍內心的波濤想法,笑道:“甚好,如此誤會已除,便來說道說道接下來的計劃吧。”
靜厄口頌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貧尼認為,除卻本該落於張五小道長與李施主的陰兵抬棺劫轉嫁於紅塵子身上外,其他不宜改動,僅剩一日半時間,各自準備妥當即可。”
此間,張五提著新茶壺走來,隻聽得靜厄師太的話後,他心頭一喜,暗道:“如此,我和李兄所要承受的壓力便就小了許多,生機又多了一分。”
他興奮不已的提著茶壺走到桌邊,正要倒茶,卻見得靜厄師太撚著佛珠起身,朝著自己的房間而去。
他不明所以,目光不自覺看向李簫,隻見李簫對他眨了下眼睛,其他並無動作,他更加疑惑,又自看向師伯青山客,而青山客卻是搖著拂塵,優哉遊哉起身而去。
瞧得此幕,他不由得又看向紅塵子,紅塵子對著他露出一抹笑容,道:“小道友,看不清局勢嗎?”
張五一陣疑惑,他撓了撓頭,道:“小道……小道愚鈍,不知道長言下之意……”
紅塵子不禁翻了個白眼,佯怒道:“‘大道’我是客,難道你這小道不該替我安排個房間休息嗎?”
張五如若是恍然大悟,他連忙將手中茶壺放在桌上,喊道:“前輩……前輩請。”
隨即當先走向這院子左邊一空閑房間門口,輕輕推開門,作了個“請”的手勢。
紅塵子以眼角餘光看了眼李簫,不見李簫有何反應,心想這小子可莫要發羊癲瘋,一時興起便將老子給踢出局外,那老子可就來得不值當了!
可如今他又不敢再發難李簫,思來想去,實在想不到預防之法,便破罐破碎,直接不管,而後悠然起身,走進了房間中去。
紅塵子進了房間後,張五小心翼翼的將房門關上,此刻,他才呼了口氣,慢慢走到李簫身旁,歎道:“李兄,咱們該怎麽辦?”
李簫把玩著桌上的茶杯,可卻明顯玩得心不在焉,他答非所問的說道:“你說,今天我還要做些什麽?”
張五不知他話中之意,他抬頭看了眼天,搖了搖頭,道:“等吧。”僅僅簡單的兩個字。
說完,他提起桌上的兩個茶壺,又歎了口氣,便什麽話也沒說的走出了院子,徒留李簫一人在院中發呆,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想得卻如此入迷。
半晌後,他才歎了口氣,心道:“花兒,你在哪兒?”
可花兒此間已被阿舒藏了起來,不知在何處,當今之世,唯有阿舒知曉她的下落,而阿舒那一縷幽魂卻已消散!
想到這裏,李簫不由一陣心煩意亂,他把玩茶杯的手一用力,那茶杯瞬間便化成碎片,碎片割傷了他那本才結痂的傷口,鮮血不停的流下,浸染得桌麵血跡斑斑。
他望了眼靜厄的房間,又看了眼紅塵子的房間,心下一緊,便一拍桌麵,起身離去。
出了院子,他朝著後山一路狂奔而去,眼中的淚水不住流下,到得後山時,他站在山崖邊上,口中呼呲呼呲吐著粗氣,驀然之間,心頭一股悲鳴之意滋生,但卻還強自忍著,憋得臉色通紅,某一刻他放聲大吼了一聲,回聲在山崖之間回蕩,一陣一陣,越傳越遠,遠傳越小聲,直至最後毫無回音。
他一聲一聲的吼著,釋放著內心的壓抑,讓那憋在心頭的悲鳴之意隨著怒吼聲離去。也不知他怒吼了多久,反正此間他已喉嚨沙啞,再吼不出一聲來。
他癱軟在地上,望著天空稀疏的白雲飄來飄去,最為奇異的便就是其中一朵白雲在不知不覺間分成兩塊,一塊朝著北方飄去,一塊朝著南方不停的遊蕩。
這一分為二的白雲,似乎就像他和花兒一樣,越來越遠,誰也不知道誰的蹤跡!畢竟,當雲化雨時,一個必然落在北方,一個必然落在南方,相隔不知多少千萬裏。
“難道,難道我和花兒就要和這雲兒一樣,天各一方了嗎?”望著這白雲,李簫不由得想到,可想著想著,他又覺不可能。
他一下自地上坐起,暗道:“阿舒便是花兒的前生,阿舒的願望便是要與雲中仙相攜生生世世,可我就是雲中仙行走人間的替身,花兒注定是要與我相攜生生世世的,這般想來,阿舒定然沒將花兒藏得太遠……”
想至此處,他如是打開了一扇窗,心中的壓抑瞬間消散無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