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十日當空
“沒有什麽幕後黑手，上仙不必自尋煩惱。”老人隱匿在黑暗的角落裏，慢悠悠地說道，“這個世界殘破不堪，需要一個新的世界來取代。”
“把幾根羽毛煉成活生生的金烏，這種賦予生命的大神通豈是你能掌握的？！你……最好跟我老實交代！”
白澤怒氣高漲，聲音都有些顫抖，其實也隻有她自己知道，那怒火中也包含了幾分懼意。
這種給死物賦予生命的能力，她從出生到現在，也隻見一人擁有過。
“哼哼哼。”老人幹笑了幾下便沒了聲音，隻剩下藤椅在木板上搖晃的吱呀聲。
“到底怎麽回事，會讓你這麽緊張？”剩下的黃山幾人都是一臉迷茫，不知金烏和白澤為何會如此失態。
金烏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已經完全慌了神：“等、等太陽升起的時候，那幾隻金烏沐浴陽光後就會變成真正的金烏。”
“這……就是他說的最後一道工序。”
“到那時，就會出現十日當空的景象。”白澤繼續說道，“這個世界就會因此而完蛋了。”
“……”
黃山、葉詡、陸雨笙三個人頓時傻在了那裏，在一年多以前，他們不過是這個城市裏最普通不過的幾個年輕人。
葉詡則是冰城最大商號的少東家，天生含著金鑰匙出手，有最美好的前程在等著他。
陸雨笙雖然曾經墮入深淵，卻並沒有因此而融入黑暗，醫者仁心，她自始至終都不曾變過。
可是現在突然有人對他們說，這個世界要完蛋了。
完蛋是什麽意思？是天會塌下來還是地球會爆炸？他們無從得知。
隻是從白澤的神色和語氣中，他們捕捉到了慌亂和恐懼，他們還從未見到這個向來傲氣淩人的白澤神獸流露出這種情緒。
黃山猛地轉頭，牆壁上的掛鍾顯示著時間為五點十分，大概再過五十分鍾左右，太陽就會升起，屆時衝往天空的那幾隻金烏就會化為灼灼烈日。
十個太陽掛在頭頂，大概會讓地球的生態係統瞬間癱瘓吧？
發展了幾千年的人類文明估計也會在一刹那崩塌，黃山難以想象那會是怎樣的恐怖景象。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它並不會因為憐憫誰而變得緩慢。
白澤想盡了一切辦法阻止悲劇的發生，可是每一種辦法都有同一個阻力，那就是困在自己身上的捆仙繩。
當初神靈天尊的弟子懼留孫不知用它收服了多少洪荒異獸，以她白澤的力量，還無法將它破開。
鍾擺滴答滴答來回晃著，白澤的心越來越涼。
時間越來越近，從窗口往外看去，已經能看到天空泛出了魚肚白，太陽應該馬上就會升起來。
已經快要天亮了，白澤閉緊了雙眼，俞白霜的咒罵和黃山的碎碎念在她耳邊越來越遠，她幾乎已經聽到了大地淪為地獄的慘叫聲。
湛青的弧形劍氣劈碎了門框，氣勢絲毫不減地斬斷了纏繞成網狀的捆仙繩，它被砍成了無數段，散落了一地。
“阿青！”陸雨笙高聲呼喊，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踏著微光而來的青衣少年。
阿青手執誅仙劍，那是捆仙繩唯一的克星。
早在醫館分離之時，阿青就派遣了幾隻藍鵲一路追隨著他們，按理說有俞白霜和白澤同行。阿青也不必擔憂陸雨笙的安危。
可他不知為何，隻想隨時知道她的行蹤，也正是這莫名其妙的心思，才從藍鵲口中得知陸雨笙落難，他這才星夜趕來。
白澤重獲自由的一瞬間，直接化成一道白光衝天而起，九隻金烏早已飛到了極高的地方，她拚了命想要在陽光照射出來之前把它們攔下。
黃山跑出門外仰望天空，屋子裏隱隱傳來了整點報時的鍾聲，就像是在宣布末日的來臨。
白澤的速度已經達到了自身的極限，可離那九隻惡魔般的金烏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白澤咬著牙，準備再一次突破自己的極限。
一道溫暖卻又刺眼的光束射來，白澤戛然停止，太陽升起來了，一切都為時已晚，金烏已經成型，她現在也無能為力了。
陽光照在了九隻金烏身上，它們像是被神眷顧沐浴聖光一般，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蛻變、膨脹，天空就像是在開花結果，結出了九個太陽。
白澤感受到了煉獄般的溫度，她站在雲端仰望蒼穹，眼中映著灼灼光芒。
地麵上的黃山以同樣的姿勢映著同樣的光芒，他眼波跳動，忽然回過頭大喊：“葉詡！”
葉詡早已準備好，玄黑色的骨弓挽在臂間，葉詡扯開弓弦。
金色的光箭凝於弓弦上，一根，兩根，三根……一直凝結出了九根，葉詡的雙臂因過度用力而劇烈顫抖。
“啊——”葉詡大喊，眼中跳動著火焰。
他的肱二頭肌驟然凸起，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穩住了極樂弓，他像一頭餓狼，那九隻金烏就是他的獵物。
弦落箭出，九根光箭逆空而上，葉詡也因脫力而摔倒在地上。
光箭撕裂空間，怒吼著追尋獵物，它們劃過白澤身旁，重新點燃了她的希望，繼續上前。
白澤知道地麵上不知道已經有多少人跟她一樣，仰望著那九個不可逼視的太陽，他們會因此而恐慌，不知還能否看得到明天。
好在瘋狂的餓狼們沒有讓人失望，九根光箭精準地全部命中，它們穿透了獵物們的身體，然後隨風消散。
白澤笑了，流著眼淚笑了出來。
她曾以為自己隻是奉命守護著這片大地，因為那是神族首領的心血，不容侵犯。
可如今看來，她的心已經被它牽動，而不僅僅是因為一份責任或者使命。
她又回想起數千年前的古靈山旁，神族首領懷抱著她，扶著她的手指教她在泥沙中寫下了第一個認識的字：愛。
她現在才明白，那是心懷蒼生的博愛。
金烏們應聲而落，還未落地就已融於陽光中，那是它們的歸宿。
再次回到昏暗的雜貨鋪裏，老古農屍已經徹底失去了生機，他依然躺在藤椅上，晃動著發出吱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