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惜別有歸期

  去向婉兒辭行前，拓跋宇特意回賬子內梳洗了一番，將連日來的灰塵蕩滌幹淨，又換上了一身周正素雅的裝束。


  寶藍色繡銀紋流雲袍，外麵罩上了半透明的素雪掐絲紗衣，披散的墨發挽在頭頂成髻，用羊脂簪別住。


  頓時，放浪不羈的少年搖身一變，成了一個麵如冠玉，目若點漆的俊朗貴公子。


  那通身的勳貴氣度，更是在不經意的舉手投足間，泄溢開來，讓他瞬間變得光華奪目。


  在帳中將養身體的婉兒，看到這般模樣的拓跋宇時，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心裏又莫名的生出了自卑感。


  這才是雪霽獻王的本來模樣吧，那天神一般的人物本是遙不可及的，隻是命運使然，開了一個無足輕重的玩笑，生出一段錯誤的機緣，讓自己與他不經意間有了了糾纏。


  可這糾纏畢竟隻是假象而已，像是一段白日夢。


  “天神”終究還是要回到他的世界，那個世界是凡人高不可攀的。


  婉兒想著，清亮的雙眸蒙上了一層陰翳，長長的羽睫垂落下去，遮住了眼底的一節傷灰。


  “你來了。”她費力的張了口，“我聽說你要回京了，謝謝你在走之前，還記得我，和我辭行。”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說完這席話的，心裏堵堵的，像是墜了鉛塊一般沉重。


  拓跋宇慢慢踱步上前，抬起胳膊想去拉她的手，她卻向後撤了身子，巧妙的避開了他，然後偏過頭去，喃喃道，“不要，不要再給我希望。”她試著擠出笑意，卻幾次努力失敗，最後隻好放棄，“我……我有自知之明。”


  聞言，拓跋宇一陣心痛，他唇角抖動了幾下，向她俯過身軀，將她拉著轉向自己。


  那張蘊滿了哀傷的嬌小臉龐瞬間跌落在自己的眼眸中。


  “婉兒，不要這麽說好不好？你為什麽一直不相信我，相信我是對你動了真情的？我是要離開這裏返京了，因為有些事情，必須要我出麵才能處理，可我並不打算自己離開。我這次來不是和你辭行，我是準備帶你一起走的。”


  他拉起了婉兒的手，聲音醇厚低沉，帶著無邊的誘.惑力，“婉兒，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婉兒驚異的揚起了頭，清眸中帶著一捧霧蒙蒙的水汽，她凝視了拓跋宇許久，才微微揚起嘴角，緩緩搖頭道，“拓跋宇……”這個含著情義的名字，在舌尖上滑出後，她有些哽咽起來，後麵的話像是猶豫良久，方才說出。


  “……你知道的，我不可能跟你走，即便不是為了等著幹娘，我也不能跟你走的。”她翹起指尖，快速的抹了一下眼角，將那堪堪垂落的晶瑩淚水，擦的了悟蹤跡。


  “我是軒轅人，就憑這一點，我就不可以跟你回去。”她很努力的說完這句話，忍著巨大的心痛之感，抱緊了雙臂，努力的撐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可眼裏的委屈卻已經將她的堅強假象給徹底出賣。


  國別成了橫亙在他們麵前的千裏鴻溝，任他們再不羈瀟灑，卻也難以不管不顧的橫跨過去。


  拓跋宇豈會不懂她的心思，他有魄力勇於接受她，但接受了她，是否又能保證給她一個完滿的未來嗎？

  他的精神瞬間萎靡了下來，狹長的鳳眸半垂了下來，逶迤成一線哀傷，目光沉沉平添了繼續孤寂素暗之氣，他喃喃的喚了聲，“婉兒……”

  她抬手止住了他，“什麽都不要說了。”她衝他展露了一抹燦爛的笑，雖然笑的有些慘，但足以刻在他的心頭上，成為永恒的烙印，“……你放心的離開吧，我沒事的，咱們雖然殊途難歸，但我不後悔與你相識一場，這段相處的時光雖短，是卻我這輩子最開心的時刻，足夠我用盡餘生來回憶了，謝謝你，曾經給過我這些回憶。”


  拓跋宇的心陡然一空，這樣的感覺委實太難受，他像是被淹沒在水中無法呼吸。


  張了張嘴，他忽然咽下了所有的話，見她一把抱住，抱的緊緊的，然後貼在她耳邊呢喃道，“不可以，我不要隻成為你的回憶，你如果不願意和我回雪霽，那就在這裏乖乖等我好了，你放心，我處理完了京中的事，很快會趕回來這裏。”


  他鄭重的許下承諾，她卻垂眸不語，被水汽蒙住的雙眼隻是定定的看著他交疊在她身前的雙手。寶藍色袍子的廣袖向上卷起，露出了他小麥色修健結實的手臂，愈發顯得他修長的指節沉穩有力。


  那雙手癡纏著不言不語的她，最後像是為了給這個誓言添上一抹更鄭重的見證，他抬手摘下了插在琉璃瓶中的一枝凝露芍藥。


  然後將那朵香瓣層疊的嬌花簪在她的鬢邊。


  他將額頭抵住她，有輕柔的聲音在唇齒間流動，“我答應你，會很快回來找你，在這朵花還沒有徹底枯萎前，你一定會再見到我的，你相信我嗎？”


  婉兒被他這一係列舉動弄的有些失神，正在她愣怔之間，一個猝不及防的吻落在了她光潔的額頭之上，她瞬間睜大了眼睛，大腦陷入了停頓的空白中，可是某個部分還是感受到了拓跋宇雙唇的滾.燙，像是在她少女的心間點燃了一從焰火。


  “你相信我嗎？”他不放心的又問了一遍。


  婉兒終於扁起了嘴，點了點頭，“相信。”


  “那等我回來。”


  “好。”


  當天下午，拓跋宇便由黑龍衛護送返回了京城。


  芒山的搜索任務，便落在了耶律德的肩上。他雖然也不願意相信拓跋鈞已經遇難，但他畢竟沒有拓跋宇那樣執著，是以在結束了當天的搜尋任務後，便下令收兵。


  他們驟然停止了任務，軒轅方對此的反應極大。尤其是林生，他當即就要去找耶律德麻煩，幸好被流箐勸住。


  “算了，雪霽人既然不想繼續找，咱們攔著也沒用，就由得他們吧。”流箐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生不忿道，“流兄，你怎麽也是這個態度。他們不找了，難道咱們也要放棄嗎？”


  林生的反應讓流箐有些吃驚。林生有所改變他是知道的，可他表現的如此上心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看到流箐不解的表情，林生咬了咬牙，說道，“是，我當初是背叛過皇上，也恨過皇後，可是後來，當一切誤會解除後，是他們大度的原諒了我，就憑這一點，我林生便發誓，要終身效忠於他們。”


  “現下他們是失蹤了，但我不相信他們就這樣死掉了，所以，就算你們不去找，我也一定會堅持找下去的。”林生說完，便要賭氣離開。


  流箐從後麵拉住了他，然後笑著說，“你這個人啊，聰明是你，急躁也是你，我幾時說過不去找了？”


  林生聞言，睜大了雙眼，半晌後才反應過來似的，捶了流箐的肩一下，笑道，“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