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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半碗江湖酒

  傷了劉勝一撥人之後,葉昶下山便顯得平靜了許多。


  青城高手是不少的,可明眼人也明白掌門都已發話,自己何必去觸那個黴頭。


  況且葉昶方才那雷霆之勢的血色長虹早已深深鎮入人心。


  因此,整個青城登雲峰便出現了這麽一個人背著林我改一個人走階梯下山,而整個山峰的眾人卻無聲無息地盯著兩人下山的詭異一幕。


  按照距離來說,青城山山門距離雙陽城較近,而距懸空寺等地較遠。


  下了山的葉昶腰間福禍相依而成心靈相通的魔刀自懸而出,玄妙地懸浮在離地三尺之處。


  身體已達到極限卻憑著本能意識行走的葉昶艱難一躍,勉強站在了魔刀之上。


  那把經曆大戰後妖氣魔氣縱橫氣盡皆釋放的魔刀如此時的葉昶一般虛弱,有些不堪重負。


  在背著孟飛塵而上的葉昶壓迫下,刀身輕輕顫鳴一聲,左右搖擺了幾下才穩下來。


  好在站在上麵的葉昶不曾並未摔在地上來個狗啃泥,可求穩的葉昶也不得不從站立變為戰栗而最終選擇了一個極為不雅地一隻手托著老道,一隻手握著劍柄地坐在刀身上……

  這時,刀才晃悠悠輕飄飄如醉漢一般朝著遠處直行而去。


  葉昶夢寐以求揚言要站在飛劍做那高手的仙姿就在這麽奇葩並無半分仙俠英雄豪傑氣兒的情況下實現了。


  可即便如此碩大的青城山門眾人依舊羨慕地看著已能夠禦刀劍飛行的葉昶。


  畢竟這種神仙一般的手段最低要求也是已可以開門立派的天玄高手啊。


  放過狠話卻始終無動於衷叫家長的螟蛉義子劉勝瞠目結舌,看著半空中的葉昶,聲音尖銳中帶著驚懼道:“這家夥已經是天玄了?!”


  胸前綻放著血紅花朵如血姥彼岸的受傷楚師兄一手敷在胸前恍然大悟道:“原來這小子已是天玄了,難怪沒用真氣便能夠一招敗我。


  可我怎麽覺得他禦刀劍飛行為何與與孫師叔不太……一樣?”


  知客峰那位歎出大丈夫當如是姓秦單名一個並字的錦衣香客臉上帶著麻子,可長相並不寒磣。


  他看著葉昶闖了青城後依舊能夠‘大搖大擺’地離去,雙眼中傾佩之色更是不可擋。


  他對著身邊一個麻子臉的蒼發老者道:“從明日起,我要讀書、練刀,文武雙通。”


  秦並又抬起右臂,豎起食指指向葉昶,大聲嚷道:“就像那位文武雙全、大仁大義的前輩!”


  那位可能是秦並爺爺輩的老者爽朗一笑,“並兒,你終於想通了習武?


  沒問題,隻要你想學,爺爺把我會的統統交給你。”


  秦並微微仰脖,“那不行,爺爺,我隻學刀法,隻練刀。”


  老者用手撫須,寵溺一笑道:“行,依你,都依你。”


  “以後我要練刀,練到什麽天玄大羅的,再像剛才那位前輩一樣闖闖青城怎麽樣?爺爺。”


  老者老臉一紅,剛剛那個闖青城的是誰這些香客已了然於心,那可是刀道孟飛塵的徒弟,孟飛塵是誰?刀法大家,號稱挽救刀門於水火的刀客,讓自己這個刀法半吊子教徒弟用刀欺負欺負一些小門小派沒有高手坐鎮的地方還可以。


  可青城山,那些乾字輩早已不出世的天玄高手,甚至是那個玄字輩的大羅掌門,自己一個天玄境巔峰的都沒啥資格湊什麽熱鬧,就這小子還要練刀闖青城,那恐怕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但自己這個向來不喜文武的徒弟居然想要習文修武,不管如何,自己也不能打擊他的自信心不是?


  老者幹咳一聲道:“孫兒啊,你若是想要修習武功,莫說是什麽狗屁青城道門祖庭這一家,即便是加上清潢山,那你也是可以去得。”
……

  一手在勾前,一手在尾後形如鴨子狀坐在魔刀上的葉昶冒著似自天上而貶入塵間浮萍飄飄而下的雪花,終究是不堪重負地一個不留神跌下了本就晃蕩的魔刀。


  頭朝下,腚朝天迅速下落的葉昶速度自然遠非被風吹拂四處而飄的雪花可比擬的。


  葉昶一隻空閑下來的手蓋住一片雪花,雪花碰到葉昶沾著鮮血溫潤的手,頃刻間便融化了。


  若是葉昶與背上緊緊抓著的孟飛塵自天空中摔倒,兩人恐怕都要粉身碎骨了。


  畢竟一個已經氣息奄奄,一個則是渾身重傷,真氣全無。


  好在正在此時,天空中一震的飛刀意識到葉昶已脫離了它的刀身,當即便朝著下俯衝,再次擋在葉昶與孟飛塵身下,緩慢了掉在地上的衝擊之勢。


  但魔刀也並未能夠重新撐起葉昶與老道,最終在距離地麵數尺時,經受不住重壓魔刀脫離葉昶身下。


  在葉昶身子並無大礙地栽在地上時,它則是在空中旋轉一圈後插進鬆軟的地麵上近兩尺深。


  一口呸出口中混雜著的泥土,葉昶掙紮著爬了起來,麵色堅毅地背起孟飛塵又本能的朝著西偏北方向走。


  隻是還未走幾步,又一腳踩在因人來人往被壓得滑不溜秋的雪地上,踉蹌地摔在了地上,整個頭埋在了路邊的雪中。


  葉昶雙手撐地,從雪地裏挺起髒兮兮的臉,左右甩了甩,又用一隻手隨意一抹,擦去臉上的雪,先用一腳撐地,隨後另一隻腳一蹬,這才雙腳著地,直立站了起來。


  背後的孟飛塵也被這一跌驚醒,蒼白的麵孔開始充血地紅潤,精神也似乎恢複了一些,至少沒有那萎靡至奄奄一息的局麵。


  這是將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啊。


  “葉小子,不用走了,我已是將死之人了。”孟飛塵這次說話極為流暢,沒有那種將死的停頓。


  葉昶仿佛沒有聽到,爬起來之後找到方向後,又堅定地朝著前走。


  “把我放在那顆樹邊。”


  孟飛塵也頗為固執地輕聲道:“把為師放下來,與你說說話,難道你連為師最後幾句話都不願意聽麽?”


  孟飛塵這句話一出,泣不成聲的葉昶這才極為不甘地走到那棵樹旁邊,小心翼翼地將他靠著樹放下,顫顫巍巍道:“師……師傅。”


  孟飛塵說話反倒不像是重傷之人,“徒兒,為師沒有完成與你一同遊曆兩年的約定,你可怪為師?”


  “從衛盧發現我們蹤跡時,我便知道有了這麽一天.……”


  孟飛塵聲音陡然間放大,像是嘶吼道:“因為老子他娘的不甘心啊!”


  “從十年前,你師娘死後,我也已經和她一起死了,直到遇到你小子,我們倆一起討個飯,掏鳥蛋……也算其樂融融。與你相處,為師覺得沒有什麽遺憾。”


  “唯一遺憾的是沒有做到答應你的一些事情.……我曾答應你要教導徒孫,也曾說我們爺倆要開宗立派…


  如今看來,為師不能信守承諾了。”


  嗚咽著半跪坐在孟飛塵旁邊的葉昶抽了抽鼻子道:“師傅,陽山觀那老主持、慧遠大和尚…他…他們肯定有辦法救你…”


  孟飛塵伸手在葉昶亂蓬蓬的頭發上溫柔地揉了揉,“我走了之後,你便把我埋在這裏,既然我們掉了這裏,說明這裏與我有緣。


  世人說什麽狗屁承諾的死當同穴,人都死了,葬在一起又能如何?自欺欺人而已。


  我燃燒了生命,神仙無救,別傻了。


  我走了,你便帶著我的一份,走完我們師徒未曾走完的路,如何?”


  “嘿嘿,為師臨死之前也開始話多了?罷了,最後為師隻想要問你一句。…


  “這江湖為師隻喝下半碗,不知這剩下半碗,徒兒能夠喝下?”


  這一聲孟飛塵聲如雷霆,全身僅剩不多的力氣似乎都在這麽一句話中。


  一直不曾說話的葉昶滿臉是淚,對著孟飛塵重重在雪地裏磕了一個頭道:“徒兒當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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