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果味的笨蛋
下課，放學。
安北一中的課程安排是早上四節，下午三節，之後就是各憑自覺的晚自習。
周與桃將弟弟不及格的數學試卷塞進了包里，心情憂鬱，連吃飯都提不起勁。
田小松兔子似地跑了過來，悄聲道：「周姐姐，你還不能走，今天你值日。」
周與桃脖子往後一扭，后黑板上貼著一張值日表，旁邊還用粉筆清晰寫明了今日值日生：周與深，施鴻飛。
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周與桃今天一定會大開殺戒。
她深吸一口氣，聽到田小松小聲道：「姐姐你別擔心，有我呢，我來替你打掃。反正以前周少的值日都是我來弄的，你回去休息吧。」
聽聽這話，周與深，你還是人？
看著小松那張未成年的嫩嫩小臉蛋，周與桃深感自責，「不用，我自己掃。是我教弟無方，讓你受委屈了。」
田小松大眼睛眨巴了兩下，非常感動，「周姐姐，你真是好人！和周少一點都不像親姐弟！」
？
小可愛，夸人不是這麼誇的。
田小松激動得聲音有點高，不過好在班裡沒什麼人。只是好巧不巧，杜向陽挎著書包走了過來，疑惑問道：「姐姐？咱們一中和尚廟長出女人來了？」
「聽錯了，你聽錯了杜哥！」說完，田小松腳底抹油，跑的比誰都快。
他要是體測能有這個速度，也不至於年年短跑不及格。
周與桃默默記下了杜哥這個名字。
杜向陽來，再一次強調了周六籃球比賽的重要性，周與桃看他嘴巴一張一合，其實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她想的是，怎麼樣才能知道眼前這個人的名字？
「你今天值日嗎？」周與桃忽然出聲問。
杜向陽被打斷，一愣，「不啊，我周三，今天周四，你值日。」
兩個人的視線同時看向後黑板上的值日表，周與桃走了過去，周三那欄姓杜的那一個，全名叫杜向陽。
她手心冒汗，試探著喊了一聲：「杜向陽？」
「咋了？」
心裡懸著的大石頭落地，周與桃鬆了一口氣。但這遠遠不夠，她用疑惑的語氣問道：「咱們寢室四個人，除了你我，庄扶南，還有一個，那小子叫什麼來著，我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焦明煦啊。」杜向陽不明所以，「不是我說，周與深你今天哪哪都很奇怪，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周與桃擺擺手，「別多想，單純大姨夫來了，狀態不對。」
杜向陽被她逗笑了，「還大姨夫，你小子真變女人了？別忘了咱倆以前說好的，先讓兄弟爽爽……」
周與桃聽不下去，拿起掃把就要抽人，「滾，快滾！」
杜向陽只當是玩笑，笑著走了。
安靜無人的教室里，夕陽灑在地上，一片金輝。
周與桃拿著掃把，一下一下地清掃著地面。
有個矮個子的男生提著水桶走了進來，他是今天的另一位值日生，數學課代表施鴻飛。
他一進來就喊：「周少，你別掃了，讓我來吧，我掃完直接拖，方便。」
周與桃皺眉，弟弟的惡名已經如此深入人心了？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家當校霸。
毆打弟弟計劃，又添了新的一筆。
周與桃頭也不抬，「不用，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以後也不用你幫我。」
施鴻飛擦了一下腦門上的汗，感到有點意外，周與深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
兩個人默不作聲地各自勞動著，施鴻飛一回頭，門口站了個人。他有些驚訝，「庄哥，你怎麼來了？」
庄扶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拐了個彎又回來了，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我有點事情想和周與深商量一下。」
施鴻飛一下子就明白了，拎起拖把就往外走，「你們聊，你們聊，我去把走廊拖一下。」出去的時候還貼心地拉了下門。
咔噠一聲，教室門關了。
周與桃手肘頂在掃把上，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找我有事？」
庄扶南走近了幾步，動作懶散地靠在課桌邊上，嗓音微微沙啞：「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麼？」
「你，真的很喜歡穿女裝？」庄扶南掀起眼皮，褐色的瞳眸里是一片認真。他是很正經地在問這個問題。
周與桃一聽，喉嚨好似叫人卡住了一般，不知該作何回答。只有兩個人的教室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沒人說話有點尷尬，庄扶南從口袋裡摸出了根棒棒糖，剝開塑料皮塞進嘴裡，少年鮮嫩的右臉上，鼓起來一個小包。
周與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視死如歸地點了點頭，「是的，非常喜歡，尤其喜歡穿短裙。」
夏天穿短裙，露著腿晃啊晃，是周與桃為數不多的人生樂趣之一。
庄扶南腦中迅速閃現出中午看到的那件淺綠色連衣裙，說實在的，有點可愛。他有些尷尬，又摸出一根棒棒糖，沖著周與桃搖了搖，「吃不吃？」
周與桃接過，教室里靜到只有她撕開棒棒糖塑料包裝的聲音。綠色的球體，是青蘋果味，塞到嘴裡，酸酸甜甜的。
很像庄扶南本人。看起來酸澀，其實細細品嘗能感受到一絲甜意。
她吃棒棒糖的時候習慣一隻手抓著棍子，眼睛向上望，嘴裡含著糖，模樣很秀氣。
庄扶南輕笑了一聲，「你現在吃東西都很像個女生了啊。」
周與桃連忙撒開手，翹起棒棒糖的塑料棍子，試圖把吃糖弄出抽煙的氣勢來。
庄扶南忍俊不禁，他強壓下臉上的笑意，試圖正經：「雖然你我關係不怎麼樣，但我不會把這件事當作是你的把柄。既然這是你私人的愛好，那就繼續堅持吧，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做你自己。」
這突如其來的勵志鼓勵讓周與桃微微錯愕，不過很快，她就調整好了情緒，鄭重感謝道：「庄哥，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感謝你的理解，謝謝你！」
「有你的理解與支持，我這心裡也總算找到一點慰藉了。」說著，還微微搖了搖頭，將不被人理解的苦悶演得淋漓盡致。
就這入戲速度，情緒表達能力，算得上是演藝界的滄海遺珠了。
少年人的心性單純，看到向來狂拽酷炫叼的周與深示弱，庄扶南心中有幾分動容，他有些正經道：「以後有什麼要幫忙的，說一聲就行。」
夕陽西下，善良校草揮揮手，離開了教室，背影光輝偉岸。
「庄哥，慢走啊。」周與桃目送他離開，直到男生的背影從眼前消失，她才露出得逞的笑，一口咬碎了嘴裡的糖，果味的清香瞬間溢滿口腔。
笨蛋。
這兩位各懷心思的人都不知道，教室外，有人蹲在門前，貼著耳朵聽完了他們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