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聖體的危險
練九衢默默地站在銅鏡前好一會兒,看到鏡中的星舵道人離去,轉瞬呈現出自己此刻的模樣。
驀地,他動作略有些僵硬地抬起手,努力地伸向擱置在桌邊的黑鐵重劍。
沉重的黑色長劍在無光的夜裏,閃爍著隱約的寒芒,隨著他的不斷靠近,竟然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仿佛是在抗拒著他的靠近,又像是在畏懼著他的存在。
“嗡嗡嗡——”
微弱的劍鳴聲從烏黑的劍鞘中不斷發出,像極了龍吟虎嘯的聲音。
仿佛一個彪形大漢指著他的鼻子,對他又恨又怕地罵罵咧咧。
練九衢對於這把靈劍的情況早已習以為常,五指發力,猛地將其握住劍柄,讓這把劍乖乖地臣服在自己的手中,再也不能發出任何異動。
他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在微愣的深秋空氣之中,吐出了一道白色的寒霧。
“觀色如聚沫,受如水上泡,想如春時焰,諸行如芭蕉,諸識法如幻。”
清冷的念誦聲在幽靜的屋內響起,四周無風乍起,寬長的衣袍翻動,有一道金色的光從他的體表散發而出,像是在他的身上鍍了一層光暈。
伴隨著他的念誦聲,空氣中忽然發生了些微的顫動,仿佛有越來越多的佛印圍繞著,連天際黯淡的夜幕也逐漸明晰,蒼白的月光破雲而入,將他緊閉的俊容照得一覽無餘。
與此同時,從靈劍之中慢慢地流淌出一股股的暖流,從右手的經脈不斷匯入他的心脈,讓練九衢適才被凍得僵硬的軀體,逐漸回到正常的體溫。
直到三更天的梆子在外麵敲了幾下,練九衢才從這樣的狀態之中脫離而出。
他像是虛脫般地頹然而坐,任何的矜貴風度都化為灰燼,隻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心有餘悸。
“還能再堅持三次……”
練九衢在心底默默地估算著。
他將手中的鐵劍往旁邊一扔,這把曾被譽為十大靈劍之一的“巨靈”,哐當一聲地落在地上,劍身上的光芒較之剛才的風華,竟是黯淡了不少。
練九衢額頭的冷汗沒有擦除,他席地而坐,神色漠然,腦中的思緒卻像是鐵馬踏冰河似的紛紛攘攘。
先天聖道五行五蘊體,這才是他的聖體全名。
所謂聖體,不過是個好聽的噱頭,世間修士皆以獲得聖體為最大的機遇,可誰又能想到,聖體是會吞噬掉宿主的。
無聲無息之間,就能將他的意識給掠奪。
若非當年小叔做了他的替死鬼,或許他已經不是練九衢,取而代之的是……
他的眉頭幾不可查地皺起,又想到了顧雲影這個女人:“她明明也是聖體,為何她看起來絲毫未受影響?”
在劍宗劍塚地底之時,他一見到顧雲影,就有想要殺之而後快的衝動,這是不正常的。
他不是一個嗜殺的人,但在那一刻,像是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識海裏不斷躁動著,催促著他將這個女人解決掉。
他當時就像是鬼迷心竅一般,對顧雲影動了殺心。
隻是,當他被那個突然出現的金眸男子重新打入劍塚地底的時候,他忽然恢複了混亂的心智,以慘烈的代價逃過一劫,用傳送卷軸狼狽不堪地離開了劍宗。
但是在他回到九塵門的時候,當他的師父寒宸真人和星舵道人聽到他沒有拿到血湖劍的消息之時,他開始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悄然改變。
“聖體目前的狀況一定瞞著他們,門主所言的域外之境的那座陵墓……去看一眼便足以。”
練九衢在心裏權衡利弊,無比冷靜地計算著自己的下一步。
他抬起頭,漆黑幽深的眸子與天上的白月,遙遙相對。
“顧雲影……”
——
“啊嚏!”
顧雲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她茫然地看向被噴了一臉口水的素淮月,問道:“你剛才在罵我?”
素淮月趕緊嫌髒地使了個潔淨術,一遍不夠,他還用了兩三遍,差點把臉上的寒毛都刮下來了,氣得他眼皮子直抽。
“老子需要在背後罵你麽?我現在當著麵就能罵你!”
素淮月捏著自己的鐵扇,湊到顧雲影的麵前,恨不得戳著她的鼻子大罵:“你大晚上得發什麽瘋,非要逼著我帶你到自在觀的水牢!”
“我不同意,你還讓你的人在我房門口鬼哭狼嚎的,不知情的其他人都跑過來抗議我這裏太吵了,就連我師父都聽不下去,硬把我拽起來,扔到青陽殿的外麵去!”
“我的一世英名啊,就差點被你給毀了!”
顧雲影掏了掏被摧殘的耳朵,無所謂地聳肩道:“你一個修道之人,睡這麽多幹嘛?等你得道長生之後,有你久睡的時候。”
“嗬,得道長生?”素淮月特別不屑地說道,“這世道要是真有人能得道長生,那才是奇了怪了。”
“怎麽說?”顧雲影無比好奇地問道。
素淮月宛如看文盲白癡似的瞅著她:“你不知道?時至今日,修真界已經有近萬年無人得道飛升了。”
顧雲影疑惑地嗯了一聲,她還真不知道,或者說沒注意過這個問題。
因為在原著裏,男女主的得道飛升看起來也沒什麽難度啊。
不過就是小說斷章在了女主飛升之後的情節,但從之前的劇情來看,男主和女主渡劫飛升的情況,也沒有困難到哪裏去,全都被他們輕鬆解決,驚呆了無數的修真界修士,引為後世的各位傳說。
“如果是其他的修士不知道,那也不足為奇,畢竟他們的眼界不夠高,但你可是坐忘峰首席的親傳弟子,你竟然不知道如今的天梯斷絕,再無飛升的事情嗎?”
顧雲影仿佛在聽天書,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不是,你等等啊,這也太突然了吧!”
她明明之前什麽都不知道啊,怎麽就突然冒出來一個天梯了?
“哪裏突然了,明明是你根本就沒有認真地想過。”
素淮月展開扇子,瀟灑地扇了幾下,抬起下巴,頗有些得意地對顧雲影解釋道:“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我們七天宗的曆任掌門長老,都沒有一個願意渡劫飛升的嗎?大多數前輩大能都待在修真界之中,要麽一直都在閉關之中,要麽就遊戲人間,什麽都不管,你真以為他們是在享受人間紅塵嗎?”
顧雲影沉默一會兒,道:“和人解釋的時候,少用反問句,多用陳述句,以簡單明了的語言解釋清楚,就夠了,不要瞎顯擺,否則我會忍不住現在就揍你一頓,讓你在一百字以內講述全部的前因後果,多超出一個字,就用你手裏的扇子抽你一臉。”
素淮月:“……你這女人怎麽這麽粗魯?”
“十個字了。”
“你現在就開始計數了嗎?!”
“二十個字了。”
“你等等!”
顧雲影淡淡地瞥他一眼,語氣漠然:“二十三。”
素淮月莫名其妙地開始有些慌了:“顧雲影,你要不要做的這麽絕!”
顧雲影幽邃的眸子直視著他:“三十五。”
“……天梯斷絕,無法飛升,天宗修士早已放棄飛升,等待時機,直到練九衢出生異象,疑似為仙人轉世,注定飛升,於是被玄天宗和九塵門的人視為恢複天梯的唯一希望!”
“一百個字,剛剛好。”顧雲影嗬嗬一笑,鼓起了掌,“這說明你還是會簡單解釋的嘛。”
素淮月緊張地一口氣說完之後,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他打得過顧雲影啊!
那為何自己還要因為顧雲影的倒計時而感到急迫,從而跳入顧雲影的節奏之中。
顧雲影也看出了他的疑惑,歎了口氣,搖頭道:“周樹人曾經說過,中國人的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的,譬如你說得太羅裏吧嗦,非要顯示比別人知道得更多,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但如果有人給你來個計數器,你就願意好好說話了。”
素淮月陷入沉思:“好像有點道理……不對啊,這周樹人到底是誰啊,還有你說的……”
“那天在自在觀外麵道德綁架鬧事的魔修,是關在這裏吧?”
顧雲影打斷了素淮月的話,向著水牢的更深出走去。
反正甭管天梯怎麽樣,那都是男女主需要考慮的問題,和她沒有多大的關係,她現在的目的就是過來見一見那個被她識破的魔修江四。
畢竟“薛定諤的江五”在她打開門的時候,已經確定了死亡狀態。
顧雲影不由得歎息一聲,要是江五能夠再堅強一點,這會兒就該是萬鬼煉獄圖的祭品了,太可惜了。
“這個魔修,你們已經審問完了吧?”顧雲影狀似隨口地問道。
素淮月微微頷首,道:“差不多吧,隻剩下半條命了,但還是為了以防萬一,留了她一命。”
“我記得,還有跟她一起鬧事的修士吧,其中有混入的魔修嗎?”
“還有另外兩個,也都被一並審問了。”
“那他們彼此之間知道的消息應該都是差不多的吧?”
“的確是差不多的,他們都是同一批魔修……”素淮月回答著她的問題,但他總覺得顧雲影的這些問題有點奇怪,不由得問道,“你就不問問我們都審出了什麽消息嗎?你就隻關心有幾個魔修?”
顧雲影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