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景沢的歪理
在顧雲影對著眼前的卷軸威逼利誘都毫無反應之後,她徹底放棄了對萬鬼煉獄圖的有效利用。
“算了,起碼能夠保命。”
她破罐子破摔地說著,將萬鬼煉獄圖收入儲物袋之中。
顧雲影撤走屋子周圍的禁製,抬頭看了眼快要泛白的天色,也不在乎到底是什麽時辰了,她再次朝著青陽殿而去。
甭管怎麽樣,素淮月都是浮雲真人的弟子。
當徒弟的被欺負了,做師父的出頭,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就像她那個不靠譜的師父,哪怕再怎麽坑徒弟,但她真的出了事,還是披著一身血的找過來了。
浮雲真人應該也不會做得太差吧。
——
“你確定現在就要出發?”
一道略顯森然的聲音響起,語調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戲謔。
在逍遙城的城門之外,兩道身影在天邊的初升日光之中逐漸顯露出來,正是早已銷聲匿跡許久的顧千雪。
站在她旁邊的是一名穿著兜帽披風的男子,披風將他的身形徹底遮蓋住,大大的兜帽之下,一張黑色的麵具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隻能看到一張噙著戲謔笑意的削薄嘴唇,以及輪廓好看的下巴。
倘若有玄天宗的人在場,恐怕也認不準這人究竟是誰,但若是有人聽到他的話,肯定會當場嚇得大喊“詐屍”二字。
因為這不是別人,正是被玄天宗親自宣布死亡的前任首席弟子,景沢。
顧千雪緊抿嘴唇,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如果你想早日恢複根基的話,那就閉上你的嘴,乖乖跟著我。”
景沢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我自然會聽你的,但問題是,你不知道西域隻有冬季才能從南邊傳過去嗎?”
“作為西南屏障的沙漠海,常年風塵肆虐,一般的修士根本就難以抵抗那些沙塵暴,唯有在冬季沙塵最安穩的時候,才有機會穿越過去,否則像你我這樣的修士,隻會被風塵卷入,淪為兩具脫水的幹屍,等到若幹年後的沙塵揚起,或許就會有人發現我倆的屍體。”
“哦,對了,如果你我很不幸的死在一起,又沒有被流沙分開屍體,會不會以後的修士誤會我們的關係?嘖,這麽想想,我也是沒那麽抗拒了……”
“夠了!”顧千雪煩躁地打斷了景沢的滔滔不絕,她不悅地瞪著景沢,“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的話竟然能這麽多?”
景沢咧嘴一笑,道:“有資格和我說話的,都是我的仇人,沒資格和我說話的,都是我的屬下,我有必要向他們說一些廢話嗎?”
“既然你知道是廢話,那還跟我說什麽?!”
“這不是很稀奇嘛,我還是第一次嚐試除了仇人和屬下之外的關係,你我之間的關係,倒是蠻有趣的。”景沢毫無顧忌地說著這些話。
“閉嘴!”
顧千雪很想親手縫上景沢的那張嘴,早知如此,她寧可選擇宋元,也不會選擇這個滿嘴荒唐的人進行合作。
她揉了揉緊蹙的眉心,努力緩和自己有些急躁的情緒,語速放慢,道:“雖然每年冬季的時候,沙漠海的屏障才會有所減弱,但是今年不同往年,沙漠海的屏障會提前接觸,我們需要早點過去。”
“你憑什麽確定的?”景沢完全不相信地問道。
顧千雪地視線稍微往左下角轉移,像是在回憶著什麽,又像是在感慨什麽,她回過神來,繼而說道:“你不需要知道,反正這一路上我會和你同路,如果真有什麽事,我會出手解決。”
景沢攤手:“好吧,反正像我這樣的廢人,就算在你的手裏折了一條命,那也是咎由自取的。”
顧千雪微眯雙眼,不屑道:“沒有我,你的這條命早就被顧雲影給收走了。”
“說實話,我還是不太明白,她為什麽非要解決我?”提及顧雲影這個名字,景沢的眼中沒有恨意,卻是饒有興趣地道,“我和她確實鬧了幾次矛盾,除了間接害死了一個冒充她生母的女人之外,我和她也沒有其他的深仇大恨,明明我可以用其他更有用的情報作為交換,可她竟然這麽堅決地想要解決我這個廢人……”
聽到景沢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那些所作所為究竟有多討人厭,顧千雪的神情一時之間變得有些微妙。
半晌之後,她實在忍不住景沢的滔滔不絕,怒不可遏地說道:“閉嘴!”
“如果我是顧雲影,我也會選擇殺了你,像你這樣從來意識不到自己有多殘忍的人,才是最殘忍的人!”
“殘忍?”景沢對於這個詞倍感莫名,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又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殘忍?”
當他接觸到顧千雪不耐煩的篤定眼神之時,驀地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一件這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笑得前仰後合,差點捧腹蹲在地上,甚至幾乎引來了駐守城門的修士。
顧千雪拽著他趕緊離開,這才叱罵道:“你笑什麽?”
景沢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他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喘了好幾口氣,這才緩過勁來,理所當然地道:“你說的這個笑話是我聽過最好笑的。”
顧千雪眉頭再次蹙起,嚴肅道:“我沒有在說笑話。”
“我算是明白了,你們竟然覺得我殘忍?就因為我間接逼死了一個半隻腳踏進死門關的女人。”
景沢捂住了麵具下的嘴,差點再次大笑出聲。
“不止如此,你以前害死的人有多少,恐怕你自己都數不過來,那些被你迫害的修士,死相有多淒慘,你難道一點都沒有惻隱嗎?”顧千雪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語氣不佳的說道。
哪怕她前世淪為人人聞風喪膽的女魔修,可也沒有像景沢那樣,一言不合,或者單純的看不順眼,就指使自己手底下的人去殘害對方。
就像她這一世費盡心力地拜入玄天宗,卻因為得罪了景沢的一個姘頭,差點功虧一簣,連命都快要搭進去,若非她臨時拜的師父還算有些後台,否則她很可能重複上輩子的殺戮。
尤其是在這次的論道會上,景沢一次又一次地踩到了顧雲影的底線上,以宋家引出顧雲影的身世,從而牽扯出顧雲影與魔修有關的事情,何其誅心。
若非顧雲影的運氣足夠好,那個叫做柳淼淼的女人以性命證明顧雲影的清白,同時浮雲真人又全力解釋,這才讓她勉強的洗脫嫌疑。
否則,顧雲影的下場絕不會好到哪裏去。
景沢習慣性地想要撓一撓眉毛,結果在指尖接觸到冰冷麵具的時候,楞了一下,旋即歎氣道:“就因為我害死了一些人……嗯,再加上那些人的死相太過淒慘,所以你們就覺得我殘忍?”
“你不覺得很沒有道理嗎?”
顧千雪完全沒能理解到景沢的思維,但是她卻意外地感受到了景沢的認真,更加覺得心裏發怵。
景沢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顧千雪的神色變化,他近乎自言自語地辯解道:“我雖然殺了人,頂多手段殘忍一些,可那些人也都算是我的敵人,我為何要對我的仇人手下留情?”
“就因為你們這些局外人看到別人很慘的樣子,馬上就毫無理由地同情弱者,然後指著我的鼻子大罵殘忍,忌憚和排斥我這個看似是強者的人,為了所謂的世道公平,或者是為了粉飾太平……算了,這並不重要。”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一點也不殘忍?”
“當然。”
顧千雪聽到他的歪理,以及如此篤定的樣子,怒極反笑道:“那你說說看,什麽才是真正的殘忍?”
景沢撇了撇嘴,有點不屑地指向了顧千雪。
“我?”顧千雪怒而豎眉,咬牙道,“你想要倒打一耙,也別忘了現在是誰在掌握著你的小命。”
景沢攤手道:“難道不是嗎?”
“我哪裏殘忍了!”顧千雪氣得要死,她從來不覺得自己殘忍,就算是前世身為魔修,她都問心無愧,從來沒有殺過一個不該死的人。
結果現在一個被她認定為殘忍的家夥,竟然反過來指責她殘忍?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景沢摩挲著下巴,想了想,道:“倒也不是說你殘忍,而是說像你這樣的人。”
“什麽叫做像我這樣的人……”
“人性。”景沢打斷了顧千雪的問話,笑道:“用所謂的人性和道德來閹割這世道優勝劣汰的本質,難道不是殘忍嗎?”
顧千雪:“???”
你特麽在說什麽鬼東西!
“你看啊,這世間的一切不都是優勝劣汰的嗎?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無論是動物還是植物都隻會依附於更強的一方,但隻有人類有時候會選擇更弱的一方,為了所謂的道德?仁義?公平?”
“為了所謂的公平,於是閹割更強者的利益,為了所謂的道德,擅自決定誰生誰死,為了所謂的仁義,失去了趨利避害的本性……當然,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這些做法,畢竟這世道大部分的人都是弱者,他們必須要保護自己的權益,所以這些都是必須的,哦對了,強者也會利用這些束縛弱者……嘶!”
“你特麽給我閉嘴吧!”
顧千雪聽得腦子疼,直接踹了景沢一腳,終於讓這個瘋子停止了那些滔滔不絕的話。
這些話她根本就不能理解,她也不想去理解。
因為能理解變態的隻有變態,能理解瘋子的隻有瘋子,但她兩者都不想沾染。
“聽你說了這麽多話的我,簡直就是個白癡。”顧千雪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她竟然忍受這瘋子說了這麽多的話,這些話顛三倒四、毫無邏輯,完全就是浪費她的時間。
她居高臨下地盯著被踹倒在地的景沢,警告道:“我奉勸你一句,如果你再說這些蠢話,我不介意親自割掉你的舌頭。”
“現在,上路吧。”
景沢動作有些遲緩地爬了起來,盯著顧千雪的背影,半晌,他咧開嘴,露出一個嗜血的笑意。