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雪霽生變

  落崖多日，兩位帝王口上不說，但心裏怎能對自己的國家無動於衷呢？

  他們雖說在各自的國家都是鐵腕人物，牢牢掌控著權柄在手，讓群臣畏懼臣服，讓百姓恭順安生，可那畢竟是在常態之下。


  如今在這般異常的情況下，連他們自己也不敢保證，離了他們的國家，究竟會落入何人手中，變成何般模樣。


  軒轅尚好說，楚嚴雖然和一股暗中勢力在蠢蠢欲動中，但畢竟有林生這個機靈的，未雨綢繆的先下了手。


  一紙假詔書，多少能拖延些時間，讓楚嚴登位的陰謀不能順遂得逞。


  但雪霽就沒有那般幸運了。


  左相監國，拓跋鈞早就知道他不是個老實的。當日在崖上，拓跋鈞就命他每日送奏折到軍營親自禦覽，防的就是這個左相久無監管，暗中攬權。


  如今，牽製左相的拓跋鈞落了崖，生死不明，這樣大好的時機，對於左相這樣的野心家而言，如何能不善加利用？

  果不其然，在拓跋鈞遇難的“噩耗”不知從何行徑傳回雪霽京都之後，左相按捺不住，開始有所行動了。


  拓跋鈞安插在京中監視的黑龍衛，也迅速發現了異常，不得主人授命的他們，不敢妄加行動，隻好先把消息傳回軍營。


  耶律德收了消息後，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趕緊派人去山上尋找獻王拓跋宇。


  青悠悠的芒山已經被拓跋宇帶人密密的搜索了三次。每次都像篦子梳頭一般，一寸不落，卻，每一次都無功而返。


  三次過後，莫說是將士們灰心喪氣，就連拓跋宇自己都有些沮喪了。


  整個芒山明明就藏著玄機，可這玄機的破口究竟在藏在哪裏呢？


  他不相信古徐人是會飛天遁地的，他們既然能在芒山生存，並開鑿出巨大的工程，然後又詭異消失，這其中一定藏有自己尚未發現的秘密。


  這一天，他繼續鼓勁將士們耐心搜索之際，一個灰頭土臉的參將模樣的人，湊近抱拳道，“殿下，咱們都已經找了十幾日了。這芒山一寸寸都被翻了個遍，還是什麽都沒有發現，依屬下看，不如就放棄吧。”


  他說完，小心翼翼的判斷了一下拓跋宇的反應，見他雖沉默不語，卻不像是要發火的樣子，於是又進一步說道，“殿下您看，將士們一直做著徒勞無功之事，天又這麽熱……將士們怕是有些堅持不住了，在這樣下去，恐怕……”


  “怕什麽？嘩變？”拓跋宇眉宇輕皺，淡聲問道。


  這參軍趕緊擺手否認道，“不，不，屬下不是這個意思，有殿下在此坐鎮，怎麽會生出嘩變呢，隻不過，將士們是來打仗的，如今沒仗可打，皇上又下落不明，將士們早就生出了返鄉之心。”


  他抬起頭一臉懇摯的看向拓跋宇。


  這位王爺與皇上的心性大不一樣，雖然也有貴族的傲氣，但到底和善些。


  是以，他才敢將這番話吐露出來。


  短暫的沉默後，拓跋宇長長吐出一口氣，舉目望向前方的隱隱青山，眉皺如絲錦生痕，心中湧起了強烈的乏力感。


  他感歎著，人心的難以揣測。


  當初這些將士，哪一個不是對拓跋鈞敬畏如神，把他的皇權看的高於一切，可是現在轉頭一看，所謂的忠誠敬畏，不過是此一時彼一時。


  到了最後，唯一牽掛著這位帝王生死的，恐怕隻有他這個有血緣聯結的親弟弟了。

  就在他斟酌著該如何決斷接下來的安排時，一個傳令官慌裏慌張的跑上了山，人還沒有站穩，便大聲奏報道，“稟殿下，京中急報，耶律將軍請您速速回營，有要務商量。”


  拓跋宇微微一愣，頓感屋漏偏逢連夜雨，他不爽問道，“京中又出了什麽事？”


  傳令的回道，“屬下不知，不過看耶律將軍的神情，事情應該很緊急。”


  “行了，本王知道了。”拓跋宇揮揮手，然後吩咐那參軍在帶人尋上一日，若還是沒有結果，到時候在做其他安排。


  參軍領命，轉身離去。


  拓跋宇這才跟著令官急急下山。


  到了軍營之中，老遠便看到耶律德在中軍帳前急得來回踱步。


  耶律德一轉頭，看到拓跋宇回來，慌忙迎上前壓低聲音急促說道，“殿下不好了，今早收到京中急報，朝堂恐有變？”


  拓跋宇正隨著他向營帳裏麵走，聞言，立住腳步，蹙眉問道，“有變？你是說監國的左相？”


  耶律德幹脆不隱瞞，點頭道，“正是。咱們這的消息，不知怎麽就被京裏麵的人知道了。據黑龍衛說，左相得到消息後，立刻找到幾位朝中重臣，閉門商議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開始調動京畿布防，將入京的個個關口，全都嚴加防守起來。”


  說著，他頓了一下，臉顯愁容，“他這麽做，明擺著要阻止王爺您返京啊。”


  拓跋鈞下落不明之後，對於左相這樣的野心家而言，若想篡權，唯一要忌憚的便隻有拓跋宇了。當下，他們隻要守住了關卡，讓拓跋宇不能及時返回京中，那麽左相之流，便可以控製住京城中的餘下皇族，然後來個挾皇室以令諸侯。


  到了那個時候，縱使拓跋宇再有通天本領，卻也孤木難撐將傾大廈，隻能任由左相篡權成功。


  此時，在拓跋宇心中，最強烈的感覺，倒不是憤恨左相之流的卑鄙無恥，反而是一股悵然，他歎了一聲，苦笑說道，“想我皇兄籌計一世，算來算去，隻把自己的親人們像賊一般，看的牢牢的，生怕那權力被瓜分出去。以至於皇室之中，閑散無能之輩比比皆是，到了如今，該當用人時，一個也頂不上，隻能白白成了別人砧板上的魚，手中的棋，唉，這難道不是我雪霽的劫數嗎？”


  耶律德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也懂得造成今日之冰凍局麵，乃非一日之寒，他勸道，“王爺現下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了，還好雪霽尚有王爺這樣一位英明主事人在，當此之時，王爺應想辦法返京，力挽狂瀾才是啊。”


  拓跋宇點了點頭道，“雪霽之幸，是還有你們這樣一批忠心將領的支持。好，本王就依老將軍的意思，即刻返京。”


  停頓了一下，他又憂心忡忡的看了一眼身後的悠廣芒山，徐徐道，“那這裏就擺脫老將軍了。”


  “王爺放心，臣定不負王爺所托。”耶律德拜了一拜，接著道，“王爺，馬匹和路上的一應物品都已準備妥當，另有精銳黑龍衛會全程護衛您返京，若王爺再無其他交代，還請即可上路吧。”


  拓跋宇修眉挑動一下，擺手道，“不急，本王還有一件事要辦，等辦完後，本王再走不遲。”


  說著，他目光轉向了婉兒棲身的營中，憂鬱暗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