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楚珩來過

  陌傾城抬起眼時，卻看到錦玉那討嫌的臉上，竟掛著看熱鬧般曖昧的笑，這丫頭哪裏是幫忙的，分明是在給她時時添堵。


  真是不明白，霜公主安排這樣的人到自己的身邊，是何用意？難道就為了一邊利用自己，一邊又讓自己日日心中不順嗎？


  “錦玉，我這裏眼下也沒什麽事了，你先出去吧。”陌傾城忍住了心中的厭惡，打發錦玉離開。


  一方麵，眼不見心不煩，另一方麵，她還急著方才雅君的那席話，有心想細細打探一下楚珩尋到這裏的詳情，而這些又都是不能讓錦玉聽到的。


  錦玉不想走，但“主人”發話，她又沒有什麽借口留下，磨蹭了一陣，還是訕訕離開了。


  等她出了門，陌傾城才長長舒了口氣，對雅君道歉道，“平日裏是我把那丫頭慣壞了，馭下無方，令她多次冒犯姑娘，還請姑娘別放在心上。”


  雅君溫柔的笑著說道，“先生哪裏話，道歉的應該是雅君，若不是因為雅君，先生也不會生出這許多閑氣。”她一味的善解人意，將所有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隻是希望眼前的人能夠寬心。


  可她越是這般，卻讓陌傾城越是焦苦無奈。


  不欲在這樣的事情上多做糾纏，陌傾城頓了一下，重新提及了楚珩那件事。


  雅君便一五一十的對她描述了當時情景。


  也就是在陌傾城從廣寒樓中搬走的隔天，楚珩又出現在了樓中。


  這一次他直奔二樓，並指名道姓要找成先生。店中夥計告訴他，成先生已經搬走，不在店中。


  當時，他的反應很是驚詫，愣怔了半晌，才想起追問，成先生搬去哪裏？


  這些事小夥計又怎麽會知道，遂如實回答，楚珩的反應先是淒然苦笑了一下，接著整個人便明顯得失落起來。


  那時，雅君正在二樓對麵的一間房門洞開的茶室內撫琴，楚珩的一舉一動瞧的真切，心中不覺有些奇怪。


  這個人上一次明明認錯了先生，這次竟又找了過來，得知了先生離開的消息，他怎麽會生出如此古怪的反應？


  “什麽反應？”陌傾城忍不住插問了一句。問過之後也有些懊悔，卻又按捺不住的想去知道。


  雅君微微策首，回憶著當時楚珩的神情，“就好像是……失掉了什麽重要的東西，整個人有些恍惚，萎靡下來。”她頓了一下，將視線放在了陌傾城的臉上。


  陌傾城心中早已不在平靜，一層層漣漪推迭起大浪，打得她整個人被酸苦浸透一般，臉上卻仍要保持著波瀾不興之態。


  她嫻雅的點點頭，道，“唔，這人也是奇怪。”


  “先生也是這樣想的嗎？雅君還以為是自己多心呢？”說著她像想起了什麽，掩唇偷偷笑了。


  陌傾城聽她這話說的有些莫名其妙，便疑惑看向她。


  她遂又笑笑解釋道，“先生莫怪。當時雅君見他那副神態，還以為……以為他和先生之間……”終究是難以啟齒的話，雅君說到後麵忍住，沒有再說下去。


  隻是，不用她說，陌傾城也聽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在懷疑成先生與楚珩有斷袖之誼呢。


  也難怪雅君會生出這般荒謬想法，其實不用見到，陌傾城也能想見得到當時楚珩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


  他能二度來尋，恐怕是已經懷疑自己的身份，而自己卻在那時又走掉了，對他而言，無異於剛剛得到的希望又被掐滅。

  他那般重情重義之人，一定是受了不小打擊吧。否者，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就不管不顧著暴露了自己的情緒。


  想到這些，陌傾城也不知道是該欣慰，還是難過，亦或是無奈。


  雅君在看著她，探究的目光瞬也不瞬，帶著淺淺的訝異，似乎因為她沒有馬上做答而奇怪。


  她笑笑道，“姑娘想多了，我與那人素昧平生，僅僅見過一麵而已，連熟悉也談不上。至於他那般反應，或許是有什麽事想求在下幫著卜算，聽聞在下搬走，是以才失望異常吧。”


  雅君聽他解釋在理，便也收回了心，淺笑道，“先生說的是。”


  “那後來呢，那人沒有再說什麽就離開了吧？”


  理智告訴陌傾城此事最好不要再探問下去，可是在情感上，她又實在控製不住。她很想知道楚珩接下來又怎樣了，失望之後是否就放棄了呢？

  雅君見他難得有這興致與自己閑聊，便也樂得說些閑話與他拉進感情。能多相伴一刻也是好的。寂寞春心動，唯望君來撫。


  她遂又興起昂然的接著講了下去。


  楚珩聽到那個令他失望透頂的消息後，沒有馬上離去。


  虛浮著腳步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又停了下來，倚在二樓的雕花圍欄處站了下來。


  圍欄的頂上是洞開的天井，炫目的日光照射下來，照在他銜著苦澀笑意的臉上，一半亮的生輝，一半又暗的幽沉。


  他整個人孤零零的立身於這繁雜之所，竟硬生生的將這裏隔成了兩個世界。一邊是醉生夢死的俗世，一邊是孤寂清冷的絕塵。


  他那一雙深嵌在精致麵龐中暗黝黝的瞳仁是涼的，望進絕塵中不見底的悲哀，如同十月以後島子外麵的海水，觸肌生寒。


  雅君一曲奏完，收拾琴具正要離開，餘光再度瞄向門外，驚見了那一幕，腳下不由一緩，隨即又再次恢複如常，抱著瑤琴款步離開。她一向知道，在這種地方謀生，少生些好奇是好事，對於陌生的人，不解的事，不管有多想去探究還是要忍住，盡量不去接觸。


  “姑娘請留步。”雅君繞著廊下走了一半，楚珩在她身後喚住了她。那聲音淡若徐風，溫潤而熨帖，在那些粗粗糙的喧嘩喊叫聲中，顯得異常清雅。


  雅君停下腳步，低頭想了想，而後微微笑了，帶著些許無奈轉過了身，衝著楚珩福了福身。


  “公子是想向我打探成先生的消息嗎？”她無意去兜轉繞圈子，選擇單刀直入。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人，曾見過她和成先生在一起，雖是一麵之緣，但既然對方喚住了自己，想來是把自己記下了。可見也由不得自己拒絕，不如坦蕩麵對。


  楚珩牽動嘴角，揚起一抹淡笑，笑意的下麵浮著哀傷，像萎落枝頭的紅萼漂零在水波之上，竟有幾分驚人的豔麗。


  “姑娘快人快語，不知可否賜教？”楚珩倒也爽脆，省略了許多客套，將滿心的期待放在了雅君的身上。


  一陣風吹來，吹透了樓下庭中的葳蕤花叢，濃甜的香氣簌乎飄蕩上來，鑽進了雅君的鼻中，令鼻子發癢的想去打噴嚏。


  她拿起絹帕掩住了鼻口，心中卻在嘀咕，這個人與成先生有何關係啊？這個疑問也如那吹來的花粉香氣般，抓撓的她心中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