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軍萬馬
城外。
三千里平原一望無際,巍峨的城牆外堆滿了屍體,以沈十三、梁正、嚴天罡、以及一乾重要將領打頭,征北軍全體肅立,面對這被血染紅的戰場。
眼前的屍體堆成了兩座屍山,左邊,是他們並肩作戰的戰友,右邊,是敵軍。
沈十三站在最首,帶領征北軍靜默三炷香,端起手中的酒碗,鏗鏘有力的聲音穿破雲層,「將士們,走好!」
他身側的將領亦齊聲,「將士們,走好!」
數萬餘征北軍齊端酒碗,「將士們,走好!」
聲音傳入荊州城內,將城中的氣氛感染得沉重亦荒涼。
數萬白骨堆砌出一把龍椅,世人只看得到太平盛世時的四海昇平,誰又記得起兵荒馬亂時的血染山河?
沈十三十八歲從軍,至今十載,經歷過最多的就是生離死別,多少性命相托的兄弟身埋黃泉泥銷骨。
他其實也厭倦睜眼是死人,閉眼是將死人的生活。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這是他的責任。
世人都說懷遠將軍百戰百勝,但他其實並不想要這樣的百戰百勝。
百戰百勝意味的是烽煙不斷,他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披甲出征。
軍人最高的榮譽,是一戰而定天下。
而這紛亂的戰世,他做不到。
能做的,也只是一次一次的在戰後,為死去的將士先上一盞薄酒,道一聲『將士們走好。』
明日繼續重甲上陣,為下一句『將士們走好。』做準備工作。
用一雙沾滿鮮血的手,大殺四方,用最鐵血的手腕,用最殘忍的方式,將敵軍斬於馬下。
以暴制暴,是亂世中最有效的平亂方法。
他不在意現世怎樣看待他,也不在意後世怎樣評說他,更不在意遺臭萬年,待後人提起他時,是如何義憤填膺的說,『沈十三么?我知道他,是那個殺人如麻,連敵國百姓都不放過的將軍。』
天下若定,千夫所指,他不懼。
城外萬人飲盡杯中濁酒,摔杯祭奠。
沈十三打了個手勢,兩座屍山上被潑上火油,一支火把丟進去,將曾經鮮活的生命一炬燃盡。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這裡沒有青海,有的只是一望無際的遼原,可這裡埋葬的英魂,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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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敗走,斥候刺探回對方單于的落腳地點,征北軍休整過後,磨刀霍霍向最終的勝利進發。
一仗的勝利與否,不是在戰畢后才見分曉,而是在兩軍對壘,尚未開打時,就已經確定。
一個好的將領,不打無勝算之戰。
戰場不是用士兵生命去換一場勝負不定的博弈,而是在你作出舉兵這個決定的時候,心裡應當已經有了必勝的把握,否則數萬人的性命,不是一人之肩能承受得起的重量。
沈十三從駐紮在荊州的那一刻起,勝負就已經成為了定數。
匈奴一戰敗后,匈奴單于十二道急令召回侵入大秦各邊城的兵力,合力抗敵,守衛草原,奈何沈十三早有準備,匈奴軍一被召回,埋伏在各處的征北軍將其一一擊破,共計五十萬人的匈奴軍隊,或戰死,或被俘虜被殺,潰不成軍。
匈奴單于見大勢已去,破釜沉舟,將自己後方的糧草盡數燒毀,意圖與征北軍決一死戰,奈何軍心已散。
敗!
至正十年七月,懷遠將軍沈戰率領征北軍北上討伐匈奴,歷時五個月零十三天,一舉潰敵,斬獲匈奴單于首級,大勝。
同年八月,匈奴新任單于舉國來降,臣屬大秦。
征北軍勝利的那一天,萬里無雲萬里天,沈十三騎踏月,帶領萬千鐵騎,用一身錚錚鐵骨,征服了這片草原。
那時他身後千軍萬馬,宛如一個歸來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