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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 十一代巨子

  浩大陣勢遠不及始皇出行之時,但亦讓秦民感覺到當年強盛之秦。


  子嬰原本認為君王的行陣盛大,有損民生,但歸宮途上特意看了看百姓面容,皆是一副自豪之色。深覺這種奢華是必要的。


  百官朝賀后便離去,國中已無大事。須毋殺召平一事,子嬰雖知,卻無證據,有秦徒仍在衡山國,生了此事,他們定會多加提防。


  數日清閑,倒是讓子嬰有些不習慣。


  除了上朝聽些無關緊要的事,便是照看胡夫人日益漸大的肚子,閑賦詩句與薄夫人為樂,竟有些像南方那位衡山王夫婦。


  子嬰在群臣退朝後,便王位上凝坐,心有所思,不覺間沉睡過去,韓談恭敬立於殿下。


  醒來之時,天色已暗,橘黃色的夕陽斜照入宮。恍惚間,感覺身處被趙高威嚇朝堂的那一日。被楊端和怒斥,卻被閻樂等人所贊,欲要封採薇為後那日.……

  見韓談仍在,子嬰抻腰,放鬆一笑。此人忠心如一,始終未變,可謂秦地之首。某種層面上講,身旁有這種人在,才真正有逐鹿天下的勇氣,謀士勇將還在其次。


  「時雖僅隔數月,然恍若隔世.……」


  子嬰倚位開口,欲提靈焚採薇,終究欲言又止。青娥情急之下才說起此事,想來其餘眾人仍舊守口如瓶。


  「王上可通神靈,大秦雖危而無礙。」韓談附和道,「齊地.……」


  「齊地如何?!」子嬰下意識急問。


  「齊地正如王上所料,有負芻之屬埋伏其中。」韓談正色道,「已有秦徒帶回書信,乃是……姜氏齊國後人。」


  「姜氏豈有後人?」子嬰皺眉不解。


  姜氏齊國的最後一任國君為齊康公,姜姓,呂氏,名為貸。在位二十六年,沉迷酒色,荒與朝政,后被權臣田和廢王取代。原本姜貸還被留有一城為食邑,后一城也被收回,無奈一國之君只得在陡坡之上挖洞建灶為食,最終身死。


  史書曾記載姜氏齊國「絕嗣」,而民間有傳聞,齊康公有一子,性格執拗,處處與其父作對。齊康公已為庶民,身死之前相中一塊太平嶺陽坡,想要讓兒子將其埋於此。心知兒子的脾氣,便故意告訴兒子,他想要被葬于山頂,結果兒子生平第一次有孝心,真的將康公埋于山頂。


  史書再無姜氏齊國後人記載,性格執拗如此的兒子屬實荒謬,子嬰猜測多半是民間人亂編的,亦或是田氏不想讓姜氏看起來太慘,胡亂傳言康公有后,又不想讓康王太好,故編個了奇葩兒子。


  「許是康公之父,平公庶出之後,便如負芻一般。」韓談猜測道。


  「平公.……」


  子嬰思索,齊平公乃是田成子殺其兄簡公所立,當時孔子知道此事後,氣的請求魯哀公發兵齊國,未果。一個傀儡君王,該牢牢在田氏看管中,不可能私自有庶出之子。但其中倒是有一事古怪,田氏曾屢次告知平公,「德施人之所欲,君其行之;刑罰人之所惡,臣請行之」,看似對姜氏仍舊恭敬。那時的田氏雖掌大權,並未碰到康公這般酒色失民心之君,或許還有所收斂……

  「算了,不多想了。」子嬰輕揉著太陽穴,「齊康公活了七十餘歲,便當姜齊仍有后便好。」


  韓談點頭。


  「秦徒除此事,可還有別聞?」子嬰試探問道。


  「回王上,確有。」韓談皺眉,似是極為為難。


  「愛卿速言。」子嬰笑意在臉,猜測定是採薇靈焚之事。


  「是……是呂統領之事,呂統領今日擒一妄言王上之人。」韓談回道。


  「呵……總歸有妄言者,無妨……」


  子嬰無意理會此事,隨口答道。知曉那二人定在齊地,秦徒此行的目的便是暗中照顧採薇靈焚,只是明面上告知陳平張良,為負芻暗謀而去。


  韓談不想告知,子嬰亦不想費力深究。


  「若無他事,愛卿便推下吧。」子嬰隨意揮手。


  「王上.……不去會見那人?」韓談抬頭問道。


  「呂統領,該小懲大誡後方了那人,無需理會。」子嬰答道。


  「那臣便退下了……」韓談似是鬆了口氣,俯身離去。


  子嬰觀望韓談的背影,總覺得有些古怪。


  待韓談遠走後,子嬰速離大殿,返回寢宮,重換一席黑衣,出宮門,欲至呂馬童府中一探究竟。


  宮門外,一群百姓正圍著一人指指點點。


  那人看似不到二十歲,站在道中掐腰面帶不服。


  「秦王無德!不顧忠臣安危,大肆行樂。任由寵臣,私刑以對知情之人!」男子叫嚷道,不知邁步以對眾人,看的出來走路吃力,該是腿臀之上受了傷。


  子嬰繞身與百姓站在一起,「休得胡言,寵臣是何人?忠臣又是何人?」


  「寵臣呂馬童,忠臣.……靈焚!」男子語氣忽然間惡狠。


  百姓聽聞那個名字,自覺忌諱,紛紛遠去。


  「呂馬童……看來他便是韓談所言那人,靈焚師父又出了事?」


  子嬰心中嘀咕,行至其身旁,輕拍肩膀,「小兄弟,靈焚先生出何事了?」


  男子轉身,扯到了傷口,不覺呲牙,「你是何人?在下還以為靈焚離秦,秦民皆對其閉口不言呢。」


  「在下乃是.……秦王近臣。」子嬰不想暴露身份,解釋道,「秦王未忘靈焚先生,儘是眾臣隱匿罷了。靈焚先生在齊地有何難度,閣下可告知在下,在下告知王上,必會派人相助之。」


  「此刻才想起相助?晚了!」男子沒好氣喝道,「人死了,方想起補過!子嬰宣儒道,行事竟如此,不配為君!」


  「死了.……?!」子嬰強行扯過男子衣襟,拉至路旁,「靈焚先生非常人可敵,如何會身死?休要胡言!若為寡人所知為假,今日便殺了你!」


  大危之時靈焚相助,還未來的及報恩,卻傳來死訊,子嬰無法接受。


  「鬆手!」男子叫嚷,奈何無法脫身,忽覺面前之人說了「寡人」二字,「你便是子嬰?」


  「少廢話,靈焚先生如何身死?!」


  子嬰手中力氣加重三分,男子被勒紅了臉,子嬰無奈鬆手。


  「咳咳.……靈焚……靈焚死於張仲之手!」男子倒地,費力說道。


  「張仲?!那個劍客?他亦該不會是靈焚師父敵手,張仲如今是死是活?!」子嬰炮語連珠。


  「張仲還活著,靈焚與其對劍,並未食飯,終究不敵。」男子起身,喘勻了氣說道。


  「即便是比劍而死,採薇亦非會饒過張仲。莫非張仲逃離齊地?張仲身在何處,速速言之,寡人必派人殺了他!」子嬰急道。


  男子輕瞥子嬰,「張仲仍在齊地,並未被嬴夫人追殺。二人比劍時之契約已為朱家深藏。嬴夫人大病數日而醒,以為是秦王派蟲達所殺,揚言取秦王.……狗命。」


  「又是朱家!」子嬰緊握雙拳,忽想到翟地之時,田橫為朱家求情,便放了他一命。


  一時間,胸中懊悔,五臟劇痛。


  「朱家不會無故殺靈焚師父,定是有人指使.……田榮已死……難道是田橫?」子嬰捂著胸口思慮。


  「該是墨楚。」男子解釋道,「田氏為項氏操控,朱家亦歸附了墨楚。」


  子嬰俯身呆望著越發黑暗的地面,腦中將男子所言的逐個關竅想通。


  墨楚與陳平同入秦地,口中雖是說著不念。但翟地之時,墨楚誤以為子嬰要殺之宮人是採薇,險些劍挑董翳大軍。


  假意探查負芻暗謀之人既然傳信,該告知子嬰真正交代之事。韓談吞吞吐吐,想必說的正是此事。


  「墨楚.……是為了嬴夫人?!」


  「當是如此。」男子嘆息點頭,「此外.……朱家殺了秦國暗探,嬴夫人又知曉秦王封后一事,此事在嬴夫人心中,當是已為事實。」


  「呵呵.……好!」子嬰眼眶泛紅,殺氣四溢而出,「墨楚既要與寡人為敵,寡人便要讓他知曉,不用大軍逼近,亦可讓齊國大亂!閣下名姓為何?跋涉至此告知此事,寡人重重有賞。」


  男子面色微變,隨即恢復正常,手捂身後道,「在下.……墨雲渝,乃是靈焚先生舊友,秦王不必賞賜。在下告知此事,僅是為靈焚先生報仇。深知非是一國之敵,便來尋秦王相助。」


  子嬰忍著悲痛正欲稱讚,忽覺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靈焚,墨楚之後,第十一代墨家巨子,似乎正是墨雲渝!

  墨楚攻伐匈奴身死後,墨雲渝便接了位置。


  既是接墨楚的位,面前此人或許與墨楚的關係更近些.……除非墨楚生前並未培養徒弟,墨家只能由靈焚之友接替……

  子嬰總感覺哪裡不對,此人之言或許可信,但此人還需觀察。


  「墨小友便留在咸陽數日,寡人會給閣下,會給靈焚師父一個交代。」


  「這.……秦王有心便好。在下在齊地還有諸多事須……」


  「不可推辭!為荀典客所毀之客棧以修繕,今夜閣下便可留下。他國之人入咸陽易,若無憑證,卻無法出咸陽。」


  墨雲渝還想推脫,忽見子嬰決絕的眼神,再不敢開口。


  子嬰目視東南,忽現邪笑,「若寡人所料不錯,項羽久日不出兵梅鋗,該是忌憚越人。寡人便先讓項羽不得不捲入其中!還有臧荼……敢動寡人之師,寡人已讓爾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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