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等

  張姚氏一聽車夫的話,緊張的看向江柔……


  剛剛……小柔……往車頂藏了銀子!

  江柔其實也怕極了,她渾身血液逆流,手腳冰冷無比,牙齒上下打顫個不停,卻只能強作鎮定,安慰張姚氏,「相,相信我……」。


  一句話,說得沒有半點底氣。


  她……也知道啊!

  可是,不藏銀子怎麼行?

  這裡離襄陽還這麼遠,沒有銀子,她們怎麼去襄陽?

  退一步說,就算她們不去襄陽,就近安頓,可這一時半會兒的,她們也賺不到錢。


  她尚能忍飢挨餓,可張姚氏怎麼辦?

  她要給小安安餵奶,她都沒得吃,奶水從哪裡來?孩子又不像大人,尚能餓上一兩頓!


  而且,如果錢財全部被搶走,就不是只餓上一兩頓的事情了!


  劫匪不會因為江柔如何害怕,就放過她們,正惶恐間,終於……輪到了她們。


  大路完全被攔截堵死,逃是不可能的了,打又打不過,只能任人魚肉。


  車夫走南闖北,深知這個時候,一句廢話都不要講,雙手奉上錢財,保全性命才是正經。


  是以劫匪走到馬車前,還沒開口說出『此路是我開』的經典台詞,車夫就手腳並用,自己從馬夫座上下來,把腰間的荷包解下來,雙手遞給為首的劫匪,並連連作揖,「小人的錢財都在這裡了,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劫匪頭子一手接過車夫的荷包,叉著腰嘿嘿大笑,指著車夫對旁邊的手下道:「這小子!講究!挺懂事兒!」


  車夫還是不斷弓腰作揖,「好漢饒命!」


  劫匪頭子又仰天大笑了兩聲,然後用刀背不斷敲擊車廂,神氣十足的對車廂里喊:「裡面的!還要爺爺請你出來嗎?」


  車廂被擊打的哐當作響,江柔臉色煞白,攜著張姚氏,顫抖著打開車簾,下了馬車。


  從荊州出來后,兩人依舊很低調,穿麻布荊衣,頭髮盡數盤起來,做婦人打扮。


  儘管已經怕得站都站不穩了,江柔還是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低著頭把手裡的荷包雙手遞出去,哆哆嗦嗦道:「全部的錢都,都在這裡了,英雄若是瞧得上,還,還請笑納……」


  從沈府出來時,郭堯給的那個錢袋子太過貴重,她拿著太扎眼,丟掉又太浪費,所以……江柔把它當掉了。


  現在用的這個,是在路邊攤子上隨便買的,最便宜、白送給人家都嫌棄的那種。


  劫匪頭一看是兩個婦人,還抱著個孩子,穿得灰不溜秋,一看就不是什麼有錢人,頓時就惱火起來。


  這馬車看起來還勉勉強強,怎麼坐了這麼兩個窮鬼?

  只是當接過江柔手中的錢袋時,他上下一掂量,打開一看,訝了一瞬間。


  卧槽!人不可貌相啊?!


  這麼有錢?!

  當初郭堯給的銀子不少,江柔一路上又十分節儉,沒用多少,到現在為止,最大的開銷也就是租車的費用。


  沈府出手,又豈是百十兩銀子屑於拿出手的?

  可江柔也只給自己藏了幾十兩銀子。


  一來是怕給劫匪的太少,打發不了這些人。


  二來萬一劫匪搜車,藏太多容易暴露。


  就算只剩下幾十兩,總比一文都沒有的好吧?

  江柔被劫匪一聲『卧槽』嚇得忍不住後退好幾步,以為是對方嫌少,「這,這是全部積蓄了,不,不敢欺瞞英雄……」


  她刻意壓粗了嗓音,說話期間也一直低著頭,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婦人。


  臨下馬車前,她也囑咐了張姚氏,無論如何不要抬頭。


  這些劫匪,哪個手上沒沾兩條命?


  高興了就只劫財,不高興了一併劫色,再不高興點更是要你的命。


  張姚氏雖然已經年過三十,但奈不住天生麗質,歲月是把殺豬刀這句話在她身上並沒有應驗,反而讓她添了一種獨特的韻味,那是歲月沉澱后,成熟女人的魅力。


  這樣的她,在這樣的亡命之徒面前,太過危險。


  至於江柔,就更不用說了。


  兩人自下車就一直垂著頭,一副被嚇傻了的樣子,在一眾也如驚弓之鳥的路人中,倒也不顯突兀。


  劫匪頭子接了她的錢袋,並沒有就此罷休,而是一揮手,讓手下搜車去了。


  江柔的額角滲出冷汗,心如擂鼓。


  她這是在豪賭!

  這伙劫了官道的賊匪雖然膽大妄為,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們只謀財,不打算害命。


  可一旦發現她私藏銀錢,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但是……她不得不賭。


  現在不比在奉新郡。


  外面等級制度十分森嚴,男女地位極其不平等,女子本來就不容易找活計,更何況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短時間內讓她賺到能供養三人的銀子,難如登天。


  她和張姚氏可以節衣縮食,但小安安不能!


  況且……若是讓劫匪將銀子全搶了去,連節衣縮食都沒得節!


  所以,她必須賭!


  那個罩布她偽裝得極好,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且一般提起搜車,首先想到的就是坐墊下面等能夠藏匿物件的角落,誰還想得到車頂竟然能藏錢?


  而此刻,同樣被攔截的路人中,在江柔他們那輛馬車不遠處,兩匹高頭大馬上,看見江柔馬車被劫的許負看向蕭正卿,「公子,要不要……」


  蕭正卿勒著馬韁繩,下巴還是微微揚起,道:「再等等。」


  許負得了蕭正卿的命令,放在劍柄上的手收了回來,跟他一起作壁上觀。


  而江柔,搜車的劫匪才上了馬車一小會兒的功夫,她卻覺得像已經過了好久好久。


  索性,上天垂憐,搜車劫匪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老大,馬車裡就兩件破衣裳,啥也沒有!」


  江柔忐忑不安的等著劫匪聽聞沒錢財,便放過他們。


  劫匪頭子一聽沒有財物了,把刀抗在肩上,大笑同手下道:「今兒個這些人,都還挺能看懂勢頭!」


  罷了用恩赦的口氣,不知是在對江柔,還是在對所有人說:「這不就對了嘛!大家互相都坦誠一點,你交銀子,小爺就饒你性命,銀子有什麼好藏的?要是被小爺發現了,一刀結果了你,有銀子你也沒命花!」


  一夥劫匪嘻嘻哈哈的應和著『對,老大說得對。』之類的話。


  江柔剛剛放下一點的心又提了起來,嘭嘭的跳個不停。


  這時,搜車的劫匪跳下馬車,對著劫匪頭子再說了一遍,「老大,銀子首飾都交乾淨了,沒有私藏的。」


  搜過了車,確認沒有可撈的油水了,劫匪們便轉頭,去往下一輛馬車。


  總算逃過一劫,江柔狠狠鬆了一口氣,偏過身子扶住張姚氏,無聲安慰同樣嚇得魂不附體的她。


  同一時間,走在最末的一個劫匪手一滑,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他蹲下身子去撿刀,抬頭時,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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